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强行劝谏

韩子高到了陈霸先的府邸门前，急冲冲地想要进去，可是这会儿朝廷已经恢复了陈霸先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职位，按照朝廷的典制，大都督府的防卫已经加了三倍，而且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直接见到陈霸先，所以府门的门子们还是拦住了韩子高。

“老哥，是我啊，韩子高啊，我有急事要见大都督。”韩子高极力地向门人解释着。

“韩大人，小人不是不知道您，可是府里传下来的规矩，任何人要见大都督都要提前通报，大都督日理万机不可能谁都见的，小人也劝大人，您最好还是到都督官署拟写请见的折子，等待大都督召见吧。”那门子也是没有办法，这陈霸先自从恢复了大都督的位子，又得到皇帝的亲自垂问，气性也大了，谱子也大了。

“我这真的是有急事……老哥得罪了……”韩子高先是向那门子说了一句道歉，然后一脚将那门子踹开，旁边的人想要上前，那门子却拦住了他们，还对着韩子高大喊“韩先生，我只能帮您到这里，若是陈将军怪罪下来，您的罪责可不轻啊……”

韩子高哪里顾得了那么多，径直往里面冲将进去，此刻陈霸先正坐在正厅里读着军情咨文，韩子高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引起陈霸先的注意。

“大都督，臣下刚刚从四世三公的姜家出来，姜家勾连朝廷重臣，有谋反之心，希望将军早发兵马予以镇压。”韩子高闯了进来，径直向着陈霸先大声的奏报着。

那陈霸先听到了韩子高的话，却似乎并没有在意，仍然在继续读着自己的书，韩子高以为陈霸先没有听到，又大声的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此刻陈霸先微微抬了抬头，拍了桌子一声，大声的斥责着韩子高“大胆，谁让你进来的？”

“都督……现在外面有人要谋反……”韩子高极力地解释着。

“我让你说话了吗？”陈霸先并没有听韩子高说什么，只是大声的呵斥着韩子高。韩子高不知所措的一下子跪在了陈霸先面前，韩子高侧着眼睛抬眼看着陈霸先，明显的看出陈霸先整个人似乎并没有对什么谋反之事在意，在意的却是韩子高径直闯入的事情，韩子高便心中知晓了陈霸先自经历了恢复都督中外诸军事之后便生出的自诩之心。

陈霸先正要继续冲着韩子高继续发飙，韩子高竟然突然站起身来，对着陈霸先大声地吼了一句“陈家的天命至此绝矣……”说完这话韩子高转身就要离开，其实韩子高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底气十足，但是手里还是攥了一把汗的，毕竟若是陈霸先不吃他这一套，当下韩子高便会有性命之忧不过为了陈子华，韩子高还是愿意冒这个险的。

“你给我站住，你说什么？”陈霸先似乎被韩子高刚才的举动惊吓到了，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便要叫住韩子高，陈霸先自从恢复了职位之后，有些膨胀的感觉，已经不把朝廷中的任何人放在眼里了，甚至有了自诩自立之心，心里所想的总是自己的位高权重，又听信了朝中馋臣的劝导，学习了些所谓威不可犯的君王霸术，摆起了架子，陈霸先身边的人自来是知道陈霸先的脾气所以不敢违拗他，陈霸先对这种众人都战战兢兢的惧怕他，和各种繁文缛节的求见程序欣然自得，以为这就是帝王应有的威势。

韩子高并未理睬陈霸先，陈霸先便更是着急，上前拉住韩子高问道“你站住，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我陈家的天命就绝了。”

“子高读诗经时曾看到诗经中曾说所谓在上不骄，高而不危，昔日的始皇帝，在做秦王时也能选贤举能，讲信修睦，从各国囊括英雄，礼贤下士，所以能横扫六国，一统八荒，可是自从他登上皇位之后便再也听不进逆耳忠言，以至于赵高李斯等蒙蔽圣聪，上下相瞒，直至二世而亡。再看魏武帝面临袁绍之时，处于低位仍能听贤用能，吐握弃履迎接许攸，使得官渡之战大败袁绍，而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可是当他位极人臣之后，便也听不进忠言，刚愎自用，方有赤壁之败，元气大伤。试想大都督在为将军时尚能与侯安都、周文育等对酒言欢，如今做了大都督之后，便闭门谢客，拘于小礼而失大节，令死节之士不得相近，所亲近者皆殿壁阿谀之人，忠言不能相闻，耳目有所迟滞，则虽有天命何以能维系长久？”韩子高气势如虹的说了一大通，倒真的让陈霸先陷入了深思，眼见得陈霸先已经听进去了自己所言的话，韩子高便趁热打铁地继续说了起来。

“都督不妨回想一下，之前您领兵之时，大将不畏生死，兵士皆为用命，您在军中的地位可谓一呼百应，旌旗所指，天下束手。可是自从您恢复都督之位后呢，自前线将军直到底层兵士，您见过军中的任何一个人吗？您觉得这样下去，下次再有仗要打得时候，将士们还会为您卖命吗？如果失去了将士的支持您还能有今日的地位吗？”韩子高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不过他说的确实是陈霸先正在面临的问题，被韩子高这样一提醒也着实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确实越来越疏远了和将士们的联系，似乎这种威不可犯的隔绝正在让他失去来自军中的支持，你要知道一个发迹于军旅的将军，如果失去了军中的影响力，那么对他来说是致命的打击。但是韩子高仍然觉得自己说的不够，继续上前对着陈霸先说道“都督以为您现在在朝廷中陛下对您俯首帖耳就绝对安全了吗？您起身于吴兴，长期居于京口，久不在中枢与京城，京中势力错综复杂，这偌大个建康城里，任何一个世家都可能是盘根错节百年以上的家族，他们任何一个家族的势力如果起来都有可能形成当年的王僧辩或者侯景那样的危害，您初到此地，此刻又初为人臣之极，理应克己问询，探访京中王公贵重，可是您却如此刚愎，您要知道您这一道门隔开的并不是别的，而是关上了京中士子走向您的麾下的道路啊。”韩子高从军中说到了朝廷，顺道提及了像是姜华之家谋反的之类的事情，也算是深刻的提醒了陈霸先吧，希望能让陈霸先有个彻底些的顿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