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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莽夫力迪多
疏勒王菲忠借着护送龟兹二公主之机,滞留龟兹,不肯回返。于是,班超立疏勒丞相成大为疏勒国新国王。
番辰鼓动龟兹王尤里多,再次征伐疏勒国,消灭班超。尤里多不肯答应。他又鼓动骨打和阿齐纳,两人也想不出好办法去说通尤里多。尤里多好不容易用班勇换回了心爱的二公主,就想多享受几天天伦之乐,没有心思为了一个失去地盘的废王菲忠舞刀动枪。菲忠在龟兹国待了三个多月,尤里多对他越来越冷淡,能见到二公主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他整天如坐针毡。遂萌生去意。菲忠也是当过国王的人,好歹有些自尊心,不愿意在龟兹国受这样的窝囊气。他和番辰商议之后,留下番辰继续在龟兹国做工作,自己则带领三十几个随从前往尉头国。
尉头国位于龟兹国西南面,南与疏勒国相接,西临乌孙,北面是姑墨。尉头国所在的绿洲,其面积在西域属于倒数第三位。人口和龟兹、乌孙有亲缘关系。该国人口只有五千多人,十分封闭落后。他们没有固定的治所,从国王到奴隶,都是赶着牛羊,逐水草而居。该国民间私斗盛行,崇尚蛮勇斗狠,民风十分彪悍。尉头国王力迪多是菲忠的亲姐夫。菲忠在龟兹国受到冷遇,没法达到自己复国的目的,于是带着随从来看望多年未见的姐姐和姐夫。
在尉头国牧人的带领下,菲忠花了十几天时间才来到力迪多的帐篷。力迪多的帐篷居于一个帐篷群中央。他的帐篷远高于周边的帐篷。帐篷用羊毛毡围挡,圆形,天晴的时候,顶上可以掀开,内径长达六七丈。帐篷中心位置竖立着一根立柱,立柱旁有一个火炉常年生着火。菲忠掀帘进到帐篷里时,差点被帐篷里的烟火味熏退到门外去。他掩着口鼻,一边咳嗽着,一边强忍不适钻进帐篷。
尉头国国王力迪多正歪靠在一叠毯子上,和王后聊天。
菲忠一边咳嗽,一边喊道:“姐,弟弟来看你了!”
尉头王后听到这个熟悉而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菲忠来到姐姐跟前,跪下,王后才认出他来。
姐姐急急忙忙站起身,拉起菲忠,说:“快起来,你都是当了疏勒国王的人了,怎么可以给姐姐下跪呢?”
菲忠挣脱姐姐的手,又朝力迪多跪下,磕了三个头。
力迪多也觉得蹊跷,他坐直身子,和菲忠面对面跪着。菲忠在西域人中,也算是个大高个了。但跟力迪多比,却矮了多半个头。由于常年以肉、奶为食,他的块头还十分厚实。力迪多声如洪钟地问道:“兄弟,出啥事了?”
力迪多的直觉告诉他,菲忠一定有什么事情要求他,否则,他不会从水草丰茂的疏勒绿洲,来到他这个穷乡僻壤。疏勒国地广人多,经济文化哪一方面都要比尉头强出好几倍,没当国王的时候,菲忠就对他没有正眼瞧过,这一次忽然来到他的帐篷,郑重其事地给他行礼,一定是遇到了难事。
菲忠听到姐姐、姐夫的话语,未语先哭。
姐姐大惊失色,问道:“兄弟,这是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难事?给你姐夫说啊!”
菲忠慢慢止住哭泣,把自己丢掉王位,自己的王后差点被汉军杀掉;后来逃到了龟兹国,又被尤里多冷眼相待等等事情叙说了一遍。又声称自己现在走投无路,无家可归,请姐姐、姐夫为自己做主。
尉头国王力迪多有些疑惑,问道:“我听说汉军人数最多不过二三千人吧,又听说他们屯田的大军早就撤回关内,怎么你们疏勒国和龟兹几万人马都不是人家的对手啊!奇怪!”
力迪多在西域的国王中是出了名的大力士。他的兵力不足两千,却个顶个蛮勇不惜命,是周边国家争相拉拢的对象。他本人性格桀骜不驯,西域大国康居的国王谢申还是他的结拜兄弟。周边国家无人敢惹他。
“他们现在的人马更少,只是他们领头的班超特会笼络人心,疏勒国上上下下都听他的指令。我这个国王早就被架空了!就在前不久,他说我暗通龟兹,叛附匈奴,一口气把我龟兹王后的扈从杀了一百多人。要不是龟兹王扣留了班超的儿子,我的王后都会被他杀了!他的心好狠啊!”
