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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深夜搬家（二）
九月十三号，星期二。
今天一大早巢富雄就接到了黄志云的电话，原本还纳闷平时干活挺勤奋的一个人，今天怎么会迟到，于是他一提起话筒便破口大骂。
“黄志云，你以为现在几点了？怎么还不来上班？”
“雄哥...我...”
黄志云原本就是个唯唯诺诺的人，而现在从话筒传来的声音更是细若蚊鸣。
“店里积了一大堆贷等着你去送，原本以为你会一早就出现，可谁知道等到现在连个鬼影子也没看到。你在这里做那么久了，难道还不知道店里这段时间会很忙吗？”
听到话筒对面有轻微的抽泣声，不知怎么的巢富雄的怒火变得更盛。
“我付你薪水是要你来干活的，可不是请你来当大老爷。既然你他妈的还有时间打电话，那倒不如立刻给我滚过来！”
“可是...雄哥，我。”
黄志云一直都有说话吞吞吐吐的毛病，一急就会打岔，巢富雄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叹息。
巢富雄和黄志云的年龄相差不大，虽说做事勤勉老实，不会丢三落四。只不过说到作为男人的气度以及胸襟，倒是跟自己那没出息的儿子巢海丰不分伯仲。
“哪来这么多可是，你搞什么飞机，赶紧过来再说...”
黄志云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巢富雄却懒得听他讲下去。富雄酒家的店门前停着一辆载着一箱箱啤酒的卡车，只见巢富雄朝着穿着工作制服正在卸货的年轻人大声咆哮。
“你把车子停在那里干嘛?不要在我酒店的门口卸货！”
配送人员的年纪跟似乎跟巢海丰相差不大，巢富雄以前没见过这个年轻人。他露出不满的神情看着巢富雄，与那不成材的巢海丰用凶恶的眼神瞪着父亲一模一样。
“仓库在后面，后面！”
巢富雄瞪圆了眼睛用手指指着富雄酒家旁边的小巷后。
“要卸货也要在旁边才对，你把东西堆在店门口。叫老子怎么做生意？以前那个小伙子跑哪去了？”
年轻人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将卸下的啤酒再搬回推车上，只不过脸上依然挂着忿忿不平的神情。
看着卡车慢慢退后，巢富雄这才想起自己的手上还拿着话筒，电话另一头的黄志云依然还在吞吞吐吐的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雄哥...其实...其实。”
“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不要浪费老子的时间。”
“我...我女儿她...她。”
黄志云的抽泣声越来越重，这时巢富雄终于是察觉自己员工的语气中带着哭音。
“雅丽她怎么了？”
黄志云的女儿黄雅丽今年大概二十三到五岁左右，是一个精明能干手脚俐落的女孩子，跟平庸的父亲完全不同。
“...我女儿...她走了。”
“走了?你是说雅丽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今天早上，我看她样子似乎不太对劲，于是立刻打电话叫救护车，结可没想到最后还是...”
正在收银机前方的妻子李晓娜转头看着巢富雄，脸上难掩惊讶的神情。看到妻子询问的目光，巢富雄只是静静的点点头。
“雄哥...我...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电话另一头的黄志云已是泣不成声。
“靠！你给老子坚持住。”巢富雄对着话筒大声咆哮。“你现在在哪？医院吗？哪里的医院？算了算了，我马上过去一趟，治丧互助会那边连络过了吗？”
黄志云的回答十分含糊，可巢富雄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再度强调自己会马上赶过去之后，就挂上了电话。看到丈夫挂上电话，李晓娜立刻迫不及待的开口。
“谁死啦？该不会是雅丽吧？”
巢富雄点点头。
“就是雅丽。”
“怎么会！？”
李晓娜瞪大了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正在一旁整理货架的巢海丰听到父母的谈话之后，立刻蹦出一可“太可惜了”，巢富雄马上瞪了儿子一眼。
“黄志云现在肯定已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我得赶紧去帮帮他。”
话音刚落，刚才那个配送人员就拿着送货单走了进来，看来啤酒已经全部卸完了。
巢富雄随便在送货单上签了个名后，将第一联撕了下来。
“我看还是顺便跟治丧互助的主委会连络一下好了，他地老婆和黄志云一样都靠不住。”
李晓娜沉吟了一会。
“那边就由我去吧。”
“也行，那就交给你了。离开之前记得给客户打个电话，就说员工家里发生不幸，货可能要迟些时候才能送到。”
看到李晓娜点点头，巢富雄又朝着自己儿子的方向瞪了一眼。
“至于赶着要货的客户就叫海丰现在去送，其他的就顺延几天吧。”
李晓娜笑了笑。
巢富雄虽然脾气暴躁性子又急，可实际上却是个重情重义的热血汉子。
平时说话虽然是唠叨了点，可如果亲朋好友碰到了什么困难，他绝对是二话不说帮忙到底。
李晓娜知道这种事情交给自己丈夫准没错。
巢富雄跑到后面翻查电话簿，打算连络小衫村北部的治丧主委会。而留在柜台的李晓娜则将客户的订货单整理成一叠，从抽屉里将记录客户电话簿掏了出来。
这时巢富雄的母亲邬红从位于后方的巢家老宅走了出来，巢富雄似乎已经将事情告诉她了。
“听说志云的女儿死啦？这阵子还真是死了不少人呢。”
“可不是嘛，前阵子才...”
