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公布真相

九月十一号的上午，小衫医院的看诊时间才刚刚开始不久，欧阳顺突然接到了山下小镇大医院打来的电话。

“欧阳院长，有你的电话，是苏泽奇医生打来的。”

楚楚将电话转到诊疗室，欧阳顺向正在就诊的患者致歉之后，急忙提起了话筒。

在山下医院任职的苏泽奇与欧阳顺是同届毕业的医科大学同学，两人在大学时期还当过一年舍友，所以感情倒还算不错，两人经常都会互相帮忙。

苏泽奇并不是那山下小镇的人，所以不住在镇里。他每星期只有两天会到医院去驻诊，其他时间则是在大学授课，高速公路是住在城里的他唯一的上班捷径。

其实山下的小镇在几年前才正式改名为卢田镇，山下小镇的大医院也因此改名为卢田医院。只不过已经称呼其为山下的小镇多年小衫村村民对新的名称感到非常不习惯，所以几年下来都没能改掉原本的称呼。

“泽奇吗？是我。”

“阿顺，前几天你转来的那名患者，他...”

由于同学的关系，欧阳顺经常将自己无法处理的内科病患转给苏泽奇，其中当然也包括需要长期住院治疗的患者。

而除了内科之外，脑神经科有脑神经科的管道，外科也有外科的门路，这些人情关系欧阳顺早就打点好了。

将病患转给别人固然赚不了什么钱，不过欧阳顺也不太在意这点钱。接受转诊的医生都会与欧阳顺保持密切联系，这对于病情的掌控与临床观察十分有益。

“是方道礼吗？”

“嗯，就是他。”苏泽奇顿了顿，随后又继续说道。“他已经于今天凌晨五点三十分过世，死因是急性肾衰竭。”

欧阳顺低头不语，眼中却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当初看着方道礼坐上前往卢田医院的救护车时，欧阳顺就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这位儿时的玩伴了。

“能给我说明得详细点吗？”

“在患者刚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听说呈现非常严重的贫血。当时我不在现场，所以详细情况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的血液中各项指标显示都偏高，随时可学能引发肾衰竭。”

欧阳顺点点头。

“其后患者体内还引发了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综合征，最终导致多器官功能衰竭，你需要更详细的报告吗？”

“嗯，麻烦了。”

“他是你认识的人吗？”

欧阳顺叹了口气。

“嗯，他是我的一个好朋友。”欧阳顺自嘲的笑了笑。“再说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小衫村这里一共也就那么些人，只要混上那么几年基本就能认识全部村民了。”

苏泽奇轻噫了一声，语气听来似乎有些愧疚。

“那个...嗯，抱歉。”

“没关系。”

“其实这名患者的临床经过有些特殊，从病历表的记载看来，按理说应该不至于引发那么严重的肾衰竭才对。可偏偏那天不是我的门诊日，否则我一定会亲自替他诊断的。”

“那患者有没有呈现再生性障碍性贫血的症状？”

仿佛听到了翻页的声响，过了一会苏泽奇低沉的嗓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

“没有，一切正常。”

欧阳顺沉默，苏泽奇又继续说道。

“当初急救人员说你判断患者可能是再生性障碍性贫血，为此医院也特意针对这方面对患者进行详细的检查，却找不出相关的症状。”

“我知道了。”欧阳顺点点头，这个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两人又相互寒蝉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欧阳顺叹了口气，方道礼那苍白的面容一直徘徊在自己的脑海中，久久不得散去，欧阳顺的心情变得十分复杂。

悲伤的表情一显即逝，很快地欧阳顺脸上再次变回原来的坚毅，他必须强迫自己抛去心中的阴影，而且还要尽快振作起来。

因为对于整个小衫村来说，现今的情况已经到了水深火热的地步，欧阳顺根本就没有时间去做这种无意义的伤感。

在接获方道礼去世的消息之前，牧森才刚刚告知欧阳顺在村子的南部又有一名男子的死讯。

而在昨天墨遥才将小衫村中部某位老婆婆过世的消息告诉欧阳顺，前天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才拷贝了一份村子里的某个上班族的死亡证明给他。

从这种种迹象看来，村子里的情况似乎并不明朗，而且还有着逐渐恶化的趋势。

现在哪怕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欧阳顺也已经能够判断村子里确实是爆发了传染病。

第一波被感染的人成为感染源引发第二波感染，使得第二波感染的患者人数比第一波多出许多。

紧接着第二波感染的患者本身也成为感染源，从而引发第三波的感染，于是这种不知名的怪病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感染当中扩散到整条小衫村。

