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安怡雪
看着镜子里哭红了双眼的自己的脸,很不真实,不真实,像梦一样……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哭,一次,两次,三次的答应自己不会再哭,不管为了谁。可是,现在还是哭了。为了自己吗?说不清。瞄一眼还安静的躺在一边的日记本,泛黄而残缺的纸张显示出它年代的久远。
真的很久远了……快十八年了吧。
————安怡雪
南树是一个很温暖的地方。这种温暖不单体现在冬日里正午带色的阳光,还有夏秋两季里所有应该暴热的日子里,热而不燥的空气里夹杂着丝丝凉风,时不时由小变大的雨水从天而降,滋润土地与万物。
雨水足,空气好,路旁的树叶绿得发亮。下午的阳光把它的身影拉得老长,覆盖了整条道路。
安怡雪走在路边,时不时被从树叶的空隙里传出来的光线照到,苍白的皮肤像要消失般变得透明。
走到一家奶茶店的门口,安怡雪理了下衣服,又揉了揉因为太久没有表情而有些僵硬的脸,然后才推开门进去。
还来不及打望,手臂就被一双纤细的手抓住,米彩的脸近在咫尺。
“雪,我们坐那边。”
连给来接自己的人一个微笑的时间都没有,安怡雪就被米彩拖到了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烟雾里四杯奶茶若隐若现,两张男生的脸更是被隐藏的极好。
“咳!你们俩干嘛呢!?别人还以为这着火了呢!咳咳!”
米彩不满的对着烟雾里的两个人吼道,烟太大,喉咙被呛的很痒。
创造了这个环境的两人才不紧不慢的把烟熄掉,打开身后的窗户。
从街道的树叶缝隙中吹进来的风在原本封闭的环境里打了个圈,原本朦胧的环境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越来越弱的烟味证明着刚刚的梦幻。
米彩坐到华廉茳的身边,一只手自然地挽着华廉茳的手,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奶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看见安怡雪在对面坐好,用下巴指着安怡雪旁边的男生。
“雪,这是我上初中前的邻居,刚从国外回来。估计过两天就会转到你们班,所以今天把你叫出来让你们认识认识。”
“向俞珽。”
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带着健康的白皙,不同于华廉茳只是表皮的白,多少带着病态;韩国男明星普遍的细碎中长发配上英伦范的面孔张狂十足;自信的笑容连眼角都是上扬的。
“安怡雪。”
“你的眼睛……很有味道。”
男生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打量,越发认真的注视安怡雪那双过分凉薄、无神的眼睛。
“谢谢。”
安怡雪浅浅的一笑,并不避开向俞珽的注视。
“她有味道的地方,可不止眼睛。”
声音的主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在身上找了一下没找到打火机,又把烟放下。
米彩正喝着奶茶,一颗珍珠被卡在喉咙里。不舒服的咳起来。
华廉茳赶忙帮她拍背,嘴上还说着一些带着担忧味道的责怪话。折腾了好一会米彩才顺了气,一张脸已经被涨的通红。
看着两个人甜蜜的样子,安怡雪和向俞珽默契又无奈的相视一笑。
“华廉,你好像很了解安怡嘛。”
说话的时候向俞珽还特意看着脸还红着的米彩。帅气的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华廉茳当然明白向俞珽开的什么玩笑,手自然的搭在米彩的肩上。
“当然,安怡是米彩最好的朋友,也跟我做了四五年的同学,不了解才不正常吧。”
向俞珽一副赞同的样子点了点头。
“也是。啊~原来我已经离开南树那么久啦!”
“你才反应过来呀!走了那么久也不知道联系一下我!”
显然刚刚被珍珠卡到的事已经被米彩忘记的差不多了,脸色也在渐渐的恢复。
“你有什么好联系的,就知道大吼大叫的暴力女!”
