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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梦醒时二
爱卿随茵茵进车里,她趴在窗边,望着血红色的藏音阁无声抽泣,一次次张开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仿佛能听到姑娘们惊恐绝望的叫声,房屋倾倒时的轰隆声,还有被高温融化了的绫罗绸缎的气味。
茵茵用力抱住爱卿拉上窗帘说:“姑娘,不要再看了,也许只是走水而已,没姑娘想象的那么严重。”
茵茵心虚的安抚她,心中明白藏音阁和别院周围侍卫无数,即使真走了水,火势也不会蔓延到如此地步,且这一路上,他们没有见到一个前去救火的人。
“我错了,我真知错了...”
茵茵低头,见爱卿满脸泪水,喃喃自语,急忙安慰道:“姑娘没错,这事和姑娘没有关系。”
爱卿痛苦的摇头:“不,我前世犯了错,老天爷要惩罚我,他可以用鞭子抽我,可以用刀子割我的肉,可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身边的人。”爱卿逐渐轻笑起来,对一脸惊慌的茵茵说:“你知道吗?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如何惩罚一个人。”
茵茵眼中蓄泪抱紧她说:“姑娘别这样,大人还在等着你,你得振作起来。”
“对啊,还有他在等着我,只有他没有嫌弃我这副病懦的样子,像好心人一般把我这条流浪猫捡回家...”碗儿水边,一轮月,一壶酒,一架琴,她向他求婚,他答应了,爱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见到他,好想快些飞到他身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爱卿和茵茵撞的头昏眼花。
“暗侍卫,发生什么事了?”茵茵大声问。
车外传来暗铮的回答:“没事,你们不要出来!”
车外,暗铮手握剑柄,眼睛盯着前方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和随后拦住他们去路的王福春。
暗铮见是他,心下一惊,仔细观察那些黑衣人,见他们中间果然挟持着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黑色帷帽的人。
王福春身穿深蓝色锦袍,笑的怡然自得,“你们这是要把我兄弟带去哪儿?”
一名头发灰白的黑衣人说:“明知故问!懿王派我们来救人,你为何要阻拦!”
王福春一甩头发,笑说:“救人?那可不一定。谁知道你们是来救人的,还是像刚才那帮人是来放火杀人的?”
那黑衣人气的发抖,怒道:“胡说八道,你明明看过我的令牌还出手阻拦,你背叛了懿王,投了皇帝!”
王福春脸色一变,眨眼间投出一枚暗器,正中说话的黑衣人眉心,“哼,竟敢污蔑我投靠那个蠢皇帝,该死!”
其他黑衣人见状,怒吼着向王福春冲了过去,王福春气定神闲的与他们交起手来。
暗铮与王福春对视一眼,见黑衣人无暇顾他,正欲驾车离去,耳边突然嗖嗖两声,他反射性的侧身,躲过了两枚断箭,随即,身后车厢里传来爱卿的惊叫声,暗铮心道不好,扯开车帘一看,见茵茵一手护着爱卿,一手抓住了飞进来的断箭。
暗铮刚送口气,听茵茵急道:“小心身后!”
他立即翻身跃起,躲过了横切过来的刀锋,落下时,出剑向来人直刺过去,那人后退两步避开,沉声道:“暗侍卫果然好功夫。”
暗铮见偷袭他的人青衣蒙面,只觉眼熟,可又一时想不起来,这时由他带来的一批黑衣人也加入到王福春那边的斗争中,奇怪的是,这些新来的黑衣人,不但想杀王福春,还想杀那个被挟持的白衣人。
暗铮略一思量对青衣人说:“在下只是路过,不想耽误阁下正事。”
青衣人闻言哼笑一声,举剑向暗铮袭来,暗铮跃下马车,与黑衣人过招,几个回合下来,两人竟打了个平手。
许久后,王福春冒着生命危险救下了白衣人,他一手搭在白衣人的肩膀上,苦笑着说:“金兄,对不起,在下撑不住了。”
金声取下帷帽释然一笑说:“我说过,你不必多此一举。”
王福春说:“我也曾这样劝过他,可惜他和你不同,是个有软肋的人。”
他俩边悠闲的说着话,边击退包围过来的黑衣人,金声看着他手里的剑说:“我死了,他便再没有软肋了。”
金声话音刚落,王福春的剑便没入了他的心脏,心脏虽然停止了跳动,可他仍清楚的听到了绝望的叫喊声,一个身穿血红色嫁衣的少女,跌跌撞撞的向他跑来,少女无畏的拨开挡在她前面的黑衣人,直扑倒自己身上。
“师傅,师傅!你不能死,求你看看我,我是卿儿啊!”爱卿抱着金声的头,痛彻心扉,她好像又听到他对自己说了对不起,可她不要对不起,她只要他活着,活着作一名小琴师,作她午夜梦回时能带给她温暖的那个人。金声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便缓缓合上了,爱卿的心跌入了地狱,老天爷生生的夺走了她心里最后一块温暖之地。
爱卿颤抖着在已经气绝的金声耳边说:“师傅,其实...我原来...一直对你...”
