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美色在前

磨蹭了半晌，清上陌华这才整装完毕，转身便朝墨子卿这头缓缓走来。墨子卿咂咂嘴，这一抬眸，顿时又是移不开眼珠子。眼前淡色飘逸的紫色宽袍包裹住修长挺拔的身姿，那公子的一举一动，风致钟灵毓秀，容色秀雅如画。

淡紫宽袍微微敞开，露出男子精致的脖颈，在往下便是——啊！这人不会好好穿衣服吗！

刚才惑人心神的画面再一次涌进脑海，墨子卿面色刷的一红，猛地捏住鼻子，即时粗声大叫：“等等！你、你给本公子把衣裳穿好！露什么露——穿好！”

闻言，清上陌华秀眉微蹙，似是有些疑惑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穿戴完好的宽袍，又好奇地抬眸，看了一眼捏着鼻子的墨子卿，神色如同婴儿般的困惑而无辜。

“你······”墨子卿看得又是一怔，待清上陌华往他跟前再走了几步，墨子卿这才猛然回过神来，俊秀的脸蛋霎时涨得通红：“清上陌华！谁叫你穿这么宽的袍子的？啊？”

清上陌华微愣，接着用明显带着疑惑的语气，低低反问：“我往常不就是这么穿的吗？”

“什么往常——你的领口呢？领口有那么低的吗？拉高点——拉到脖子上去！”

清上陌华乖巧地往上拉了拉领口，看墨子卿一脸通红，偏头想了想，似是状若无意抬眸问道：“美色在前，难以自控？”

“什、什么？”似是被一语戳穿心思，墨子卿倏时放声大叫，“什么美色！你也叫美色——”

清上陌华如剔羽般的眉毛扬了扬，薄唇勾起一抹完美的弧度，一脸暧昧地看着墨子卿，看得墨子卿不由头皮发麻，又是一阵语无伦次：“你是女人吗？居然认为自己是美色？本公子是有多······还难以自控？骗鬼啊？”

“嗯？”清上陌华不赞同地摇头，“卿儿，莫非是你女扮男装太久了，你怎么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你是女子，若是难以自控——也是对着男子！”

对着本世子我。清上陌华在心里默默补充。

一向自认口才上佳的墨五姑娘倏时一静，凉凉的视线顿时锁着面前的清上陌华，仔细想了想，才微微撸了撸袖子。嗯，说不过应该可以动手吧？

“嗯？你的右肩怎么······”墨子卿撸袖子的动作猛地一顿，抬手指着清上陌华的右肩，身形一闪，下一瞬已出现在清上陌华的身旁。

此刻，清上陌华身上的那一袭紫色宽袍，右肩一处，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被血液慢慢染红，见他垂眸怔愣了一下，低声对墨子卿道：“卿儿，要不你先出去，我稍微整理一下。”

声音极低，听不出情绪，却令墨子卿秀眉一下子紧皱。

“在帝京受了重伤，来黔州的路上又遇袭了？”

“嗯。”

“你不会跑啊？”

“跑不了的，”清上陌华摇头，垂着眸子，神色幽幽，“他们会一路跟着，直到······”

墨子卿眸色一闪：“刚才怎么不会？”

清上陌华抬眸，漂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墨子卿，慢慢道：“用所有的内力压制着，不能让南锦凌知道，所以，刚才没有办法对南锦凌他们出手。”

“那都到这儿了，刚才还压什么压？”

墨子卿刚一抬手便要去脱清上陌华的紫色宽袍，却被他不着声色地一避，伸出去的手顿了顿，下一刻便直接按在清上陌华右肩上。

清上陌华连眉眼都不抬，只静静地看着墨子卿。

“受了伤，还逞什么能？你不知道要包扎吗？”

见清上陌华不再动，墨子卿这才慢慢地为清上陌华脱去外衣，经过一番动作，紫色的宽袍被血红染得更甚，墨子卿随手拿起一旁另一件紫色宽袍，撕下一部分，此时，清上陌华默默地递过来一白色瓷瓶的创伤药，意思不言而喻，墨子卿只一愣便毫不犹豫地接过来。

宽袍散开，外露的肌肤莹白如玉，衬着右肩上破碎得血肉模糊的一片深红，更显得伤口触目惊心，空气里蔓延的浓浓血腥味，刺激得墨子卿鼻子倏地微一酸。眼前的这个人······都伤成这样了，刚才怎么还有功夫和她在说笑呢？

“在帝京怎么受的伤？”

清上陌华微默了一下，面色再也压抑的浮现惨白，却静静地侧眸，清亮的眸子紧紧盯着身旁的墨子卿，低低道：“被人打上门来了。”

“是谁？”

“不知道。”

“不是老皇帝的人？”

“似是而非。”

“和路上拦袭的，是同一伙的吗？”

“不是，”清上陌华美眸极快地掠过一抹异色，默了默，“路上遇到的，是天麟殿来使。”

是父亲带血魂卫去寻药的那个“天麟殿”吗？墨子卿蜷缩的指尖微一颤，手上动作霎时一停，抬眸问：“天麟殿？是传言中的那个天麟殿？”

清上陌华眸色幽幽：“对，传说中的千年神殿，天麟殿。”

“他们要杀你？”

“不是，似乎是他们的殿主想找我。”

“找你？”语气中的疑惑显而易见。

清上陌华垂首，将墨子卿的失神尽收眼底，微一沉吟了片刻，轻声道：“嗯，不过我并不认识什么天麟殿殿主。”