米彩曾经的确是一个不折不扣光荣的崇尚暴力的以武力使闻者害怕的女孩,但这两年在华廉茳的调教下暴力指数直线下降,虽然脾气还是不怎么好,但所有认识曾经的她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都深深的感慨着爱情的伟大。
米彩被说到痛处,刚刚才降下去的红色立马回到脸上。一副要咬向俞珽一口的样子要挟说要把他曾经的糗事说出来解气。
安怡雪看着米彩像从前一样活力十足的样子,还有向俞珽陪着她像小孩子一样的吵架,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手机微弱的震动提醒有一条短信的到来,安怡雪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又放回去。
轻轻敲了下桌子让还在斗嘴的两个人停下,直到三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安怡雪才开口。
“彩,华廉还有向俞,我家里有点事要先回去了。今天就陪不了你们到最后了,你们好好玩。”
安怡雪说完话就提上书包站起身。
看安怡雪的样子很急,米彩也不留她。
“那雪,你路上小心点。下次可不能再提前走了。”
用一个笑容来回答米彩,安怡雪背上书包就往门外走。
看着安怡雪匆忙离开的脚步,华廉茳的思维不自觉的就闪到了曾经那个有着橘黄色灯光的小屋。回忆的画面太真实,直到米彩在他耳边大声的叫他他才回过神。不自然的拿起之前放在桌上的烟,刚刚怎么找都找不到的打火机直接出现在手上。点燃烟,深深的吸一口,吞进肺里。
才刚走出奶茶店没几步,安怡雪就被一群围成圈看热闹的人拦住了路。
中年妇女的谩骂声透过围了几层的人传到安怡雪的耳朵里,皱了皱眉,安怡雪转身准备走另一条路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转身的一瞬间安怡雪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很微弱,像是来自人群的中心。
“南桂”小区是南树近年来卖得最好的楼盘之一,开发商为了吸引住户,特地种植了一些新品种的桂花树在整个小区。从八月到十一月整个小区都沉浸在桂花香当中。
安彬是在去年做成一笔很大的生意后在“南桂”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房。本来装修后不久就可以搬过来住的,可是安彬总是不在家,搬房的时间就一拖再拖。今年七月,甘妞妞因为跟以前租的四合院的房东大吵了一架,别人的房子住不下去了,所以不得不在安彬不在家的情况下,把东西都搬到了新房。
这样一家人才算是正式告别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安怡雪并不喜欢小区里太过浓烈的桂花香,但安彬却总说她喜欢。甚至在她的房间里强行插上盛开的桂花。客厅里也挂上装满了桂花的香囊。
安怡雪上楼的脚步声并不重,但超级灵敏的声控感应灯还是在她踏上楼梯的第一时间亮起来。
安铭宇抱着篮球靠在防盗门边上的墙上,看见安怡雪的一瞬间连球带人一起跳到她的面前。
“姐…我刚刚以为爸不在家才给你发短信,可是后来我妈先回来了……原来爸在,因为他没给我开门,现在我妈正在跟他吵……姐,我们晚点再进去吧。”
安铭宇说话很快,脸色焦急里带着愧疚。
安怡雪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升入初中后婴儿肥渐渐褪去但仍然满脸稚气和单纯的弟弟,轻松的笑着用手拍了拍他纠结、扭曲的脸。
“没事。我们现在进去,你直接回你的房间就好。”
“姐……”
用钥匙开门的时候安怡雪清楚的听见房子里激烈的争吵还有东西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但在她将门完全打开后,什么声音都停止了,只有铺面而来的桂花香和映入眼帘的满地狼藉。
“放学那么久你干嘛去了,现在才回来?”
安彬的声音乘着风到达安怡雪的耳膜,一本字典同时摔在安怡雪的脚下,弹起来,又砸在她的腿上,掉在地上后又象征性的动了两下。
安怡雪的视线跟随着字典的静止而静止,然后感觉到一团黑影向自己扑来。
很熟悉,也曾经为此而感到深深恐惧过的感觉。连身体疼痛的触感都是相似的。
可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到曾经。
相似的,永远不是正品。
甘妞妞看着安彬把倒在地上的安怡雪从门口往客厅的正中拖,一边拖着一边嘴里还恶狠狠的说着什么。
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想着这种事在家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在需要遮掩。吐气的同时睁开眼睛,眼角瞄到安彬正在挥动他的拳头。甘妞妞翻了个白眼,拖着因为与安彬争吵而更加疲惫的身体走进厨房。
安铭宇是跟着安怡雪前后脚进的屋,但是他却被所有人无声的忽略。
此刻,他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低着头,手上还抱着篮球。他是想听安怡雪的话直接回他自己的房间的,可是听着身后身体与身体异样接触的声音,他却怎么也挪动不了他的脚。
“姐,我说过要保护你的。”
抱着篮球的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加重,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承载了力道的客体上有液体的出现。
“可是,对不起。我还没有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