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事有古怪
冯家书房内,冯家大少冯俊松神色恍惚地跪坐在地,怔愣地看着眼前紧闭着的那扇松木雕花的大门,一时间有些心灰意冷起来。
这样的父亲,对于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 ······
在冯俊松的记忆里,父亲冯昶中虽说身体虚弱却性情坚毅,一直以来都是正直良善的。而在他眼中,冯昶中既是严父也是慈父,从小到大,父亲对他十分严格,却也最是疼爱,父亲一向会将他的想法放在心里,会听取他的建议,而从来不像现在这样的专制······
冯俊松有些烦躁地抱头。在他外出求学的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冯家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支离破碎?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去世?最重要的是,父亲为什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
冯俊松胡乱地抓着头发挠了一大通,忽地想到这些年外头的一些流言,猛地睁大眼,手上动作微一僵硬。
之前从不在意的流言蜚语,如今想来,眼下这一切似乎都透出十分的古怪。
父亲遇贵人治好了旧疾,身体好不容易康复却性情大变,身边服侍多年的下人出言相劝却死于非命,母亲毫无预兆地身故,祖父、大伯、大堂哥、二堂哥等人纷纷相继去世,二伯行走不便失了意志,四堂哥落水,七堂弟疯魔,近乎所有有资格与父亲争夺冯氏家主之位的人,无一例外都没有好下场,他的父亲出乎意料地掌控了整个冯氏家族······
冯俊松越深想着,面色愈发的白,身子不可抑制地一阵轻颤。
不可能!
忽地他一咬牙,即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欲往外头走去,谁知轻推了几下房门,面上似乎又是一僵,难以置信地低喃了几句后,便见他猛地对着身前那扇松木雕花的大门一阵狂捶。
“来人!来人!开门——”
冯昶中的书房位置较偏,平日里除了几个清扫的下人,往常极少有人路过,而此刻,冯府众人正战战兢兢观望着河东郡守府一群气势汹汹的府兵全府上下搜查,又哪里有别的心思去顾及冯俊松?
冯昶中面色微沉,看着冯府下人站了一院子,而郡守府的府兵奔来跑去、翻箱倒柜地搜查,灰眸下阖,思量了片刻,扭过头即刻换上一副和睦的神色,低低道:“郡守大人辛苦了,想来今早郡城封闭便是为了捉拿这几个大逆不道的刺客·······”见童征远轻笑点头,冯昶中整了衣冠,朝东翎湛一弓身,“草民听闻,九皇子殿下奉皇命到黔州来赈灾,为百姓可谓是劳心劳力,有些人竟还在殿下背后指手画脚,没成想如今却还出了这等事情,草民身为黔州子民而不能为九皇子殿下分忧,实在心中有愧,不知······”
“冯家主不必如此,” 冯昶中话未说完,已被童征远一脸似笑非笑的出声打断,“今日冯家上下肯配合我们郡守府搜寻刺客,此举已然是为九皇子殿下分忧了。”
冯昶中一低头,嘴角弧度更深,道:“但愿能早些找刺客,可以让九皇子殿下和郡守大人心安,让草民和普天底下的老百姓们也安个心。”
“嗯,冯家主有心了。”东翎湛轻笑道。
“冯家主,最近听说令公子从帝京求学回来了,本官听闻令郎才名已久,不知今日可有缘一见?”
“犬子资质可担不起才子之名,是郡首大人过誉了,” 冯昶中低头笑了笑,灰眸中闪过一丝幽暗,“不过,今日犬子出门了,想必得晚些再回来。”
闻言,东翎湛神色似是微一动,这才回眸若头所思地看他一眼,静静地回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垂眸时,琉璃般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异色。
“哦,那真是可惜了。”
童征远面色一沉肃,此时,全府搜寻的府兵正一队队回来——
“大人,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之人。”
“大人,卑职这头也没有。”
“大人······”
童征远面露沉凝,挥手道:“好了,既然没有那我等便到附近去搜搜!本官倒还不信了,几个小小刺客竟还能飞出去了不成!走!”
“是!”
