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送人玫瑰

“嗯，”女骑士小手托着下巴颌，“你虽然看起来也不像好人，但到底没那么讨厌。他们俩合伙偷了我的‘闪电’，怎么办？让他们再还我一匹神骏吧。”

“哎，小姑娘，你这样说，我老万可是冤枉了，那匹小白马，可是匹无主的野马，怎么就是你的了。”万金刚不服地辩解道。

“哼，‘闪电’这匹神骏我已经跟踪好几天了，如果不是我的‘踏雪’反复勾搭着它，它早就带着马群跑走了。今天眼看有个大好的机会可以驯服它，没想到你们的人技术不纯熟，不但没驯服它，还惊跑了它。还有，如果不是那个丑八怪抢了我的‘踏雪’欲图追赶‘闪电’，我说什么还有接近‘闪电’的机会的。你们看，这下‘闪电’跑没影了，什么机会都没有了。”女骑士说完，带着点鼻音，隐隐有些哭腔。

“嗨，小姑娘你说事就说事，你可没骂人啊，想我也子......”

“也子！”萧正峰瞪了萧也一眼。

萧也见萧正峰微微有些发怒，他抿了抿嘴，但是依旧辩解道：“嘁，虽是惊着了马，但老万也不是故意的。况且我骑着你那黑不溜就的大马，不也是想要追赶那小白马吗？我的出发点可是好的。”

“什么黑不溜就的，什么小白马，我的踏雪全身乌黑，只有四蹄雪白，它奔跑起来犹如平地踏雪，所以名为‘踏雪’，而‘闪电’是这一带草原有名的野马王，它奔跑起来就像长生山上的闪电，迅捷无比，所以叫做‘闪电’。你们两个夯货，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瞎起哄。”女骑士叉着小蛮腰说道。

女骑士的话让萧正峰耳膜一震，这小姑娘的口音是一口关中腔，没想到在结尾的几句却夹杂着江淮的方言，这让萧正峰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与亲近感。

“小丫头......”萧正峰有些迟疑地说道。

“什么小丫头？”女骑士挺了挺小胸脯，“要么称姑娘，也最好别加小字。要么你直呼本姑娘的大名，我看你年纪也不是很大嘛，还叫人家小丫头？”

“那敢问姑娘，您尊姓大名啊？”萧正峰笑着说道，他摸了摸唇上的短髭，突然心生感概。来到这大晋时，是元兴元年，当时自己是三十二岁，现在是义熙五年，弹指一挥间，八年的时光就不知不觉地过去了，虽然容颜未老，但心已沧桑，他也由而立步入到了不惑之年。

现如今一个十四五年的小姑娘，认为自己也没有多大，萧正峰的心里还真有点不是滋味，没什么欣喜，却感到了一份岁月变迁的感喟。自己的情况特殊，也许自己垂垂老矣时，自己的容貌还是保留着往日的色彩。但也许......萧正峰摇了摇头......

“嗯，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赫连明月是也。”赫连明月高昂着小头，颇为自豪地说道。

“嗯，倒是个好名字。”萧正峰赞道，通过这名字，萧正峰断定这小姑娘就不是华夏族，而是胡族人，“明月姑娘，你有师父吗？”萧正峰试探性地问道。

“当然有，想我爹，我叔，还有......咦，你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赫连明月警觉了起来。

“哦，没什么，想起了一位故人而已。”萧正峰随口说道。

“哦，”赫连明月不以为意，“对了，你们弄丢了我的‘闪电’，你们打算怎么赔我。”

“嗨，我说小姑娘，都说了那是无主的野马，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让我们赔你。”萧也一挺胸脯，刚才赫连明月骂他丑八怪，他心中不爽，这下挺了挺胸，他顿时把赫连明月比了下去，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算了，也子，明月姑娘逮不住‘闪电’，也是因你们而起，我们理亏。明月姑娘，你说怎么赔吧？”萧正峰一本正经地说道。

“嘻嘻，本姑娘还没想好，等想好了，在让你们赔，嘻嘻......”赫连明月翻身上马，轻抖马鞭，“对了，前面关卡检查的甚严，没有关引，很难通过的，这是我的关引，你们拿去用吧。记住了，我在城中等你们哟，你们没赔偿完我的损失，你们别想走！驾----”一声娇叱，赫连明月将一枚关引甩给了萧正峰，扬长而去。

萧正峰望着赫连明月远去的身影，心中闪过了那一袭熟悉的倩影，伊人入山多年，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嗨，”萧也一把从萧正峰的手中抢过了关引，“这关引好特别啊。嗯，是块好狼皮。”萧也将关引的一角拿在嘴中咬了咬。

“也子！”萧正峰又抢过了关引，只见关引的一角狼皮上有了一道深深的牙印，萧正峰恼怒地瞪了萧也一眼。

不过正如萧也所说，普通的关引只是竹简做成，上面写着持有人的姓名、籍贯、生年、住址等。可是这小小的一巴掌令牌，光滑而富有质感。并不是竹简做成，而是由黑铁铸成。在它的四边有着细孔，狼皮就是通过细孔缝合在了它的四周。狼皮的右上角用金线绣着一轮明月，而在明月的下面，一匹孤狼在对着明月仰天长啸。

“卫主，眼看天色不早了，我们是否进城？”万金刚问道。

“嗯，走，金刚，你在前头带路。也子，你在车队后面押送。”萧正峰说完，顺手将手中的令牌递给了万金刚，而自己则下马直接钻进了一辆马车中。他要好好理一理思路，太多的人事，八年的时间，有的他忘了。有的，他永远记得住。

