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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烈火无情止荷丧

作者:王承苦 | 发布时间 | 2017-01-11 | 字数:7051

“到底什么事如此莽撞?!”常丙琨厉声问道。

“知府大人,常大人,”陈鹤咽了咽口水道,“方……方止荷自焚了。”

“什么!”两人几乎是同时挺身而起,语气中透出的讶异之情不相颉颃。

片刻功夫张梦鲤等四人便回到青府。方止荷自焚的地点在与洗衣房相傍的丫鬟宿舍。宿舍是一间长约三丈宽约二丈八的独立房间,此时房间内尚还燃着燊燊大火,夹杂着木头和棉料的浓烟从门窗罅隙中“挣扎”而出,散发出难闻的刺鼻味。府上所有的家丁都忙着从井中汲水来灭火。宋翠屏和自己的贴身丫鬟正站在不远处的小径上焦急地望着纷忙穿梭的家丁们。江海凤已然是脸带哭腔,悲伤之情满溢双腮。

“海凤啊。”宋翠屏把手搭在丫鬟肩上,轻拍了两下安慰道,“夫人知道止荷和你是密友,但伤心解决不了实际问题。马上火就被灭了,兴许还不到最坏的结果呢。”

另一边站在离火房不远处的张梦鲤也在盘问陈鹤:“火还未灭,何以就假报为自焚?”

陈鹤一听张梦鲤诘问自己,急俯首抱拳道:“回大人的话,卑职刚赶到火场时曾闻到一股浓郁的酒味,且试图撞门也未得逞——门早已从里面上闩锁死。卑职心想,若是意外应无酽酒之味,而若是他杀的话又不该有反锁之门才对——因为火是由房内向房外延燎的,门窗处又无引火而造成的烧灼痕迹,除了是自己点燃浸满酽酒的被褥自杀以外卑职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结论来解释。”

张梦鲤没有直接回应这个答复,而是重新问道,眼神始终停留在逐渐势弱的火房上:“是谁最先发现着火的。”

陈鹤道:“是护院家丁贾朔来洗衣房取衣服时发现的。”见知府大人未深作究诘,陈鹤脸上紧绷的神经又缓和了下来。

“贾朔呢?”张梦鲤又问道。

“他正在抢着灭火呢,”陈鹤答道,“看上去他比别人更加的悲痛欲绝。”

“更加的悲痛欲绝?”张梦鲤脸上露出几分困惑,随即又转而问道,“同在一个府上,其他人就没发觉此事吗?”

“这也是卑职怀疑是自杀的原因之一。火不是那种蓄温渐燃的火,而是那种一着便极为炽烈的大火,由于积烟少,所以不易察觉。等到众人不告而知的时候已经是房梁尽毁的火势了。”

此时火势已经尽灭,只剩下浇过水的木头散发出一缕缕青黄相间的炭烟。

“大人,查清楚大火起因了吗?”说话的是杨畹卿,后面还跟着已经无事可做的储蓉蓉,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踅到了张梦鲤身后。

张梦鲤听有人问话,回头看了一眼,见尚处在丧子之痛中的杨畹卿突然憔悴了不少,道:“目前还无从得知。棉絮燃烧后余烟有毒,待毒烟散后本府才能入内调查。”后者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又过了一刻钟有余,刺鼻的浓烟已消散殆尽。一个衙丁找来一把斧子将门内的横闩劈成两半打开了门。张梦鲤带着陈鹤和李瑞一同入了屋,进屋前还下了未经传唤屋外之人不得入内的禁令,并由两名衙丁在屋外监督执行此令。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与案发现场祭祖堂相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房屋四面的墙壁已被熏得看不出原来的本色;木床上的竹簟已烧得辨不出形状,床中心烧了一个焌黑的大窟窿,半陷在窟窿里的是一具惨不忍睹的焦尸,尸油和焦肉的味道相互交织着向四处弥漫,若是仔细嗅辨依然可以隐隐闻到烈酒的残留味;靠床摆放的木制家具仅存一摊一摊的炭灰而已;正对着焦尸上方的房梁已荡然无存,只露出一个敞天的大洞,大洞边缘亦是烧得焦黑的椽木条子。

“来人!”张梦鲤掷地有声道。

“卑职在!”陈鹤李瑞同声相应。

“拿尸布来将焦尸带回衙门交与仵作检验。”张梦鲤吩咐道。

“是,大人!”两人再次齐刷刷答道。

李瑞出门朝着门外的衙丁吩咐了几句。很快,两名衙丁找来一张大而厚实的帆布小心翼翼地将快要散架的焦尸抬出了门。随后,其余三人便在烧得一塌糊涂的屋内四处寻找着蛛丝马迹。

“大人,”李瑞突然喊道,张梦鲤和常丙琨同时转向对方,“这里有把匕首!”