童征远眉宇微一动,回身笑道:“冯家主,今日算是打扰了。”
“郡守大人说笑了,大人责任在身,何来打扰一说?” 冯昶中低着身子,于无人察觉处,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嗯——九皇子殿下慢走,郡守大人慢走,下官送送两位吧。”
东翎湛眸色闪了闪,轻笑道:“不必了,冯家主去忙吧。”
说着,直截地往外走去,步伐微急,童征远怔了怔,急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谁知前头走着的东翎湛脚步猛地一顿,童征远随着脚步也是一停,垂首正欲开口,却听前头负手立着的东翎湛沉声道:“童大人,本皇子还有事,你们就先走吧。”
童征远犹疑地抬头,微一斟酌后才开口问:“九皇子殿下,不知殿下可知道,校尉大人眼下身在何处?”
“哦,威麟校尉有急事要处理,你找他有事?”东翎湛反问。
“下官没事,只是突然想起来······”顿了顿,“九皇子殿下若是有事那下官便不打扰了,下官告辞,殿下慢走。”
“童大人慢走。”
童征远低低“嗯”了一声后,恭敬地朝东翎湛垂首施礼,再带着身后的府兵退了开去。
待他们走远,东翎湛这才背过身,面色倏时一沉,声线微冷地对着身旁的几名亲随问道:“威麟校尉呢?怎么没有消息?”
亲随默了默,过半晌才低低回答:“九殿下,校尉大人那头好像······失去联系了。”
“失去了联系?”东翎湛忽地轻笑,低声重复了一遍,清冽的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凉意,如紫色的蔷薇凝露于初雪中,而见水滴一落,却刺破了一粒豆大的晶莹。
亲随浑身一僵,头低得更低,“后来有派多些人去打探的,却也都失去了联系,所以属下怀疑······”
“不要解释了,派人继续去找吧。”东翎湛面不改色地抬眸,轻描淡写的瞥了他一眼,冷声打断,突然间漂亮的羽睫却微一挑,轻微的破空声在耳际响起,见他面色淡然地伸手,动作似乎很随意便夹住了一只黑色的沉铁飞镖。
亲随心下猛地一跳,旋即,却见东翎湛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面色微一变,即刻垂首,呼吸微乱地退开了几步。
东翎湛薄唇勾了勾,紧绑着白布条的掌心向上,拇指和食指若无其事地捻着飞镖,一手在锋利的镖头上轻轻一弹。
“嚓”一声,沉黑色的镖头轻轻脱落,露出细长镂空镖管中的一小截白色,细长的拇指和食指再轻一挑,取出里头的一小截宣纸。
淡淡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开,几名亲随犹疑地抬眸,朝东翎湛那头扫了一眼后,几人怔愣了片刻,旋即即刻垂首,一语不发。
东翎湛轻捏着指尖的一截白色宣纸,默默地盯了好一会儿,清澈的眸子不时掠过几丝幽深,半晌,一垂首,却是看不清面上神色,而过了许久,才见他云淡风轻地一捻手,宣纸旋即化为灰烬,修长的指尖有一线白色飞散开,静静地飘落无声。
原来是他,来了。
东翎湛抬眸看了眼天色,却又淡淡地收回目光,此时,身旁一语不发候着的几个亲随,身形无意识地抖了抖,东翎湛依旧一动不动地负手立着,身姿颀长,风姿举止凝立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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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哪儿?”
墨子卿同清上陌华一言不发地对峙了许久后,此刻,终于忍不住有些没好气地开口打破“僵局”。
“黔州的一个私宅,”好不容易等到墨子卿开口,清上陌华迫不及待地便将一张鬼斧神工的惊世俊颜凑上前去,“怎么样?饿了吗?我已经备了你喜欢的吃食,要不要·······”
“不用,本公子还有事!”墨子卿作势便要起来,谁知一牵动背后的伤口,精致的眉宇倏地便紧皱。
“不要动,南锦凌那一掌······”清上陌华即时便出手扶着他,面露焦急,却被墨子卿不耐烦地挥手打开。
“本公子没事!”
墨子卿面上闪过一抹狠然。
南锦凌!本公子记住你了!
清上陌华被打开的手在空中微一顿,眸中闪过一抹黯然,此时门外响起一阵极轻的敲门声。
“世子,午膳备好了。”
“送进来吧,”清上陌华侧脸对着外头人沉声回应,侧眸却对着墨子卿微微一笑,“先吃点东西吧,待会儿我送你回驿馆。”
墨子卿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