爱卿话还没收完,茵茵冲了过来用力将她和金声分开,“姑娘快跟我走!”
爱卿这才发现,剩下的黑衣人见金声已死,转念都攻向了王福春和暗铮,暗铮身上已挂了彩,茵茵脸上也有伤。爱卿怕拖累他俩,只得跟茵茵上了车。茵茵将爱卿推进车里,伸手拉缰绳大喊:“驾!”两批黑马嘶鸣着冲了出去。
爱卿趴在车窗上,见金声安静的躺在血泊中,离她越来越远,暗铮已被黑衣人团团围住,生机渺茫,忽觉胸口剧痛,血气翻涌,昏死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爱卿发现车里已有了光线,马车跑的十分颠簸,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奔跑在不慎平整的沙土路上。
爱卿捂着剧痛的胸口,打开窗帘,见茵茵正沉着脸盯着前方,听到声响她回头对爱卿说:“太好了,姑娘您醒了。”
“我们已经到哪里了?”爱卿轻声问。
茵茵没有回答而是平静的说:“姑娘,这两匹马快坚持不住了,奴婢先放你下车,你拿着这枚金钿还有地图,到指定地点与大人会合。”
爱卿看她递过来的信物,摇头不肯接,“那你呢?”
“奴婢驾车引开他们。”
“不行!”爱卿冷声道:“我们一起走,说不定他们不会追来,毕竟杀我对他们无用。”
茵茵握住她的手说:“他们不是来杀姑娘的,而是一直在跟踪我们,想找到大人的下落。”
爱卿震惊的说:“你是说大人也被追杀了?”
茵茵点头,“很有可能,昨夜那两拨人,都想杀掉和国师有关的人,可唯独放掉了你。可见他们应是刺杀大人不成,又失去他的行踪,想跟踪你找到大人。”
爱卿按住茵茵握着信物的手说:“你我相识不久,你却舍命相护,爱卿感激不尽。”她忍住眼泪说:“只是我如今想跑也跑不动了,你即便把信物给我,我也回不到大人身边。你逃吧,如果能见到大人替我谢谢他。”
茵茵微笑着说:“奴婢本是江湖人,为了金钿偷偷潜伏在大人身边。本来还真没打算管这闲事,可大人他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和目的,却将你和信物托付于我,茵茵感念他对姑娘的这份心意,所以发誓要护你到底。”
“不要!”爱卿哭着说:“我不要你的保护,你要活着,然后替我去保护他。我真的只是像暗铮说的那样,除了拖累别人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爱卿的眼泪打湿了红艳艳的嫁衣,那个曾几次三番要杀她的男人是从何时开始将她放在心里,偷偷保护起来的?
马车剧烈颠簸,爱卿眼前一花仰倒下去,茵茵急忙停下马车将她扶起来,爱卿扯扯嘴角说:“看到了吗?我根本回不到大人身边了,求你放下我去找大人吧。”
茵茵咬着唇,两眼通红的点点头,她将爱卿轻轻放下说:“姑娘保重。”然后将梅花钿放到爱卿怀里,自己将地图收好。茵茵临走时对她说了什么,爱卿没有听清,但她很满足的笑了,曾有那么多人因她而死,她总算也能为别人做些什么了。
爱卿闭上眼睛,她不怕死,因为她死过,知道死亡只不过是从光明走进黑暗,从一个世界走到另一个世界而已。今世过往如跑马灯一般在脑海中旋转,十分精彩好看。
这时,爱卿听见了车外的嘈杂声,心想懿王的人已经到了。
车外有人喊:“把尸体丢到路边,看看车里还有没有人。”
“尸体?是谁?!”爱卿忍着剧痛坐起,车帘被人撩开,灿白的阳光照的她睁不开眼睛。
撩开车帘的人看了看,震惊的放下车帘离开。
爱卿突然想起茵茵,她恐惧于自己的推测,尽全力爬到车外,跳着摔下车去。
两个侍卫上前拦住了她,爱卿左右望着,在路边看到了茵茵的尸体。
爱卿痛极,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侍卫向茵茵跑过去,她不信,她要亲眼看看她是否真的死了!
只是没走几步又有侍卫上前拦住了她,“滚开!你们这群畜生!滚开——!”爱卿挣扎着,痛哭着,头上碧绿的双扣簪被甩了下来。白衣少年静静走到她身后,跪下,抱住了她。爱卿瞬间停止了挣扎,难以置信的回头轻唤:“张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