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洞房
喧闹的赵府并没有因为逸伦的回来而有所变故,赵普依旧闲情逸致的坐在高堂,仿佛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似的,眯缝着一双眼睛,看着前来贺喜络绎不绝的宾客。
逸伦洗漱好后,又是原来明朗的模样,只是多了的几分沧桑让他成熟,更增添了男子的魅力,可是一向温润如玉、衣冠楚楚的他多了几分愁绪萦绕在眉头,出来见到赵普,跪下不语。
赵普乐呵不已,起身去扶:“伦儿呀,传来你死讯的那一刻,为父已经不敢想今生还能再见到你,谁知天佑我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逸伦笑着陪礼:“让父亲担心了,是孩儿的罪过,此次不死,却非巧合,待来日再向父亲细细说明。”又望了望张灯结彩的四周,一种不祥的预感,有些尴尬,问道:“今日,鱼兄迎娶谁家姑娘啊?”
“哈哈……”听得逸伦言语,赵普喜逐颜开:“倒是你赶巧的很,为父见钰儿和溯兮两情相悦,便做主让他们喜结良缘,刚好你当哥哥的回来了,看来为父也为得你某一门好亲事呀!”赵普语音刚落,逸伦还没有回过神来,有些六神无主:“爹爹说是谁?”赵普又重复了一句,逸伦好似五雷轰顶,身体向后一倒,吐出血来,被众人扶起,赵普亦是焦灼不安:“你怎么了?伦儿。”
待逸伦回过神来,凶狠的目光看向赵普,推开了他,连忙冲了出去,仿佛烈马一般疾骋西厢,一路上又是怎样的千愁万绪,怎多容他多想念一番。
西厢也是张灯结彩,却不像中庭那般热闹非凡,很是冷清,开门,鹊儿大惊,嘶哑的出不了声,连忙跪了下来。
那熟悉的气息袭来,床头的溯兮有些坐立不安,不知为何,红盖头下的泪水簌簌齐下,打湿了她的红手绢,是他的一步步靠近,让溯兮越发不安。逸伦泪盈满了眼眶,走过了屏风,一步步朝床前走去,直到溯兮的眼中出现了那双白底黑色靴子。
逸伦的手伸起,想要揭开红盖头,却颤抖不已,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不知道是害怕溯兮的内疚还是自己胆颤,那只颤抖的手还是做了。出现在溯兮眼前的不就是泪流满面的赵逸伦啊!两人僵持在那儿,泪水打湿了胭脂,留下痕迹,那只颤抖的大手去拭,触到她白嫩的肌肤。
溯兮起身,紧紧的抱住了逸伦的脖子,逸伦的手僵在那儿,动弹不得,这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感觉吗?为何那一身红衣服却是为自己舍命维护的弟弟穿着,半响,说出一句话:“我回来晚了。”
溯兮再也忍不住让泪停留,倒在逸伦的怀中,用存有几个月的泪水代替了无力的语言,紧紧的用那温暖的体温来暖和自己这颗冰冷的心,两人紧紧相拥。
门突然打开,屏风碎了,阳光照了进来,照的人睁不开眼睛,赵普和纯鱼出现在了溯兮的眼中,不知哪来的勇气,让她不松手,赵普青袂一挥,珠冠碎了一地,溯兮倒在床上,渗出了鲜血。
“溯兮、二哥。”纯鱼心忧不已的喊着,忙向前扶起。
赵普大怒:“不知廉耻的女人,莫要败坏我赵府的名声。”手升起,想要杀了她,千钧一发之刻,却被逸伦挡下那一掌,赵普发出的功力急忙缩手,瞪大了双眼:“伦儿。”
而逸伦,那般温慰的笑眼里流出的仅是对不起三个字。
赵普扶起逸伦:“孩子,你怎么这么傻!”
逸伦气喘微微,恳求道:“父亲,答应我,放了她,不要为难鱼兄。”
赵普无奈点头:“你别说话,为父答应你,为父不会让你有事的。”
逸伦载着笑容,望了一眼恐惧的溯兮,便晕了过去。
赵普抱着他离开,走时对视溯兮满是仇恨的目光,纯鱼于心不忍,追随出去,这新房之中,竟被血腥充满,溯兮冷笑:“我这么做,真的错了吗?”擦去嘴角的血,紧紧的掐住虎口:赵普,我一定会杀了你,杀了你的。
“墨姬,墨姬。”赵普仓皇的脚步,小月连忙开门,墨姬在这无光之地,手拿佛珠,盘坐念佛,并不理睬赵普,赵普将逸伦放在床上,前来,告诉墨姬逸伦回来了。
墨姬这才睁开眼,泪水渗出:“他回来了,他在哪?”顺着赵普的目光望去,忙来到床边,慌忙不已,颤抖的手伸向鼻子边,舒缓一口气,立为其把脉,愤怒道:“你打伤了他?”