车马一路无事地行进到了高平城城门口，高平是个不大不小的城池，本是高平公莫奕干的封地，他的女婿刘勃勃袭杀了他，故以此为根据地。

百姓们排着一流长龙在等着城门口兵士的检查。

“啪！”城门口一道鞭影在眼前闪过，一名老汉应声倒了下去。

“妈的，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的城，你也敢伪造关引，活得不耐烦了啊！”卫兵嘶吼着，颐指气使。

“不不不，”倒在地上的老汉爬了起来，脸上带着一条深深的鞭痕，“小老儿的这关引实在是真的啊，只是幺子年幼，拿它玩耍，浸了水了，所以上面的文字是不太清晰了而已。”

“娘的，不太清晰，你还敢进城，叫上当地的里正，让他给你补办一枚。”另一名卫兵说道。

“不行啊，军爷，小老儿的娘子要生产了，要进城找接生婆接生呢！”老汉摇着头，望着身后羊车上躺着的挺着大肚的婆娘，一脸的愁苦。

“娘的，好吧，大爷我行行好，给你补办一张吧，跟我来。”另一名卫兵带着老汉和他的婆娘走了。

面前的一幕就发生在眼前，卫兵们虽然暴着粗口，却最终软了心肠，给了老汉和他的娘子一次机会，这让万金刚对刘勃勃的军队有了些许的好感。

“站住，什么人？”卫兵拦住了萧正峰等人和他们身后的车队。

“我们是晋国的使节，带着些礼物特来拜访刘将军的。”万金刚塞着一些银两给卫兵。

“刘将军，哪个刘将军？”卫兵掂量着手中的银两，也不深问，只是话头一转，“那后面的车队都是你的吧。”

“嗯，是的，军爷。我们是使节，能否进城啊？”万金刚耐着心思说道。

“不管是不是使节，要想进城没有关引可不行，我带你们补办一张临时关引吧。”

“诶，好嘞，好嘞。”万金刚点头哈腰，他在进城的路上已经看过了当地人手中的关引，与之相较，赫连明月的关引太过怪异，他不想拿出来，以避免麻烦。

这不，依据卫兵的态度，看样子，过城门这件事也是很好解决的，就是花点钱财而已。根据卫主的精神指示，能用钱解决的事，绝对要用钱解决，而不能欠人家人情，所以万金刚乐呵呵地跟着卫兵到城门洞里补办手续了。

城门洞里，三五成群地挤着人，卫兵将万金刚引到城门洞口，进了里面，过了一会，他又出来了，但他没再理睬万金刚，而就径直走了。

万金刚看见刚才的那个卫兵出来，本来想和他招呼一声，可看人家的样子好像没兴趣搭理自己，他就讪讪地放下了打招呼的手。

“军爷，军爷，不要啊，不要啊，那可是小老儿给未出世的伢子还有自家婆娘养身子的钱啊，您拿了去，伢子和婆娘该怎么办呀？”刚才的老汉拖住了卫兵的脚步。

“去你妈的！”兵士一脚踹开了老汉，“老子介绍你办关引，本来都是五百钱一个人的，你们两个合着就是一贯，没想到你这个穷鬼，搜了一番，就只有三百四十钱，还不够老子耍一把的呢。关键的是，你可让老子在那些兵哥子们面前丢脸了。”兵士又在躺在地上的老汉身上补了两脚，才算解气，愤愤地走了。

“老头子，老头子......”挺着大肚子的婆娘翻身下了羊车，蹒跚地走到老汉的面前，想要扶起他，但是她身子不便，不但没有扶起自己的男人，自己也跟着摔倒了。

老汉艰难地爬了起来，他伸过手想要扶起自己的婆娘，可是当他伸手出去的时候，却是惊叫了一声，“呀，血，是血啊......”老汉指着婆娘的下体嚷嚷着。

“老头子，这伢----恐怕是保不住了。”婆娘一手叉腰，一手抚肚，脸色苍白憔悴异常。

“不行，我们去找接生婆，我们可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老大和老二都战死了，剩下的几个伢又都是女娃，家里没有男丁，明天大将军又要征兵，我要是再走了，你们母女，以后可真的没有指望了。”老汉表情坚定地说道。

“不行啊，老头子，我们没钱了啊。”婆娘用手拉着老汉的手腕，一脸的无奈。她眸中深处的痛楚，让望见她的人心中不禁为之一痛，可是周边的人依旧在等待着办自己的关引，而没有伸出援手。

王金刚望着眼前的场景，鼻头不禁一酸，他走到老汉的身边，递出了一锭银子，“不多，快带着你家夫人去接生吧。”

老汉愣愣着接过万金刚手中的银两，仿佛做梦一般。当他确定这事是真的的时候，他望了自己的婆娘一眼，两人脸上同时涌上狂喜，老汉更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对着万金刚不住磕头，千恩万谢。

“不用了，赶紧带你家夫人去接生吧。”王金刚脸上挂着一丝微笑，一股莫名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这让他感觉非常棒。这就是卫主所说的----送人玫瑰，手有余香吗？万金刚乐呵呵地大笑了起来。

老汉带着他的婆娘匆匆离开了，万金刚看着他们离开，久久伫立在原地，默默回味着那做善人的快感。待他回味差不多的时候，他陡然发现他的身边跪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