张梦鲤惊喜之情溢于言表,连忙接过李瑞从床底下拾得的匕首,仔细打量了一番后又拿到鼻子下嗅了嗅,随即道:“不错,正是杀害青录颜所使的凶器。上面还有残余的血腥味儿。”

“大人,”常丙琨走近张梦鲤道,“莫非真如下官所言那般……如今血仇已报凶手便畏罪自杀……”

“等等,”张梦鲤伸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道,“这屋里不是应该还有一个丫鬟吗?”

“大人可是指那个和死者一起洗衣服的许翠翠?”常丙琨问道。

“正是。”张梦鲤点头道,“我要全盘审问。”

“陈鹤李瑞!”这次是常丙琨在发令。

“到!”又是一声响亮的应答声。

“你们把所有人召集到一起,大人有话要问。”二人领命而去。

此时屋里只剩下张常二人在破败的屋里徘徊,冀图能从残存的杂碎什物中找到有关方止荷死亡的线索。

焦臭味依旧在空中弥漫,尸体躺过的那张木床已丝毫看不出原本的色泽。木床里头还有一个专门用来放置灯台的小几案,青铜制灯台依然是熏得黑中带黄,金属色泽尽无,灯台上是空的,几案四周亦未发现蜡烛,也许早被大火融化,也许压根就没有放蜡烛在上面。

张梦鲤走到灯台前,用手指在几案上抹了一下,然后放到鼻下嗅了嗅,接着又看了看附近的地面,喃喃自语道:“奇怪,怎么没有蜡油的气味。”

“大人,发现线索了?”常丙琨见知府大人神色有异,上前问道。

“常知县,你看!”张梦鲤指着几案道,“这张放置灯台用的案子靠死者床榻如此之近,床榻已面目全非,但这张案子却只有在挨着床榻的一侧被烧成木炭,而靠墙一侧却仅仅只是被烟火熏黑了而已。还有,起火之时已近亥时,按理说应该点蜡掌灯才对,可这房中唯一的一个灯台却是空空如也。最后一点,青府用晚膳的时间基本上都是亥时以后,而普通的丫鬟仆人们更是得工作到主人们用餐完毕后方可用餐。而作为一个洗衣丫头为何会在连晚饭时间都未到的情况下就回房就寝呢?真是疑窦丛生啊!”说完长叹了一口气以示心中无奈。

“大人,”常丙琨揣测道,“会不会是方止荷身体不适才提前回房休息的,可能是睡觉前忘了灭烛,在睡梦中翻身时不小心打翻了蜡烛才导致——”

“荒谬!”张梦鲤毫不客气地打断道,“这灯台本身就是支撑和固定蜡烛所用,台中心插蜡烛的孔足有两寸之深,若是不小心打倒了蜡烛那么灯台也应该一起翻倒才是,第二,灯台下的几案上以及几案附近的地上都没有发现蜡油残留的痕迹,所以你此番言论可谓是无稽之谈。”

常丙琨连连点头赞成,赔罪道:“大人所言甚是,下官所虑实在欠佳,下次一定考虑周全再做理论。”

张梦鲤不再说话,而是盯着床榻正上方被烧出一个大窟窿的低矮房顶发愣。常丙琨自知对方在费心思索,不敢贸然打扰,只好在房中四处巡视,冀图发现新的线索以补方才谬论之过。

就在张梦鲤回过神来时,常丙琨拿着半截已经变形的蜡烛走了过来,道:“大人,这是在靠进房门的地方发现的。”

张梦鲤眸子一亮,对这半截已经变形成扁平状的半截蜡烛产生了兴趣。

“你发现没有,”张梦鲤隔着一张手绢拿起那半截蜡烛,边端详边对常丙琨道,“这支蜡烛和平常的蜡烛不同。”