“他们现在有还有多少人?”
“汉军最多五百!”
“五百人就敢在我西域横行?!太不把我力迪多放在眼里了!”
“姐夫,人家汉军说了,不说是你西域大力士,就算康居国王谢申、龟兹王尤里多一起来,照样完蛋!”菲忠故意添油加醋地刺激力迪多。
“他们真是这么说的?他们提到我力迪多难道一点也不害怕吗?”
“他们的头班超说,不需要他们的皇帝再派一兵一卒,就他们五百多人,就可以横扫天山南北,踏平葱岭上下。”
“兄弟,他们要是真这么说过,我立马带兵陪你杀回疏勒,取了班超的性命!”尉头国王力迪多被菲忠话语刺激得浑身发热,眼睛冒火,满面通红。恨不得立刻上马,带人杀向疏勒国。
“姐夫,是不是等我到龟兹找我岳父多搬取兵马,然后再一起攻打汉军,这样取胜的把握要大得多啊?”菲忠眼看把力迪多的怒火勾了起来,故意又把龟兹搬出来刺激刺激力迪多。
力迪多的好战情绪已被菲忠调动起来。他呵呵大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明天我就召集兵马,带上一千雄兵,进军疏勒,姐夫帮你复国!你还做你的疏勒国王。”
第二天,力迪多吃完早饭,派出十几匹快马,到尉头国的四面八方发布命令。召集国内的青壮年士兵。收到命令的尉头国民,自动地带好武器和给养,前来力迪多帐篷前集合。他们人人身穿生牛皮制成的软甲,头戴尖顶毡帽,身背弯弓,肩挎箭囊,腰悬利刃,骑着高头大马陆陆续续赶到了集合地点。
入夜,力迪多在帐篷周围点起篝火,架上烤肉架,宰羊杀牛,犒赏下属。
明天,出发前,力迪多作了简单的战前动员:“尉头国的勇士们,疏勒国来了一小股汉军,不把我力迪多,也不把我尉头国的勇士们放在眼里,他们口出狂言,要横扫天山南北,踏平葱岭上下。龟兹国怕他,疏勒国也怕他,我尉头国却不怕他!我们兵没龟兹国多,人口也比疏勒国少,我们却是个顶个的西域勇士!尉头国的勇士们,跟着我,杀向疏勒,抢他们的牛马,夺他们的金银财宝,占有他们的女人,反抗的杀死,活捉的做奴隶!抽出你们大刀,让它舔血,跟着我,让你们面前的敌人发抖下跪吧!出发!”别看力迪多没有什么文化,他天生就是个帅才,这一番战前动员说得眼前的将士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不已。
菲忠和他的三十多个疏勒士兵头前带队,一路逶迤,向着疏勒国的盘橐城开拔。
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些随从里面有一个叫黎从的士兵。听说菲忠勾结尉头国王力迪多,准备攻打盘橐城。他于一天夜里,避开岗哨,骑马偷偷离开军营,前往盘橐城给班超送信。
原来,黎从随部队驻防盘橐城时,跟随他一起生活的母亲不幸得了伤寒病,高烧不退,腹痛腹泻,卧床不起。班超偶然路过,得知他的母亲的病情之后,利用自己平素掌握的医学知识,用当地的甘草、芦根、桑树皮、生姜等,配制成方之后,交给黎从,嘱咐他一日三次煎汤给母亲服用,盖被发汗。不到半月,居然把她母亲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他万分感激,一直在找寻机会给班超报恩。
这一次,他被丞相成大派来护送菲忠,本来就十分不情愿。他在无意中得知菲忠带领尉头国军队前来偷袭汉军,就偷了尉头国一匹快马,走小道赶在力迪多大队人马之前回到了疏勒。
班超正愁没有机会出兵,尉头国王力迪多居然送上门来了。他早就听说尉头国虽然国小民寡,但其国尚武传统浓烈,青壮年全民皆兵。但凡发生战争,人人争先,以死为荣。所以周边国家一般不太招惹尉头。尉头国凭借自己的剽悍蛮勇得以在大国环伺中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听说力迪多带着尉头八百士兵,在菲忠的指引下,前来攻打盘橐城,班超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他请郭恂唤来籍燧。郭恂疑惑地问道:“未必长史又要用火攻啊!”
班超点头:“正是!”
郭恂道:“盘橐城边的芦苇正是生长旺季,不易着火。力迪多有菲忠领路,肯定会避开燕子沟,长史如何用火呢?”