墨子卿薄唇抿了抿：“你居然还敢和他们动手？”

“是他们出手拦住去路的，若我不动手，他们会不停地跟着，而不知什么时候······又会出手阻拦。”

待赶到黔州，他就觉得那时候动手确实是最正确的，若是等到了这儿再动手，子卿受了伤，南锦凌一旁虎视眈眈，而那两人继续纠缠不休，他可能连分神救人的精力都没有······

“天麟殿的人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把你的肩膀弄成这样的？”

清上陌华微微一顿，沉声道：“我接了他一掌。”

一掌？

墨子卿冷冷一笑，道：“看来这一掌，没把你的肩骨给震碎是算你走运了。”

闻言，清上模糊默来默，喃喃道：“看来，那人确实是想把我的肩骨给震碎。”

“你！”

墨子卿顿时不知气打何处出，手上包扎的力道故意一重，满意地听清上陌华低低“嘶”了一声，才慢悠悠道：“刚才我动手你怎么又不躲啊？你这手真的想废掉啊？”

“因为是你。”

藏在胸口的那枚赤红血玉，倏地闪过一线古怪的光，清上陌华此时正好俯低身，贴近墨子卿的耳侧，古琴般低吟的声线幽幽响起，墨子卿倏然失语，沉寂的心，顿时一阵悸动。

不知何处风起，掠起一心狂潮。半晌，心不知为何却猛地一阵下沉，眼见暮霭之中，是天地模糊，有血红翻涌，耳畔似乎又有来自遥远天际的低吟浅唱：奉我神力，天命扭转，轮回锁魂，寸寸成灰······

以吾之名，逆行九幽，欱野歕山，盛世作祭······

要用盛世一族作祭？是为了扭转谁的天命？墨子卿单薄的身子陡然一震，猛地紧抱着头，身子不可抑制地轻颤起来，清上陌华胸口的血玉愈来愈亮，他此才察觉出异样，随即将血玉掏出，谁知一触烫手，那玉竟发出“呲”的一声怪响，旋即滚落在地面。

清上陌华微一愣，却也顾不上其他，只一脸急切地伸手，扶着一脸泪痕，身子一直不住往下滑的墨子卿。

“卿儿，你怎么了？墨子卿！怎么回事——”

似乎有无数的声音在墨子卿耳边拼命地叫嚣，不断地冲击着耳膜和神经，她止不住地抱着头，蹲在地上，神色痛苦。与此同时的，清上陌华脚下的那枚赤红血玉，猛地绽出一阵诡异的紫光。

清上陌华顿时大骇，第一反应便是将蹲在地上的墨子卿一手揽进怀里，紧紧地将她抱在胸口，目光则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紫光大盛的血玉。

他的记忆在慢慢复苏，那属于墨子卿前世的记忆，是不是也要回来了？

眼见墨子卿神色愈发痛苦， 清上陌华眸色一红，却只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血玉，沉声命令道：“停！停——”

“啊——”

墨子卿凄厉地叫了一声，乍然间，脆片般细小杂乱的记忆，一下子侵入脑海。

“皇姐，你该不会想去联姻吧？”

一男声犹疑道。

“谁想去联姻了？”

懒洋洋的女声即刻反驳了回去。

······

“唉，改天等咱爹妈退下来，你老弟我登临大宝，天底下就没有人可以约束你，老弟给你撑腰，你一定可以无法无天，称霸天下，无恶不作，为所欲为······”

“你都乱用些什么词啊——你个臭小子给我回来！有你这么说你亲姐的吗？”

又一抬眼，眼前是雄壮江山，皇城巍巍千里，霞光万丈之中，有身披金色铠甲的皇城守卫，神色肃穆，拱卫着一面明黄沉黑相间的的盘龙帝旗，那是属于乾龙帝族的战旗。

“恭迎帝国长公主尊驾——”

“恭迎帝国天子尊驾——”

“我们乾龙帝族的人一向子嗣繁衍艰难······繁星——父皇和母后去了，以后与我血脉相连的，就只剩下你了······”

一袭尊贵紫衣的帝国长公主，神色略带一丝忧伤，默默地立在少年帝王身旁，接受着百官朝拜，抬眸间，水光冽滟。

画面一切换。

眼前，是乾龙皇城一夜烟火，盛大的篝火染红了江山四海，那时万民拱拜之下，姿容俊俏的少年帝王却从肩舆里偷偷钻了出来，溜进西山脚下的一处小村庄，只为在这团圆之夜，为自己世上仅存的唯一亲人，献上这尘世最纯粹的繁华热闹。

烟火绽放之下，少年帝王背着身后一袭紫衣迤逦的少女，两人的容色有些相似，同样漂亮得惊人，衬着头顶的一片姹紫嫣红，此时二人嘴角笑容，远要比国色天香的牡丹艳丽。

“繁星，你看！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就是你,”背上紫衣少女眼角似有泪花，浅浅一笑，“在皇姐看来，你比这满天的烟火都要明亮绚丽。”

眸色邪气的少年帝王，倏时，傻傻地咧嘴一笑，忽地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慎重道：“皇姐，待你要出嫁那天，我就这样背着你从皇城里头走出来。”

听着这话却是十分的耳熟，便像是她小时候父皇给她的保证，一字一句，语中情谊分毫不差。少女怔愣了半晌，鼻子微一酸，却大声笑道：“是，皇帝老弟。”

······

“陛下驾崩！陛下遗旨！”

一身嫁衣的女子扯下红盖头，精致的容貌，却毫无半丝表情。

繁星，这是誓言，你却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