常丙琨找到蜡烛时就仔细察看了一番,听张梦鲤口出此言,随即又盯着蜡烛思索了好一阵子,最后略带惭愧道:“恕下官眼拙,除了看出它曾被高温软化变形外实在是看不出别的什么。”

“你仔细看,”张梦鲤指着烛身上的两道条状印痕道,“这支蜡烛的形状是被人用手指捏成的,蜡烛烫软后轻轻一捏就会随着用力的方向发生形变。这蜡烛很有可能是死者扔下的,她想借这半截蜡烛告诉我们她真正的死因。”

“大人,”常丙琨道,“你是在怀疑方止荷死于谋杀而非自杀或意外吗?可这门窗都关得死死的,不可能有人能从室外向密闭的室内投火啊!”

“这确实是个问题。”张梦鲤承认道。说着便返回到门前。

“对了,你过来。”他捡起被砍断的半截门闩对常丙琨道,“如果这是一起谋杀的话凶手会不会用某种方式在外面锁上门闩呢?”

“从外面锁?”常丙琨似懂非懂地反问,似乎对张梦鲤的这种想法很是吃惊。

“比如用细线将闩木牵引到闩扣中。”张梦鲤深度解释道,“首先在闩木上栓一根很长的线,然后把线的另一头穿过闩扣,再把线头拉出门外,这时候只要将门关上,通过门缝拉动丝线便能将闩木牵引到闩扣中锁住,最后拉下整根线,这样就能制造出自杀或意外死亡的现场了。”

“那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如何取下拴在门内闩木上的线结呢?即便在门外用力拉线有可能使线结从闩木上脱落下来,但也不排除拉断线后在闩木上留下线结的可能……”说着常丙琨走到窗牖前,指着系在窗棂上的一段棉线继续道,“……就像这个线结一样。如果是这样不仅会立马暴露出凶手想要刻意制造成自杀现场的真实意图,更会让我们立马认定死者绝非死于自焚或意外失火,我想但凡有点头脑的凶手都不会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啊!”张梦鲤凝视着拴在窗棂上那段棉线结语气深沉道。

“还有一点下官亦和大人存在歧见,就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梦鲤一拂庞袖,道:“但说无妨。”

“是,大人。”得到上司许可,常丙琨开始侃侃而谈道,“方止荷被焚大人认为是他杀。那么,暂且假设凶手是使用方才大人推测的那种方法将现场伪造成自杀情形的,但他是如何顺利完成这一切的?人的承受能力不可能大到被火活活烧死的程度还不挣扎叫喊——而事实是在贾朔发现着火时一直没有人听到呼救声。如果说死者是被凶手先用迷药迷晕后再实施的火焚那么他又为何不直接置她于死地,何必大费周折的去制造出容易使自己露出马脚的火灾呢?当然,他也可以把方止荷谋害后再进行焚尸,但这样做他的目的是什么呢?还有最后一点,也是下官认为最不容忽视的一点:此前被害的两个人都被凶手留下了一封血书,且死的人都是青家的嫡传人氏——这说明凶手杀人的动机显然是要青家的家族灭亡——但方止荷既非青姓人,亦没有被凶手留下任何血书,这些都足以证明方止荷之死只是一个巧合的意外,也许是方止荷喝醉了酒不小心打倒了火烛因此导致了火灾,也有可能是方止荷本身就是这一系列谋杀案的凶手,在杀完青姓后人后以自杀来终结这一切。”

“关于你提出的此案疑窦本府定会细加斟酌,待有证据后再详加披露。”突然,张梦鲤对窗棂上那段自己凝视了很久的棉线产生了兴趣,顿时嘴角露出狡黠的一笑,道,“看来你的说法站不住脚啊!快,把这截蜡烛收起来,我们去看看陈鹤他们准备的怎么样了。”常丙琨被自己上级阴晴不定的情绪弄的云里雾里,还没等反应过来问个究竟对方已经踏出了房门。常丙琨似乎已经习惯了张梦鲤这样没头没尾的作风,摇头苦笑一声后跟了出去。

张常二人刚一跨出房门,江海凤便哭啼着跪倒在张梦鲤面前:“大人,一定要为我的止荷姐伸冤做主啊!”

