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特姆生的压力

大英公馆里此时汇集了各国的丝商，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焦急的样子。特姆生的脸色也很难看。

“特姆生先生，您今天要是再不给我们一个准信，我出门就直接去开元丝行购丝了。往年我现在早已经在回国的轮船上坐着了。”

“对啊，您总是一拖再拖，说胡雪岩的生丝马上就会降价，可是到现在也不见胡雪岩有降价的意思。”

特姆生看到众人急不可待，说道：“各位，你们要清楚，在这笔买卖中我们是买家，他们，只要我们不买，他们的生丝就会变质。”

在这些洋商中，山姆是仅次于特姆生的老人，他也多次跟胡雪岩打过交道。听到特姆生这么说，山姆说道：“特姆生，我本来不想拆你的台。我也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大家好。可是我这里有个紧要的消息，不说出来恐怕你会对眼下的形式有错误的估计。”

特姆生皱了皱眉眉头，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众人看到山姆一脸严肃，知道他说的消息一定很重要，于是纷纷住嘴，等着山姆发话。

山姆看了扫视了屋子里的人一眼，最终盯住了山姆，说道：“我在美国公馆里有个朋友，我那朋友跟我说，开元丝行的郭掌柜已经在和他洽谈购买缫丝机的事情。而且现在价钱已经商定，合同也快拟出来了。也就是说，胡雪岩有意在今年自己开办一个缫丝厂。”

听到山姆这么一说，屋子里面的洋人顿时一片哗然：“什么？这消息可靠吗？”

“当然可靠，我没有必要骗大家。我那朋友拟定的合同我都已经看过了。缫丝机一共是三十台。胡雪岩到底是有钱人，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山姆说到这里看到特姆生紧皱的眉头，他说道：“我说这个消息，是想说明两点。第一，胡雪岩的生丝如果不卖给我们，也可以自己消化掉。而且大家都在关注着开元丝行，也知道开元丝行这几天已经有几千担生丝运往了扬州的缫丝厂。也就是说他不光可以自己笑话，也可以卖给他们中国人，我们并不是他唯一的选择。第二，我们美国的缫丝机并不便宜，胡雪岩一次性订购三十台，少说也得几百万两银子。眼下他的生丝还没有脱手，就这么从容地购买缫丝机，说明他现在手头的资金十分的充沛。也就是说，他现在并不缺乏资金，即便这笔生丝赔了，他也可以赔得起。”

特姆生说道：“山姆，你我跟胡雪岩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聊他吗？他是我见过的最狡猾的中国人。他这样做，完全就是为了给我看的！”

吉伯特这个时候也点了点头，说道：“我觉得山姆先生说的很对。胡雪岩卖生丝不是一年两年了，为什么以前他不开缫丝厂，却偏偏在今年开？他一定是在故意迷惑我们。越是这样，我们越是要咬紧牙关。”

山姆摇了摇头：“我当然知道胡雪岩有可能是故意迷惑我们，但是我更相信我亲眼见到的事实。特姆生，如果你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我就不能陪你玩了。说实话，虽然我也想让生丝便宜一点，但是我更像赚钱，而不是跟着你把我自己的生意搞砸了。”

“山姆，你是故意拆我的台吧？这几年你和胡雪岩接触密切，他给你的丝价比给我们的都低，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特姆生愤怒地说道。

山姆笑了笑：“胡先生是聪明人，和他做生意我不喜欢动脑子。以前和别人做生意，我多少还赔过几次，但是和胡雪岩打交道以来，虽然我赚的少了一些，但是每年至少都再赚，从来不曾赔过。这样的生意人，我还是很欣赏的。既然我和你没有一致的意见，我就先走了。我来中国之前我女儿就已经要给我生外孙了，我还想早点回国看看我可爱的外孙呢。”说着山姆就要站起身子。

特姆生一下子拦在了门口，说道：“你不能走，我还有话要说。”

山姆站在了特姆生面前，看到特姆生一脸的坚持，他笑了笑，说道：“好，我知道特姆生先生以前在胡雪岩手底下吃过大亏，一直想找回场子。其实今年是我最后一次来中国了，相比你也来不了几次了。我可以最后再帮你一次，但愿你现在能说出让我信服的话。”

特姆生看了大家一眼，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自己。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整理衣袖，打算和山姆一起离开了。

特姆生此时脑海中并没有让大家信服的话，因为该说都已经说了。胡雪岩降价与否，就在大家的态度是否坚决。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刻，胡雪岩有可能今天就降价，也有可能明天就降价，这是说不准的事情。但是特姆生坚信，只要大家坚持，胡雪岩就一定会降价。

特姆生看着大家不耐烦的眼神，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他身后的助手布莱克看到这一幕，吓了一跳：“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在屋子里的洋人们也都愣神了。

山姆看到跪在自己面前的特姆生，叹了一口气。他闭上眼睛想了想，说道：“我再给你五天的时间。五天以后，不论胡雪岩的生丝是多少钱，我都会去购买。今年我来的迟，其他丝行的生丝已经被你们给抢购完了，我总不可能空手回去。”说完山姆直接绕过特姆生，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人都被特姆生震动了，有人说道：“特姆生先生，大家都是朋友，您没必要这样。我也和山姆是一个意思，我顶多在等五天，要不然我正要违约赔钱了。”

山姆的话隐隐已经代表了大家的意志。

特姆生被布莱克慢慢地扶了起来，说道：“多谢大家了。大家以后一定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庆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