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

南方乡下的四月，已经开始温暖了。长袖短袖，外套都是少见。这里的孩子从小蹦蹦跳跳在田间山野，体质不差。

林婉虹早上来学校时，穿着一件蓝色的厚外套，她家离学校还是蛮远的，骑自行车也要半个钟。我笑话她看起来胖胖的，她瞥了我一眼，嘴上挂着讥笑，“你还好意思说别人哦！”

捏着肚皮上那圈肉，我只能硬着头皮反嘴，却也没什么下文。班主任很称职，大早来班里看我们的早读，背诵课文以及补作业的学生迅速摆上准备已久的英语书，或是朗读或是埋头其中，都显得十分认真，她倒也奇葩，板着脸要我们大声喊出来，声音不能低隔壁班朗读课文的。到现在我都不懂初中小学那些课本上的背诵全文是什么意思，貌似一点作用也木有啊！倒是苦了不少学生。

林婉虹转过身来递给我一张纸条，我不看也知道是什么，悄悄从书桌下塞过去一本练习册，她昨晚的作业又没完成。

这个习惯从认识几天后开始，每天的作业，超过百分九十，她都会在第二天的早读书藏在大课本下完成、那时我是组长，可惜身为班干部的我不是那么热爱班集体，所以纪律之类的都抛在脑后。古板的老师是不会受到学生的爱戴的，我是这么理解。

再抄完作业后，我理直气壮地站起来从第一张桌子走到末尾，慢悠悠地收好所有人的作业，再捧着厚厚的一咯册纸放在讲台上。班主任还是板着那副嘴脸，眼睛很小，却有着某种让学生畏惧或讨厌的颜色。很像我的母亲，让我不自觉的后退。

回到座位时，班主任敲了敲桌子，全班人都停下了动作，目标一致看向她，有时候我在想，当老师敲桌子时，窗外的紫荆花会不会也停止摇晃。“收好课本，我们要测试！”她的声音很尖锐，带着穿透那么难听，一句话吓住了当时还小的我们，测试，很可怕。瞬间教室中回荡着稀疏的书本摩擦声。

不过还好。从小被母亲紧抓成绩的我，对测试之类的只是抱着无所谓的心态，而那丝争强的心，早已磨下一丝，第一第二，只是可遇的不可求东西。

手中捏着那张皱皱的横线纸，上面除了左角上的几行字，很空白。这是林同学趁班主任转身刹那递给我的，上面写的是一些题目的自序，第七题，第八，第十三…英语是我的弱项，我没想到她也差成这样。笑着把试卷翻过来，大部分题我已经做好了，虽然不是百分百的正确，但也有八九十不离了。

挑着把答案写在纸上，这时桌子被同桌摇了一下。我赶紧把试卷拉下来盖住了答案，而班主任慢悠悠地走到我身边，居高临下看着我，我感觉空气瞬间压抑了，从小到大，母亲的眼光都是那么凌厉，每一次看着我，我都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甚至乖乖抖出一些错事。

她咳嗽了一下，我可以清晰地看见前面林婉虹，她露在衣服外的脖子，上面每一根汗毛都竖起了，在阳光下那么明显。“好好检查，第一页。”班主任低低的声音传来，我抬起头时，她已经走过了几张桌子。

现在想想，我对老师的成见可能大部分来源于他们对好好学生的偏袒，每一年新学期的开始，每个老师的训话中始终离不开一句，我不会对好学生有任何包容…其实呢，好学生犯错，老师所做的和普通学生的区别实在不小，而开小灶，更不用提，虽然我很多次受过这些恩惠，但内心中带着的情绪，多为恶心，叛逆。

第一节课的下课，大部分学生三五聚集，讨论的自然是这次测试中的题目，哪道题该选a，那个又是b，连成绩一般的林婉虹都转过身来，问我答案中错了几道，能不能上八十分。

“总分是一百二十，你上八十分也不过gangk及格。”眯着眼睛，我努力不让自己睡着，每天的作息，母亲都把握得很严格，晚上最早十点上床，起床时间却是五点刚到，背英语，课文，同时看炉上的早餐。

每一天的清晨，空气很清新，我却没多少福气享受，在低低的屋檐下，低头拿着课本。阳台上奶奶种的牡丹吸引了鸟雀的驻足，他们有着灰色的羽翼，小小的脑袋上乌溜溜的眼珠看着这个干净的世界。偶尔低鸣几声，给宁静添加几分喧哗

我不知道母亲看的电视节目中有没有说过睡眠对青少年的重要性，但每天六小时不到的睡眠，我自己是不满足的。可惜，在学校睡觉我却没法做到，喧闹的环境中，大脑是那么兴奋疲惫。

“我当然知道啦，方正我只要及格就好，不然又得抄书了，你不知道，那老女人上次罚我抄了多少页的单词，那还…”她撅着嘴巴，胖胖的脸蛋上，下巴多了一道浅浅痕迹。“那这次不及格我帮你抄写吧。”

“额，”林婉虹瞪着眼睛看着我，大大的眼眸像蓄水的池塘，清明透彻，我很喜欢她的眼睛，跟大人眼中的景象区别很大，“因为是我给的答案，你不及格了，我得负责吧。”“哈哈，那就好，我晚上还要看电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