宋翠屏本想阻止自己的丫鬟,却没能拦住此时正悲痛欲绝的江海凤,只得向两位官差大人赔礼道:“二位官爷,实在不好意思,这方止荷和我家丫鬟情同姊妹,如今闻此噩耗,有些失态。”

张梦鲤摆摆手表示理解,并躬身将跪地抽泣的江海凤扶起,口中安慰道:“人逝如斯,姑娘还请节哀。”

亥时。此时,本该静若寒秋的青府此时正杂言澎湃,人人自危。大堂中,所有人像上次青詝成被害后一样被陈鹤和李瑞召集到了一起——与其说召集倒不如严厉的传唤来得妥帖——不知是因为夜里寒冷还是气氛太阴沉,一个个都手脚发颤,犹如抖筛,嘴里还没头没尾地嘀咕着琐碎之语,听不清是埋怨还是在揣测着什么。

张梦鲤和常丙琨相继迈入大堂大门,陈鹤唤来两名衙丁守住了大堂门口,然后又将大门掩上。

“休得吵闹!”陈鹤的一声大喝后堂内众仆役包括夫人管家在内皆噤若寒蝉。

张梦鲤在大堂上方正襟危坐,旁边常丙琨侍坐,俨然把青府大堂当成了开封府衙。

“为节约时间,我问,你们只管答便是了,闲言休道。”众人齐刷刷地点头。

“今日申时以后见过方止荷的往前一步。”张梦鲤发问道。

大堂中一时骚动,最后身材瘦小的贾朔站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两个仆人站了出来。

“我和阿蓉也见过方止荷一面。”说话的是侧立一旁的杨畹卿,她和储蓉蓉一起往大堂中间迈了一步。

“你们一个个都说说,在见到方止荷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要说异常我倒真没发现什么,”率先回答的是杨畹卿,“今天午饭后我突然感到有点头痛,便打算和阿蓉一起去东街魏大夫那儿捡药。出门时见到方止荷正端着木盆往正房走。我问她去哪儿,她说是刘管家让她去收取需要换洗的衣服。”说完储蓉蓉也附和着点点头。

“东街有药铺?”张梦鲤好奇道,“不是说只有裁缝铺和寿材店吗?”

“是这样的,”杨畹卿解释道,“原本魏大夫的鸿医馆地处东街和西街的两条街头的分向处,所以准确地来说药铺既不是在东街亦不是在西街,只因从青府去医馆得通过东街所以我就习惯把医馆讹成是东街的了。”

“哦,原来如此。”张梦鲤释然,接着又把目光停留在刘瞩身上继续发问道,“你今天是让方止荷去收过衣服对吧?”

“回知府大人。”刘瞩应道,“今天中午我确实有让方止荷到正房来收衣服。”

“好,”张梦鲤点点头,目光朝向堂下众人道,“堂下人继续。”

“回知府大人。”此时说话的是贾朔,“我是在发现着火时的一个时辰前碰见的方止荷。”

“大人,”常丙琨在一旁倾首细语道,“起火时我看了一下晷表,当时是戌时三刻,贾朔看到方止荷时应该是酉时三刻。”

“你碰见方止荷时有发现什么异常吗?”张梦鲤问道。

“异常倒是没有。不过……”贾朔突然显得有些伤感和难为情,话也因此戛然而止。

“不过什么?”张梦鲤催促道。

“是这样,”贾朔鼓起勇气继续答道,“小的其实对止荷颇有好感。今天日入时分,小的没什么事打算找止荷聊聊天,顺便帮她干点活——比如汲水提桶之类的重活——我到洗衣房的时候她正在晾衣服,如果没记错的话正是那盆从刘管家那里拿的脏衣服。我问她怎么只剩下一个人在洗,她说许翠翠父亲重病告假回家了。之后我就离开了洗衣房,一个时辰后我又去了一次,结果就看见止荷的卧房着火了。我立马上前撞门,却见门已反锁。然后我就去摇窗户,可惜依然被锁死。我呼喊止荷的名字也没人回应,因为不知止荷是否在房内我只能召集人赶紧灭火,但没想到……没想到……”

“你说你喜欢方止荷,”这时常丙琨发问道,“你对她的身世了解多少?”张梦鲤知道常丙琨别有用意,也饶有兴致地看着贾朔,希望他能知道些秘密。

“回知县大人,”贾朔恭恭敬敬道,“实不相瞒,小的虽说是对止荷有情,可止荷对我却不是特别有意,她只是把我当一般的大哥哥。我只知道她家里有一个母亲,她是个邻里尽知的大孝女。其他的我就无所得知了。”