“司马,我多次问询黎从,得知力迪多兵将之所以蛮勇而无敌于西域,据说得益于一种铠甲。这种铠甲用双层生牛皮制成,又取尉头山中一种树胶混合山中的铁砂,掺在牛皮之间,在牛油里反复浸泡晒干制成。尤其在冬天,坚硬无比,穿在身上,可避刀剑。尉头士兵从来不用盾牌,在万军中横冲直闯就靠这种铠甲。”班超娓娓道来。
郭恂还是满脸疑惑:“这个,如何破得?”
“火攻呀!你看现在的天气,正是九月艳阳天啊!我们作战时机专挑中午或午后太阳正毒的时候,那时,尉头士兵的铠甲肯定会冒油。此时火攻,司马你以为效果会如何啊?”
郭恂恍然大悟。
力迪多带领自己的队伍从小道刚走上大道,忽然,见前方尘土飞扬,影影绰绰似有大队人马活动。他急忙令队伍停止前进,让菲忠领着队伍就地隐蔽,自己亲自带领两位扈从,快马向前,来到一处山丘上向前查看。只见前方一支队伍,旌旗招展,绵延数里,看阵势至少数千人。力迪多大惑不解,不知前方是何方部队。
就在他迷惑不解之际,忽然从侧翼的山丘后面转出一支十几人的骑兵队伍,人人刀出鞘,箭上弦,直奔力迪多三人而来。力迪多赶紧抽出弯刀,三个人做好了拼杀的准备。等到马队冲到三人近前,力迪多这才看清,来人个个一身康居服饰,他心里有了数。
力迪多将弯刀插进刀鞘,朗声问道:“前面的勇士,是不是康居大王谢申大哥的队伍?”
马队的确是康居国的队伍。他们见力迪多处变不惊,还喊出了本国大王的名号,领头的小头目勒马止步,高声喝问:“前面何人?竟敢直呼我康居大王的名讳?”
力迪多哈哈大笑道:“我是尉头国王力迪多,你们大王是我结拜的大哥啊!”
小头目跳下马,来到力迪多马前,抱拳道:“原来是尉头国大王在此,小的是康居国左将军麾下百夫长玉山,问候大王!”
力迪多见玉山给自己行礼,也跳下马,问道:“玉山将军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玉山回道:“奉左将军大人之命,前来侦查。”
力迪多是想问他们大部队的动向。见玉山回答文不对题,接着问道:“你们这么多人,兴师动众的,这是要去哪?”
“哦,我康居大王接到疏勒国请求,借兵一万,前往疏勒国营救疏勒国王。”
力迪多大喜过望:“这么说番辰在你们军中?就是那个疏勒国都尉,就在你们军中吗?”
玉山答:“是啊!”
“太好了!我们两军合在一处,还愁攻不下个小小疏勒城吗?!”
原来,番辰本来的目的是到龟兹搬兵的。谁知田虑的出现,打乱了番辰的计划。龟兹国王为了心爱的二公主,谁的话也听不进,一门心思要用班勇换回自己宝贝女儿。哪里还会借兵给番辰,和汉军作对啊!番辰见这条路没戏,但又不死心,更不敢就这么回到疏勒国。左思右想,才决定到康居国碰碰运气。
康居国王谢申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见番辰借兵,就狮子大开口,要求事成之后,割让乌即城以西全部绿洲,另外,奉送牛一万头;羊两万头;骆驼两千峰;马两千匹。番辰哪里还有资格还价,什么条件都得答应。双方杀马为誓。康居王这才派出左将军禹都为首的一万骑兵前来攻打疏勒城。走到尉头国边界,遇到了力迪多的队伍。
番辰回到菲忠身边,两人领着力迪多的队伍充当大军先锋。
话说班超得到力迪多要来攻打疏勒的消息之后,立即排兵布阵。李邑经过这段时间的的磨练,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身处绝地,唯有听从班超安排才有生还的可能。自从班超蒙冤受到处分以来,他再也没有折腾。他想给汉章帝上奏解释自己对班超的诬告,但又怕节外生枝,惹祸上身。不过,他还算良心未泯,在给朝中其他人的书信中,开始尽量为班超的事业美言。
李邑不无担心地问班超:“长史,敌我力量悬殊,何以应对才能取胜呢?”