赵普点头,解释道自己是无意的,墨姬起身,掩饰自己的慌忙,坐在床上,帮逸伦解衣:“你们都出去,我要为我儿子疗伤。”赵普得令一般,立即出去。
所有人正要出去之时,墨姬命令一般的语气:“鱼儿,我要溯兮来帮忙。”一听到此处,纯鱼望见赵普青紫的脸色。
“还不快去。”墨姬叫道。
纯鱼依旧不动,只望赵普,赵普闭眼点头,纯鱼才飞速跑去。
不久,溯兮已脱了嫁衣,顾不得其他,蓬头垢面赶来,空房之中,两人目睹逸伦袒露半边肩膀的刀痕,刺满了银针。溯兮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那一刻巴不得痛的是她自己,也只有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竟然深爱着赵逸伦。面色苍白的她等了许久,墨姬起身,嘱咐溯兮照顾好他,出门时欲顾不顾,又说了句好自为之。
这空荡荡的房间,溯兮一步步走近,用白手帕打湿去擦他的身子,脱下他的另一半衣裳,双泪横流。看见的只是那截肢,哭无声,说无泪,只是那无形的伤痛深深的烙在心中,索性用白手帕去擦那已断的右臂,泪水滴落在伤口上,岂不更痛,紧紧依偎在逸伦枕边一开始我就只是因为你的身份,想要利用你而已,你怎么就这么傻呢?喃喃碎语:“我不值得你这么做的。”
赵普的书房中,房门打开,光射了进来,映在紫娆姣好的画像上,墨姬站在门口,也不前进半步。
而赵普依旧望着粘好的紫娆的画像,也不言语,门外的风大了一些,也不知赵普哪来的力量,墨姬为逸伦疗伤的期间,宾客已经散尽,是的,墨姬之所以留下溯兮,就是不让这场婚礼进行下去,看着他不可一世的背影,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普有些悔恨,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我无意打伤他的。”
墨姬失去了往常的冷静,深深地斥责:“你别岔开话题,你明知道逸伦深爱着溯兮,为何做这个决定,要他们兄弟反目?”
赵普转身,大笑:“是我的错吗?当听闻战败,只留逸伦一条臂膀时,我难道还要愚知的认为他活着吗?”又冷静下来:“我没想过将惜溯兮嫁给纯鱼,是纯鱼自己想要的。”
“是他想要的吗?”墨姬愤怒:“你明知道纯鱼为报逸伦替他出征之恩照顾溯兮,却故意把关心当成爱,逸伦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又怎么会让他死呢?为了你所谓的地位,你不惜伤害你的亲生儿子,赵普,你怎可如此狠心?”
赵普震惊,墨姬咄咄逼人:“我承认你深爱着逸伦,因为他的善良,即使他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仍会义无反顾的维护你,可说穿了,他难道不是你手中掌握的最珍贵的一粒棋子吗?而纯鱼呢?权利,金钱,宝剑,美人,一切一切都满足他,让他名义上是你的义子成为你最衷心的奴仆,不是吗?”
“够了”赵普喊道。“你不要再说了,别以为你整天诵经念佛,就什么都看破了,不是的,这是男人的战争,你永远不会懂的。”
墨姬苦笑,点头:“是的,我不懂,更不想懂,你做任何事都与我何干?只是赵普,我告诉你,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伤害无辜的人。”
说罢出去,被赵普的笑声与掌声叫住,赵普道:“不要把自己当圣人,有慈悲之心就能拯救天下吗?”
墨姬回头仇恨的目光,赵普走近:“你记得那日雪天的血迹吗,告诉你,墨姬,这个世上,胜者为王败者寇,你不负别人,总会被别人辜负,史河之中,有哪个成就伟业会轻而易举呢?李世民杀兄夺位,武则天杀子夺权,这不都是违背伦理经纶的吗?”赵普望着墨姬瞪大的眼睛。依旧道:“知道他们为什么成功吗?因为他们有棋子,而这棋子便是他们最亲最爱的人,告诉你,别异想天开,这世上绝没有善良,不忍心可言,包括你们,逆我者亡。”
墨姬冷笑:“哈哈,我知道,我岂会不知呢?”望着那墙上那娇娆的紫娆,用手指着:“或许在她面前,你才会表现你那些仅有的人性吧。”说罢,关门而去。
赵普望着紫娆,忆起为寻她,惨遭埋伏险些丧命的一幕:“可你也没有对我手下留情啊。”
热闹的赵府慢慢沉寂下来,也唯有安静能抚平一切不安的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