张梦鲤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同时心里也明白了贾朔为何会比其他人更加悲痛欲绝的原因。他用眼神示意剩下的两名家仆,道:“你两个叫什么名字?是何时看到方止荷的?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堂下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番,最后右边的仆人先开了口:“回知府,小的叫齐可秦,老家在山东,目前在青府打杂。我今天见到那洗衣丫头纯属偶然,并不知具体时辰……”说到此他抬头思索了一番,继续道,“……不过如果按贾护院的时间来推算的话应该就在酉末到戌初时分,因为她跟我说过贾护院刚来过洗衣房的话。”

“你见到她时她在干什么?”张梦鲤问道。

“她正在打扫洗衣房的卫生,看样子她刚忙完一大盆衣服,洗衣房外面的晾衣杆上挂的满满都是刚洗完还不住往下滴水的衣物。我跟她随便说了两句就走了,并没耽搁。”

张梦鲤满意地点点头,又看向最后一个曾见过方止荷的仆人。

“知府大人,”那仆人倒也识趣,收到张知府眼神示意后急忙答道,“小人姓郭,单名一个外字。如果堂中没有说谎之人的话小的应该是方止荷死前见过的除了凶手之外的最后一个人了。”

“你怎么如此肯定?”张梦鲤好奇且又有些惊喜地问道。

“齐可秦走后我便去了洗衣房,”郭外解释道,“一共待了差不多有半刻钟左右。到戌时三刻时贾朔便发现了着火,这其间也就顶多有一刻半钟的空当,如果说在此一刻半中内还有谁见过方止荷的话那么这个人就必定是凶手无疑了。”

“这么说来你也有纵火行凶的嫌疑喽!”常丙琨别有用意道。

“大人!”郭外突然向着张常二位跪倒在地,言辞凛然道,“小的虽沦为一介伙房杂役,但却有一颗濡墨寒窗考取功名之心。若是被青天老爷冤枉成杀人祸首,岂不辱蔑了小的一向翘首以求的以文报国之心。望知府大人明鉴,望知县大人谨慎定夺。若是小的身犯重罪又怎么会轻易透露于己不利的实情?”

“你先起来,”张梦鲤上前一步不无感慨道,“你说的没错。虽然你如今埋身于泥沼,却有出水之志,赤诚之心,这点着实可嘉。”郭外一边谢恩一边站起身来。

张梦鲤望了望堂中众人,接着把目光锁定在宋翠屏身上,问道:“和方止荷同室而居的许翠翠是跟你告的假回家省亲的吗?”

“是的,”宋翠屏答道,“贾朔所言不假。”

“许翠翠回乡探亲这件事府中都有哪些人知道呢?”张梦鲤又问道。

“回大人,”宋翠屏继续答道,“家仆们回家探亲本非什么大事,况且许翠翠父亲重病,回家省亲乃情理之中。所以便准了,因为府中发生命案,怕大人您不同意放人出府,就偷偷放了她回去,并未告诉府中任何人,府中就我一人知道而已,就连她走都是悄悄的一个人从后院矮墙翻出去的……民妇未遵大人嘱咐私自放人出府,还请大人治罪。”说罢便下跪领罚。

张梦鲤虽然懊恼,但又不能因为查案而使无辜之人身负不孝骂名,只得顺水推舟道:“罢了,既然是行孝道,本府无从责罚,只是下不为例,起来吧。”宋翠屏千恩万谢后方才起身。

张梦鲤看着众人,神色肃然,严令道:“从今天起,所有人不得外出,若不得已必须出府的须到陈捕头处登记于簿,并由衙中人员同行监督。若不先行登记私自外出者笞杖四十,并按嫌疑人身份严审。”

待众人散去后已是三更时分。虽然忙碌了一天,张梦鲤却并无倦意,反而显得更加的精神抖擞。常丙琨见状,探问道:“看来大人已找到本案的症结所在,想必破案之期指日可待了?”

“常知县,”张梦鲤不作回答,却不掩兴奋道,“派人快马通知太康县狱吏准备准备,我要夜审青智成。”

“大人,”常丙琨面露难色道,“这夜深月隐,怕行路不便多有麻烦。”

“看不见?打着火把也要去!”张梦鲤言辞决绝道。

“是大人,下官这就派人去办。”见张梦鲤态度坚决常丙琨也只好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