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手辣
元宵节过去了，这个年也就算过完了。在家里又呆了几天，便到了书院开课的日子，宁江月对此并无期待，也无抵触，似乎去与不去，只凭一念之间。
而做出决定的一念之间，就是宁纪中的一句话。宁江月端端正正地坐在宁纪中对面，心中纳罕宁纪中叫她来的用意。
宁纪中手里握着笔，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写完了一张四字横幅，将笔放好，兀自欣赏了一会，点了点头，看向宁江月，眉头微蹙。宁江月见状，心底猛地一沉，她太了解宁纪中的小动作了，蹙眉意味着，他即将做出的决定是不容质疑，但他认为很不合时宜很让做事的人为难的一个决定。
以往这种表情，多出现在他吩咐下属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用在家人身上。宁江月并不想当这个吃螃蟹的第一人。毕竟第一个人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总归是要面对极大的心里挑战的。
“江月。”宁纪中沉沉地唤了她一声，便没了下文。宁江月也不说话也不焦躁，静静地维持着原样坐着，等着他的下文。
“后天书院开课，你带着敏儿一起去吧。”良久，宁纪中才一鼓作气地讲话说完，说完似是知道宁江月会脸色大变，并没有抬头去看宁江月。
出乎宁纪中意料的，宁江月什么都没有反驳，而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字，便不疾不徐地退了出去。
开课这天，宁江月打扮一如往常的素净，宁江敏站在她身旁，虽然颜色相对艳丽，却也是没有什么亮点。杨雪华和韩蓉歌早早地就等在了书院门口，就等着宁江月来了，和她说会子话。
两个人见丞相府的马车远远地来了，便往前走了走。待马车停下，宁江月下了车，她们俩才凑了上来。先是抓着宁江月的手，好一番嘘寒问暖，又噼里啪啦讲了一堆新年假期见闻。宁江月被韩蓉歌弄得圆头转向，恨不得自己再有几个耳朵，分给韩蓉歌才好！
“这位是？”眼尖的杨雪华，第一个注意到了跟着宁江月下了车的宁江敏，疑惑地问道。
“我的孪生姐姐，宁江敏。”宁江月终于得了空，感激地看了一眼杨雪花，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接着便笑嘻嘻地看着宁江敏：“敏儿，这两位是我的好友，礼部尚书家的千金杨雪华，兵部侍郎家的千金韩蓉歌。”
“你们好。”宁江敏表情淡淡的，语气淡淡的，好像并不是很介意她们是谁。问完了好，就垂着眸子，站在宁江月身后，不仔细看她的面容，还以为她只是宁江月的新侍女。
碍于宁江月的面子，杨雪华与韩蓉歌虽然有点不喜欢宁江敏，却还是和她热络着，一起往课室走去。三个人走到半路，韩蓉歌看见在校场上与人切磋的宇文妄迟，一双眼都粘了上去。杨雪华与宁江月无法，之恩给你被她一个人拖着往校场走。
宁江月虽然并不担心宁江敏，但还是和她交代了两句。宁江敏听了宁江月的话，一个人往课室继续走着，一路上不时有人和她打招呼，嘴里叫着的，都是“宁大小姐”，宁江敏很清楚，他们叫着的，并不是她，而是宁江月。
可那又如何呢，此刻宁江月又不在，他们认不出宁江月，将她错认，也不是她的错，不是么？
“哟哟哟，这是谁啊？”宁江敏刚走进课室，正在寻找空位时，身后出来一个尖利的女声。宁江敏转过头，淡淡地看着那个女人，朱唇微启：“有事？”
“有啊。”叶紫嫣嬉笑了两声，又往宁江敏面前凑了凑：“一个假期没有看到宁大小姐，紫嫣甚是想念，特意备下薄礼，还请宁大小姐，不要介意。”
说着，叶紫嫣便将藏在身后的浓浓的墨汁泼到了宁江敏身上，“宁大小姐，可还满意这份礼物？”
刚才还有几分喧闹的课室，在这一刻变成了落针可闻的宁静。所有人都静静地看着宁江敏与叶紫嫣，等待着宁江敏的反应。去年宁江月吊打叶紫嫣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有几个好事的纨绔，已经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
“道歉。”宁江敏抿了抿唇，依然是那张冷着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地看着叶紫嫣，好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叶紫嫣被她的眼神激怒，将手里的砚台随手丢到了旁边的桌子上，直直地与宁江敏对视着：“我不道歉你能耐我何？让你爹参我爹一本么？”
“我说最后一次，道歉。”宁江敏不为所动，只是紧紧握住了拳头，心里对宁江月满心怒火。如果不是宁江月得罪了这个无脑的女人，她又怎么会第一天就被人泼了墨汁？这让她以后在学院里，还怎么混下去？
