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山间古道
翌日清晨,陈烬挥手告别了热情了船长,独自一人离开了码头,踏上了泥泞的小道。
益阳,一个鱼米之乡,也是陈默涵的故乡,当年那位阵亡在徐州战场之上文质彬彬的小伙子依旧是陈烬历历在目的,陈烬答应了替他送一封信回家乡,但却迟迟未能成行,一直到现在才踏上了益阳的土地,时隔许久陈烬也不知道此行能不能成功找到陈默涵的家人,但陈烬知道自己只能尽力而为,这是对亡者的许诺。
跋涉了一个上午,陈烬踏上了一条了山峰之间的小径,问过了许多当地人陈烬才知道这条路是通往自己目的地的唯一道路,平日里走这条路的大多都是茶帮,道路周围重岩叠嶂山峦起伏,这种原始环境之下野生猛兽很多,甚至连传说中吊睛大虫也都是时常会出没在这些山峦之中。
而且这里的治安也不怎么好,时常有土匪出没,动不动就是拦道抢劫,不过这些土匪也都是行事有度,一般只劫财不害人性命,而且劫财也不是一扫而空,通常会给受害者留下一些路费盘缠,对于一个孤身一人没油水的的目标不会去动,比土匪更危险的则是鸦片贩子,那些成群结队用马托肩挑运着鸦片大烟的马队是整个湖南地界上最危险的人物,他们通常行踪很隐蔽,哪怕是遇见了你也分不出他们与茶帮商队的区别。
可是当你对他们表露出好奇心之时,你的末日就来临了,这些敏感的鸦片贩子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一千不愿放过一个的狠辣角色。
总而言之这里是一片很原始的地方,这个地方一直都尊崇这古老的传统和丛林法则。
当地人劝诫陈烬最好等一等,第二天会有一支商队出发前往陈烬所去的地方,和商队的大队人马一起行动,要比陈烬一个人单独行动安全得多,但陈烬已经等不了,有些事情已经拖得太久太久了,陈烬几乎每夜在梦魇中都会梦见那些出生入死的袍泽们,浑身的伤痛虽然痊愈,但遗留的旧疾却顽固的纠缠着陈烬,陈烬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一天不如一天了,每一天陈烬几乎都是被发作的病痛从梦中惊醒的。
没有人是无敌的,也没有人是永远好运的,陈烬能够从那些九死一生的战场上活下来就已经是缴天之幸了,再也不敢去期求什么其他了,这次的远行已经是陈烬最后的努力了,陈烬心中有着一个预感,这恐怕会是自己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不能成行,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留给自己了。
陈烬在码头附近的山民手中购买了一些干粮和野外所需的器具,诸如蓑衣斗笠之类的东西,再灌了两壶烈酒,最后还买下了一匹老迈的劣马,虽然跑的不快还很老,但胜在很温顺,也很耐饲。
这匹马是向一位早年奔波过茶道的老农买下的,老马熟识这里山间的各条道路,有时甚至比人还识路一些,这非常符合陈烬这个初到乍到外乡人的要求。
骑着老马的陈烬毅然踏上了山间的小径,老马块头并不大,陈烬骑上去很轻松,但颠簸在山间的小径上,陈烬还是感觉有些吃不消了,陈烬的胯骨和腰部能够感觉到了一股持续的隐痛,此刻也正是寒冬时节,陈烬身上的许多旧伤也都开始渐渐发作着。
感觉有些吃不消的陈烬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颠簸的马背上陈烬点了许久才点着了烟头,这对于以往的陈烬来说的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事情,陈烬早年间在蒙古边境走私的时候,骑马就像是呼吸一般熟悉的事情,马背上睡觉吃饭都不成问题,此刻却连点一根烟都飞了一番功夫,而且骑得还是温顺的老马。