班超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卫侯,西域的民情风俗,在下在此浸润数年,略有心得。力迪多此人自恃力大,手下多死士,就以为西域无人敢惹。我们必须以智斗勇,以柔克刚,使其蛮勇不怕死没有用武之地。”
“话虽在理,如何处之,还请长史明示。”
班超也不客气,一五一十把自己的谋划给李邑讲解了一遍。李邑这才略为放心。
力迪多带领自己的人马作为先锋走在大队人马的最前面,两支队伍相距二十来里地。队伍终于进入疏勒国的传统草场,只见连绵起伏的浅丘覆盖着绿莹莹的牧草——有细如羊毛的羊茅草、开着紫花和黄花的苜蓿草、开着红花的车轴草、婀娜多姿的鹅观草,还夹杂着唐松草、飞燕草等。远远望去,草场犹如繁花点缀的绿色地毯铺在大地上,浑圆柔美的曲线令人遐想联翩。这里的草场牧草品质十分优良。疏勒国的牧民见到大队人马经过,吓得丢弃了帐篷和牛羊,带着家人慌不择路逃离而去。遗弃的物资,全部都成了力迪多的战利品。
这一天,时辰已到太阳偏西时分,队伍人困马乏,不远处,一条弯弯的小河横亘在前面,力迪多下令就在小河边宿营。队伍里发出嗷嗷的叫声,大家一窝蜂朝小河边跑去。
来到河边,尉头国士兵三五成群冲到河里,有的甚至脱光衣服泡到水里。虽说中午太阳毒辣,但到了傍晚,气温开始急速下降,水里还是刺骨地冷。力迪多害怕士兵身子出问题,派自己的助手传令下水洗澡的士兵上岸。就在力迪多的队伍闹哄哄、乱糟糟的时刻。一支二十多人的骑兵队伍,顺着一处浅丘,如风卷残云般冲杀过来——这是马武和张皮子领着十个汉兵和十个疏勒骑兵组成的混合小分队前来迎击敌军。
力迪多的手下已经解开了马肚带,松开了马辔头,正准备安营扎寨。此地相距盘橐城还有近两百里地,力迪多和菲忠根本没料到会有汉军的偷袭。力迪多在扈从的服侍下,刚刚脱下身上的铠甲,正坐在一块羊毛毡上喝着马奶酒休息。见到汉军来袭,他急忙站起身,举着弯刀大喊:“尉头勇士们,快快,拿起你们的武器,顶住!”
菲忠则站在他的身边大喊:“来人啦!保护大王!快来人!”
一部分还没有来得及下水的士兵听到召唤,赶紧围拢在力迪多和菲忠的身边。
马武率队说到就到,马队冲进混乱的人群中,挥刀砍杀。立时,血肉横飞,人喊马嘶。尉头士兵有的拎着衣服躲避着汉军的砍杀,有的扑到水里,蹚水往对岸奔逃。有部分士兵爬上马背,匆忙迎战汉军。马武的队伍冲击的目的主要是给尉头的军队制造混乱,他们冲杀了一个回合,不再恋战,随着一声唿哨,一溜烟往来的地方退去。
力迪多气得嗷嗷叫!他满脸胀红,牙齿咬得格格响。他怒吼道:“该死的汉狗!竟敢偷袭我!老子饶不了你们!”
手下人清点了伤亡数字,死亡二十一人,受伤三十六人。他命令留下两人照顾伤者,埋葬死者,其他人立即整理装备,连夜开拔,追击汉军。
菲忠阻止道:“大王,汉军诡计多端,千万要谨慎,不要上当啊!”
力迪多说:“汉狗就是胆小鬼,不敢正面来战,只敢偷偷摸摸,算什么勇士?!他敢夜袭,我也敢!我要连夜找到他们的营地,来个一锅端!”
菲忠继续劝道:“大王,千万不可!汉军最善于打夜战,我们今晚就在此地扎营,多放岗哨,明天再去找他们不迟!”
“滚一边去!你这个胆小鬼!我力迪多啥时候怕过谁?汉军加起来就那么二十来个人,他能走多远?他们以为我力迪多不敢追击,我偏偏连夜追击,干掉他们!”力迪多被愤怒冲击得失去了理智,他不顾菲忠的劝告,强令剩下的近千名士兵连夜出击。
此时,太阳已经沉入地平线。力迪多望着汉军逃离的方向,依稀还能看得到马队过后扬起的沙尘。力迪多一声令下,自己一马当先飞驰而去。他的马队紧跟其后,呐喊着开始追击。
力迪多策马扬鞭,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来到一处山脚下。这里是森林与草原的结合部。暮色深浓,森林里雾气缭绕。汉军的影子已经完全隐逸在夜色之中。他放缓马步,回头查看自己的队伍,已经像羊拉屎一样,断断续续拉了好几里长。他皱眉对身边的扈从道:“传令队伍,向我靠拢!吃饭歇息!”