话还没说完，李晓娜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她原本是想说建成工业也才举办完丧事不久，这时候一股不安的思绪充斥着整个内心。
“那个...妈。你说，有人会半睁着眼睛睡觉的吗？”
邬红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不解的看着李晓娜。
“昨天我到准备到邮局寄东西，碰到潘太太了。之前就听说潘文洪先生的身体好像不太舒服，所以我就跟潘太太提起这件事，结果她却说潘文洪先生的身体好得很，什么事也没有。”
“然后呢？”
“然后我就问她潘文洪先生在哪，我有东西要他帮忙寄出去。结果她带着我到邮局二楼的家里，我看到潘文洪先生那样子真的被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他怎么了吗？”
李晓娜的眼中充满了担忧。
“他的双眼半开半闭，就这么摊在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整张脸都呈现土黄色，好像涂了一层腊似的。”
邬红皱起了双眉。“你的意思是...？”
“潘文洪他看上去就像是死了一样。”
两婆媳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巢富雄匆匆忙忙的走出酒店之后，李晓娜也请邬红帮忙看店，自己也开始准备出门了。
快步走出富雄酒家的李晓娜朝着村子北部前进，途中刚好经过小衫邮局的门口。李晓娜不由得停下脚步，看了看二楼的窗户。
昨天的情景在脑海里划过，一直挥之不去。
李晓娜打算进入邮局，却发现铁闸是锁上的。明明营业时间却没拉开铁闸，而且大门上面也没有贴出任何启事，这种不寻常的现象让李晓娜感到非常不安。
环顾四周，李晓娜刚好与在邮局对面沙县小吃店的老板娘丁金香对视了一眼。就在她打算走向前去的时候，丁金香反而先从小吃店里跑了出来。
“邮局几天怎么没开门啊？”
看到李晓娜用手指着邮局的方向，丁金香不由得露出苦笑，脸上也尽是疑惑的神情。
“他们已经搬走了。”
“什么？”李晓娜非常讶异的看着丁金香。“不可能吧?昨天我才跟潘太太见过面，她也没跟我说过要搬家的事情。”
丁金香叹了口气。
“他们是在昨天半夜的时候搬走的，大概是两点左右吧？”
“半夜两点多？”
“嗯，当时邮局门前停了一辆大卡车，引擎声音吵得我都没法睡觉。爬起来一看，就发现好几个搬家公司的人在邮局那边搬进搬出的。”
“可是潘文洪先生的身体最近不是不太好吗？”
“就是啊。”
丁金香用力的点点头。
“我当时亲眼看着搬家公司的人把他抬上车，身上还裹着一件毛毯呢。于是我连忙跑出来问潘太太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她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他们要搬家，然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坐上卡车走了。”
李晓娜眉头大皱，潘太太是一位非常好相处的家庭主妇，平时跟街坊邻居都有说有笑的。如今怎么会突然的连招呼都不打，就全家人连夜搬走了呢？
“而且我还发觉最近他们夫妻俩的行为都非常古怪。”
李晓娜一愣，随即忍不住问道。“这话怎么说？”
“之前见到潘先生或者潘太太经过的时候，我能和他们聊上好一会儿的。”
丁金香的表情越发凝重。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忘了是在前两天还是三天的时候，他们就好像都变了个人似的，我怎么叫他们都不搭理我，好像完全听不到我讲话似的。当时我还以为他们是不是在生我什么气呢，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得罪过他们什么。”
李晓娜点点头，脑中突然浮现潘文洪双眼半开半闭的睡脸。
那张有如死人一般的脸孔顿时让李晓娜的身子感到一阵颤抖，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