陈烬走的这条山路是一条茶马古道,这条古道蔓延在逶迤的群山之间若隐若现,古道两侧都是参天密林,林间到处都是白花花的雪地,雪地上偶尔能够看见点点的鸟影兽迹,老马的马蹄稳稳的踩在古道上的一块块湿滑的青岩之上,这些青岩上面布满了一个个凹陷的小坑,老马的马蹄丝毫不差的每一步都踩在了小坑之中,稳稳当当的前行着,这让原本担心的陈烬终于吃下了一剂定心丸,感觉那位老农所言非虚。
陈烬只需要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剩下的事情都交给老马就成了,常年奔波在路上的老马早就熟悉了这条道路上所有的情况,悠闲的载着陈烬骑行在路上。
陈烬披着蓑衣,带着斗笠,坐在马背上眼睛扫视着周围静谧的山峦和密林,深沉的山脉和黑绿的森林在皑皑白雪的映照下显现出一股奇特的美感,方式就像是在观摩一副年代久远的山水墨画一般,这种极富层次感的风景令陈烬感到了一股震撼,深深的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感到折服,这些东西都是陈烬以往从未见过的。
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山间回荡起了咻咻的风声,拂过森林,树枝上的积雪纷纷飘落,一阵白雾升腾,伴随着啸风席卷而去,陈烬几乎感到了一种面临海洋一般的感觉,那一阵阵白色的啸风就像是波浪一般拂过山峦,黑色的山峦的则像是礁石一般坚强屹立。
“风啸山峦白烟起,老马识途人未归,漫道遥遥多歧路,过客匆匆少病哀。”陈烬长叹一声,心中一股沧桑之感油然而起。
静谧的山水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匹老马和一位匆匆的过客,孤独的陈烬就像是这山间屹立亘古的山峦一般,沧桑而又深沉。
行至傍晚,陈烬知道自己得停下了,天色已经渐渐发黑了,这种古道夜间赶路无异于盲人骑瞎马临渊而不知,哪怕自己再急也得停下了。
勒停了老马,陈烬找了一处积雪较少的缓坡,避开了那些陡峭的山峦,陈烬可不想自己半夜被山上崩塌下来的雪堆活埋,走到缓坡之上,陈烬非常幸运的找到了两块相邻不远的巨石,两块巨石之间有一片积着厚厚雪堆的小空地,陈烬栓好了马,动手清扫干净了空地上的积雪。
而后去林子里面找了几根粗大的树枝横在巨石之间,在树枝上覆上了一层残枝枯叶勉强能够挡住一些寒风,忙活了近一个小时,陈烬终于搭起了一个简陋的小窝,之后陈烬有从附近搜集了一大堆较为干燥的柴禾堆积在了宿营地中。
搭好了过夜的地方之后,陈烬拔出了手枪和尼泊尔军刀,只身一人走进了密林之中,陈烬想要猎一点野味改善一下伙食,因为他随身携带的食物大多都是硬梆梆的干粮,虽然能管饱,但热量却很低,这么冷的山间,单靠一点的干粮就像过夜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硬扛过去了,第二天也得元气大伤甚至是大病一场,想要继续赶路都成问题了。
唰啦一声,陈烬将手枪子弹上膛了,关上了保险将枪紧握在右手,左手拿着尼泊尔军刀横在身前,脚步轻悉的走进了森林,看了看天色,陈烬知道自己的时间不是很多了,最多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天就黑了,陈烬给自己留了半个小时打猎,不管有没有猎到东西,时间一到自己必须返回宿营地,否则一旦在天黑之后迷路了,后果不堪设想。
陈烬没有离开道路多远,就在森林边缘搜索着碰碰运气,挥舞着军刀将拦在自己身前的枝枝叶叶全部斩断,生生的在茂密的灌木丛中砍出一条路来,陈烬一边开路一边低头寻找着,他想找到一条兽径,也就是野兽穿梭在林中而产生的小径,这种兽径一般都被灌木丛所掩盖,哪怕是老练的猎人想找到这种兽径也得费一番功夫,一旦找到了兽径,顺着继续找下去,离猎物也就不会太远了。