力迪多不甘心地向前打望,又下马查看了地上汉军马蹄留下的蹄印。他深信汉军应该就在不远处,一定也和他们一样人困马乏。只要他们加紧追击,一定能够追上汉军。
菲忠的马术到底没有力迪多过硬。力迪多已经气息调匀,吃饱了干肉,喝够了马奶子,他才骑马来到力迪多的身边。
菲忠顾不上吃饭休息,跳下马,气喘吁吁提醒力迪多说:“大王,天色已晚,可不能再追了,千万小心汉军的诡计啊!”
力迪多不耐烦地回答道:“快去填饱你的肚子,不要瞎操心了!你总说汉狗诡计多端,我追了一路,怎么就没看见?他出来啊,和我大战三百回合!来啊!”说完,他站起身,朝着远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道:“汉狗,你们出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菲忠见力迪多如此狂妄,无奈地摇摇头。他抬头仔细地向四周看了一圈,只见山影重重,林间似有千军万马埋伏。忽然,不远处的森林中惊鸟扑腾,一大群鸟惊叫着从树林中飞起,惊慌地四散飞远。菲忠心头一紧,又来到力迪多身边说:“大王,听到鸟叫没有?林子中一定有人埋伏。大王不可不防啊!”
力迪多已经被菲忠的疑神疑鬼弄得心烦意乱。他有些愠怒地挖苦道:“菲忠,原来我觉得你还有点爷们气,怎么跟汉人打了几回交道,胆子变得像草原上的鼹鼠了?是不是女人的针掉到地上都会吓破你的胆啊?”
菲忠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他还是坚持说:“大王,我看你还是派人前去查看查看,小心没大错啊!”
力迪多无奈地摇摇头说:“我算服了你了!你这婆婆妈妈的劲怎么当得了疏勒国的国王?!我看汉人当初也是瞎了眼,选了个你!你要不放心,自己带几个人去看看!”
菲忠见他松了口,立即命令番辰领着十个人亲自前往树林中查看。
力迪多的人马陆陆续续到达。因为跑得太急,有的士兵头盔歪了,有的马肚带松了,箭囊里的箭也丢得所剩无几了,都很狼狈。
力迪多命令大家抓紧休息,填饱肚子,一会继续追击。
林子中真的藏着籍燧带队的二十多人,接替马武的队伍继续执行诱敌深入的任务。他们听到动静,派邴计和乌孙前往查看,谁知,乌孙不小心踩折了一根枯枝,还一脚踩空,摔了一个跟头,响声惊醒了夜宿树林的鸟群,才出现了菲忠所见到的一幕。
番辰带着人,打着火把,骑着马向着树林走来。他们骑马钻进灌木林和矮树丛,假模假式地听了听动静,黑黢黢的森林里,就算藏着千军万马,一时半会也查看不出来。何况籍燧他们只是区区二十来人。
番辰回来复命,说林中没有什么可疑动静。
力迪多笑了:“我说没啥情况吧?汉军只有几个游动哨,靠偷袭讨了一点便宜,早就急着回去邀功请赏去了!还敢等在这里被我们收拾?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今晚我们休息,明天早点起来再追!”
菲忠见力迪多还是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叹气对番辰说:“都尉,你今夜辛苦点,多巡视几遍!我的右眼皮总是跳,预感很不好!”
当夜,子丑相交之时,力迪多的人马除了几个放哨的外,大都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忽然,有声音大喊道:“汉军来了!汉军偷营来了!”
随着喊声,十几个火把从天而降,散落在营地四周。围在营地中央的马匹被惊吓得咴儿咴儿叫着左冲右突,在营地里制造了更大的混乱。力迪多从帐篷中冲出来,喊道:“不要乱跑,拿起你们的刀剑!跟我来!”
放火的汉军趁着尉头兵的营帐混乱之际,早就上马跑得没影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骚扰力迪多,使力迪多狂躁,使力迪多发疯!
力迪多被汉军两次骚扰,心头怒火更加不可遏制。
他清点完人数,只是有几个被惊马踏伤的士兵。绝大多数人都安然无恙。他不解地问菲忠:“这就是你说得诡计多端?拿几个火把就能吓着我力迪多?”
菲忠也不解:“汉军也可能是想来偷营,见大王你防范太严,就胡乱丢了几个火把跑回去交差去了。”
力迪多命令大家继续休息。可是,大家的瞌睡虫早被汉军赶跑了,哪里还睡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