这种怪病的潜伏期大概是在一星期到两星期之间，然而往外扩散的速度却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

欧阳顺回想起每个死者身上的共通点——那两粒并排的小红点。

他认为传染的媒介应该不是人类，而是藉由跳蚤或是虱子等昆虫进行传播，而且在一两天之内就会发病。

突然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踹脑门，说不定这件事所造成的后果会远比欧阳顺当初所想象的“最坏情况”还要严重得多。

“你说什么？”

楚楚的话让温仪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方道礼先生也死了？这怎么可能？”

“刚刚山下的医院打了电话过来，就是这样说的。”

温仪停下了正在清洗杯子的双手，朝着厨房的水槽看了两眼。

厨房是以前小衫医院有住院病患时的产物，当年厨房除了扮演供给病患三餐的角色之外，同时也解决了医护人员的民生问题。

可如今医院的食堂也已经取消，因此这个“厨房”已经不能再称为厨房了，而是变成了茶水间。

足足沉默了好几秒钟，温仪突然一扫脸上的阴沉，用毛巾拭去手上的水珠。

“不行，我得去找院长谈谈。”

“温仪姐？”

“若是不找院长问个清楚的话，别说我们了，就连清洁阿姨恐怕也会提心吊胆的。”

丢下这句话之后，温仪便风风火火的跑出厨房，过一会儿之后走了回来。

“楚楚，你下午有事吗？”

“没事，怎么了？”

“院长说下班之后要稍微开个小会。”

听到了温仪这句话之后，楚楚只是有种终于要来了的感觉。她知道欧阳顺准备要向大家说明一切，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知道事情的真相。

楚楚总觉得一旦过了下午之后，村子里所有的臆测就将会变成事实。

即使她和其他的护士早就猜到小衫村最近的状况真的很不寻常，可一旦事情的真相被欧阳顺说出来的话，那么其意义也将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提心吊胆的将杯子洗完之后，楚楚便重返工作岗位。

她突然发现每个同事的脸上都充满了紧张的神情，却谁也没说什么话，这种沉默让整间医院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过了中午十二点，候诊室还是有些正在候诊的患者。这阵子前来求诊的人似乎特别多，所以午休时间常常被迫延后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楚楚并不觉得最近生病的人变多了，反而是以往那些打死不愿看医生的村民如今都纷纷跑来医院求诊。

而这些稀客一看到欧阳顺都难免有一番抱怨，为此还浪费了不少看诊的时间。

楚楚心想会不会是村民们也察觉到村子里似乎有些不对劲，所以才会这般轮流造访医院。

万般无奈的护士们只好一边轮流吃午饭，一边分头招呼病患，直到下午两点才送走最后一名患者。

楚楚在收拾完毕到达休息室之后，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坐定位置了。

“都到齐了吧?”

休息室的桌子上堆满了文件资料，站在桌前的欧阳顺对着楚楚露微笑。

“把门关上，然后自己找位子坐吧。”

听着欧阳顺还算轻松的语气，楚楚也稍稍松了口气。在把门关上之后，她便找了一张椅子坐了下来，清凉的冷气和紧张的气氛弥漫着整个的休息室。

“建成工业的方道礼先生于今天早晨不幸去世。”

以挚友的死作为开场白的欧阳顺严肃的看着在座的所有医务人员。

“这件事情可能各位还不知道，如是有什么疑问的话现在能够提出来。”

看着沉默的众人，欧阳顺叹了口气。

“此外，方道礼是从八月份开始至今的第二十个死者。”

“什么？！”

这句话宛如炸弹一般瞬间引爆了所有人内心的不安，楚楚感到一股阴森的凉意直窜背脊，耳边也听到好几个人同时说出不可思议的话语。

或许连楚楚自己也没有发现，在欧阳顺说出死亡人数的那一刻，自己也发出无意识的惊呼。

仿佛是特意给大家心理缓冲的时间，欧阳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停顿了很久，直到休息室再一次安静下来之后，才开始继续发话。

“在这二十名死者中，其中有几位是直接送到山下卢田镇的卢田医院，并未经过我们。可不管怎样，街道办事处所接获的死亡证明就是二十份，而建成工业的方道礼就是第二十个死者，村子里出现这种状况是十分不正常的。”

众人都忍不住同时咽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