一刀斩下,陈烬眼睛一扫,余光敏锐的察觉到了身侧灌木丛中出现一条小径,这条小径不足一尺宽,在灌木丛中很不起眼,就像是一个小洞一般,与其他地方的零零散散的积雪不同,这条小径上的积雪极少,也就说明这里曾经出现过野兽的踪迹,从小径的尺寸上看,野兽的体积并不很大。
陈烬心中一喜,拎着手枪就顺着小径找了下去,没一会儿,陈烬就找到了一个兔子窝,两只肥硕的灰色野兔看见有人出现立刻拔腿就跑弃窝而逃,陈烬迅速打开了手枪保险,抬手就是两枪,清脆的枪响声在静谧的林间响起了,震落阵阵雪花,两发子弹都是朝着一只兔子射过去的,但却只命中了一发,这发子弹从野兔的腹部穿过直接将野兔打出了一个打洞当场射杀了,另一只野兔则逃之夭夭了。
陈烬没有懊恼什么,能够打到一只已经很不错了,上千拎起了野兔,陈烬操着军刀就地扒掉了皮掏干净了内脏,只拎着剩下的肉回去了,野兽的对于血腥味很敏感,陈烬担心自己在营地里面处理兔子,半夜会引来那些凶猛的食肉动物,要知道虎和狼可是从不冬眠的。
陈烬回到营地之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比陈烬估计的时间足足提前了二十多分钟,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陈烬暗道侥幸,若是天黑找不着路迷失在寒冬深夜的密林中,自己绝对是十死无生。
陈烬一回到营地就牵着自己的老马钻进了简陋的窝棚内,老马被拴在外面的树上早就冻得够呛了,一钻进来,马的动作比人更快,直接占了个靠里面的位置趴下来了,大有一副任凭谁来自己都不让的气势,陈烬无奈的轻笑一声:“真是个聪明的畜生。”
搓了搓手,哈了几口气,终于让自己的手指有知觉了,陈烬吃力的将外面的柴禾搬进了窝棚内,手指哆哆嗦嗦的点起了一堆篝火,从背包里面取出了一个野战餐盒架在了火堆上,餐盒里面塞满了积雪,不一会儿一盒滚烫的开水就烧好了,陈烬端着开水忙里面掺了满盒的干粮搅匀了,递到了马嘴边上。
被骑了一整天的老马一闻到想问就忍不住了,长长的马嘴直接伸进了餐盒中,顾不上烫直接哼哧哼哧的吃了起来,陈烬露出了一个会心的微笑,摸了摸老马的额头:“慢点吃,老伙计,没人和你抢,我就是亏待了我自己也不能亏待你,毕竟还得靠你赶路呢。”
老马成精了,似乎听懂了陈烬的话,吃到一半昂起了头颅,咧开始满是碎末的大嘴朝着陈烬打了一个得意的响鼻,直接喷了陈烬一脸渣渣,而后才重新埋下头颅继续吃起来。
陈烬无语凝咽,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吞,谁让自己没事做和畜生乱聊天呢,对马弹琴绝对是一件比对牛弹琴更加操蛋的事情。
给自己的代步工具加好了油之后,陈烬终于可以结局自己的温饱问题了,陈烬挑了几根结实的松脂,串上了兔子肉,架在火堆上烤了起来,又将自己身上携带的一些香料和盐巴洒在了上面,不一会儿兔子肉就散发出了一阵焦香的味道,就连一旁埋头苦吃的老马闻见了这股香味都眼巴巴的看起了陈烬,陈烬气的都快笑了,自己怎么遇见了这么一匹奇葩的老马呢?
兔子肉烤好了之后,陈烬不耐烦的撕了一只腿扔给了老马,收过野战餐盒洗干净,给自己重新煮了一盒松针水,打开了烈酒,一口咬着焦香流油的野兔肉一口口的往嘴巴里面灌着烈酒,吃得满嘴流油不亦乐乎,冬季过冬的野兔经过了秋季的生长之后是极为肥硕的,陈烬吃完了野兔喝掉了半壶烈酒之后,微醺着拍了拍肚子终于感觉身上热乎了。
睡前,陈烬喝光了烧开的松针水,烧旺了篝火堆,身上披着蓑衣和那匹老马相互依偎着,沉沉的睡去了。
静谧的夜晚也开始缓缓的落起了阵阵细碎的雪花,没有月亮的漆黑夜晚,点点繁星显得格外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