宁江敏越想越生气，看叶紫嫣的目光也就越发不善起来。真不知道这位到底是怎么活这么大的，她明明和宁江月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她居然还能认错？她只是看脸的愚蠢之人吗？
叶紫嫣是绝对不会道歉的，两个人就这样面对着面，互相抵触着对方，又不得不盯着对方看，免得对方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举动来。
“看来你是不会道歉了。”宁江敏等了好一会也没有等到叶紫嫣的道歉，脸色越发难看。
宁江敏忽然将叶紫嫣扑到在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知道哪里抽出了一把做工精致已然开封的匕首。冰冷冷的锋利刀尖在叶紫嫣的脸颊上缓缓滑动，叶紫嫣只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温凉，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旁边的围观群众已经有人开始惊呼，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止。这个时间点，能在课室里和课室附近呆着的，多半都是女孩子，她们个个都是家族里宠爱一身，何曾见过宁江敏这样丧心病狂的人？
“记住，我是，宁江敏。”话音刚落，宁江敏的手腕猛地用力，刀尖便顺着叶紫嫣的皮肤纹理，一路向下。立时，叶紫嫣的脸上便多了一条从太阳穴到下巴的长长的血口子，鲜红的血液顺着被划开的皮肤，汩汩而出，粘黏了她的发丝，染红了她白皙的脸。
宁江敏却没有就此放过她，而是用膝盖死死压着叶紫嫣，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已经沾染了血迹的刀尖，再次转移向叶紫嫣另一边完好的脸，同样的行云流水干干脆脆，这一次，叶紫嫣的脸上多了两道流着鲜血的血口子，两道口子一个由上而下，一个从左往右，在脸的中心位置交叉，变成了十字。
其他大小姐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胆子小的已经躲在胆大的后边，嘤嘤哭泣了。几乎可以说，在场所有的人都被宁江敏这一手给吓傻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好意思，让一让。”韩蓉歌的声音忽然从围着的人群外传了进来，紧接着宁江月三个人就出现在了包围群里。宁江月看到宁江敏压|在叶紫嫣身上的那一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她呆呆地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不敢相信眼中所见到的一切，她还想再往前走，却被杨雪华和韩蓉歌齐齐拉住。
“敏儿，你在干什么？”宁江月无法移动，视线却没从宁江敏身上移开，她蹙紧了眉头，死死盯着宁江敏，“敏儿，放开叶小姐。”
宁江敏勾了勾唇角，听话地站了起来。叶紫嫣大声地咳嗽着，看着宁江敏的眼神，充满了怨恨。
“敏儿，你到底在干什么？”宁江月的声音大了些，几乎可以说是厉声呵斥。
“我在替你报仇啊。”宁江敏往前走了两步，身上隐约的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开来。“喏，她以后，可不敢再随随便便就往你身上泼墨水了。”宁江敏指了指自己衣服上大片晕染开的墨汁，笑得单纯又美好。
宁江月猛地甩开了韩蓉歌和杨雪华的手，快步上前握住了宁江敏的手，“你跟我回家。”
走到门口时，宁江月又转回了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叶紫嫣：“叶小姐的事，我宁家定会给一个交代。”说罢又看向了韩蓉歌和杨雪华：“雪华，蓉歌，还请你们帮我送叶小姐回家。”
“放心，你先带敏儿回去吧。”杨雪华和韩蓉歌对视了一眼，拍了拍宁江月的肩膀，安抚着她。
宁江月感激地对她俩笑了笑，握着宁江敏的手更紧了。她抓着宁江敏，一路从书院走回了丞相府，路上的行人奇异的目光，宁江月看不见。宁江敏手里握着的那把滴血的匕首，宁江月依然看不见。
她此时此刻，脑子里唯有一片空白，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和她说：带宁江敏回府！带宁江敏回府！！带宁江敏回府！！！
宁江月甚至不知道，今天之后，他们宁家的人，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入书院。若她是书院的院长与夫子，就算赔上整个学院，也断然不会再让宁江敏这样的人回到学院去祸害其他学生安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