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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绿洲奇遇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7-01-09 | 字数:6773

张皮子逃出山国,一头扎进芦苇滩,顺着河边一条羊肠小道,躬着身子,迅即向着西边奔逃。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逃,肯定加重了阿齐纳的猜忌,阿齐纳一定会组织兵力围捕自己。只有趁着天黑之前,逃出可能的包围圈才是上策。他在进入山国之前,早就选好了藏身之地。就在山国西边,孔雀河岸边,有一处连绵不绝的沙梁,沙梁坡脚紧挨着一条商道。一年到头,大半时间这条道上都有东来西往的商贩马队驼队。张皮子就是跟随一个乌孙商队从这条道上来到山国的。他在路上听说山国和匈奴关系紧密,泉渠城里还住着匈奴使团。他就留了一个心眼,为了防备匈奴人的无故加害,他在离泉渠城还有十多里地的时候,就和康居商队分了手。

由于他没有了盘缠,随身只有一匹抢来的匈奴马——还是他逃离柳中城时,从匈奴人手中夺来的。他必须进城,把自己躲藏在焉耆国一户牧人家时编制的柳条筐变换成钱,或者干粮、干肉。没有给养,他是没有办法找寻西域都护府的战友们的。他没有急于进城。

他在路边歇息了一阵,见康居商队的驼队转过沙梁不见了,这才起身,翻过沙梁——他要找寻找一处藏身之地。这是他逃出柳中城之后,在西域游荡养成的一个习惯。找不到合适的藏身之所,他心里就没有底气。

皮子翻过了两座沙梁,他来到沙梁的最高处,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只见孔雀河宛如一条白练蜿蜒曲折,自东南向西南流淌,逐渐隐逸在一片绿洲之中。此时,夕阳刚刚落在远方的山梁之后,河道上空,氤氲的水汽慢慢升起,皮子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的湿气。

皮子把驮在马背上的货物检查了一遍,他有些心疼马匹,取下了几个筐子,背在自己的背上,牵着马向河畔走去。

在高处看河道,似乎尽在眼前,等到走下山梁,才发现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芦苇、红柳、梭梭、胡杨树间杂,越走越浓密。林间只有狭窄的、野兽走出的兽道。张皮子一手牵着马,一手拿剑,对横档在面前的树枝、芦苇等进行砍伐清理。芦苇的叶片边缘有尖锐细小的尖刺,一不小心就会划伤裸露的皮肤。皮子的脸上、手背上被划伤了好多道伤口。被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红柳和梭梭也不好惹,经常密密匝匝挡在路上,不砍根本就没办法通过。有时候,人过去了,马却过不去,因为驮着货物,身形胖大,行动不便。张皮子又得退回去,重新砍伐。张皮子累得精疲力竭,终于来到了河边的一块滩涂。见到河水,人和马的第一反应都是赶紧奔向河边,把头埋到河水里猛喝了一气。

张皮子缓过劲来,这才顾得上向四周打量。他面前的是一块月牙形的河滩地。河滩地的西北侧,有一处高耸的悬崖,崖壁笔直陡峭。崖壁下,有一个狭窄的沟口。张皮子估计那里应该可以找到藏身之地,遂牵着马来到沟口。走到近前,他才发现沟口夹在一高一矮两块绝壁之间,大约三丈宽,有洪水浸蚀过的痕迹。由于天已经黑了下来,沟里有些昏暗,皮子打眼观瞧,仍然看不清楚。他心里有些发虚,就在沟口停下,将马拴在一块石头上,卸下了马背上的货物。趁着朦朦胧胧的光线,赶紧在河滩上捡了一堆枯树枝,用燧石点了一堆篝火。他借着火,烤了两条干肉吃了,这才感觉到身上又恢复了些力气。他给马喂了几把黑豆,在篝火旁铺好毯子准备歇息。眯上眼睛没多一会,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忍不住又坐了起来。他用树枝捆扎了一个火把,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拎着宝剑,大着胆子向沟内走去。

沟内寂静无声,只有皮子手中的火把燃烧发出的噼啪之声。地上是多年洪水沉积的沙土,软软的,他蹑手蹑脚慢慢前行。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发现沟道拐了弯,他继续向前探索,空中突然扑来一片黑云,他下意识地抬手举剑在空中挥舞——原来是一群蝙蝠。蝙蝠翅膀带出的风,把火把的火苗吹得左右摇晃。好在张皮子是经过战场腥风血雨的过来人,心理素质的确了得,他没有被突然出现的蝙蝠吓倒,反而加快脚步,来到蝙蝠飞出的地方——靠他右手崖壁上出现了一个比房门略小的长方形洞口。蝙蝠就是从这里飞出来的。他把火把伸进洞口,向里喊了一嗓子,更多的蝙蝠呼啦啦飞了出来。等蝙蝠不再飞出。他这才钻进洞里。皮子举着火把四下观瞧,只见洞里一前一后,分为前后两室,有两人来高。洞壁上,密密麻麻被人凿出了数不清的石龛,里面有各式各样的石人。他来到一墙之隔的后室,发现还有一尊两人多高的石像。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石像只雕凿出了一个基本的轮廓,没有完工。这应该是一处未完工的佛教洞窟。当时,佛教还没有大规模传入中原,但在西域已经非常盛行了。张皮子不懂得墙上雕刻的是什么人物,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佛教一说。他举着火把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有人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他心里没有任何敬畏的感觉,只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隐秘的藏身之所,而感到十分开心。

第二天,他带着货物来到山国泉渠城售卖,没想到被阿齐纳搅局,差点丢了性命。

他跑出泉渠城后,顺着孔雀河岸,一路向西南狂奔,直到确定后面没有追兵,这才缓步慢了下来。

等到喘息匀了,他在河里湿润了焦渴的喉咙,这才在芦苇、红柳的夹缝中,向藏身之地走去。他没想到,阿齐纳是个干事执着的家伙,在他放松警惕,以为警报解除的时候,他忽然听到身后,人喊马嘶,还有狗叫的声音。皮子侧耳细听,他发现人马正在朝自己的方向过来。他手无寸铁,刀剑和弓弩藏在洞里没有带,就算带了武器,寡不敌众,他也没有胜算的机会。

他顾不上秋水刺骨,跳入水中,向下游泅渡而去。游到洞窟所在的河滩,皮子嘴唇冻得发乌,浑身发抖,感觉身上的全部热气都快跑光了!他的内心里只想到一个字——火!

他双手环抱着上身,深一脚浅一脚,狼狈地向洞窟走去,一个没小心,被石头绊到脚,竟然摔了一跤。他心里暗骂着“晦气”,刚要站起身,忽然发现河滩上似乎卧着一个人。他站起身定睛一看,真是一个人,浑身湿漉漉趴在河滩上,两只脚脖子还泡在水里。他急忙蹲下身子,警惕地向四周察看,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弓着身子来到这个人身边,他伸手摸摸这个人的鼻子,发现还有呼吸,胸口也是热的。他推推这个人,在他耳边喊道:“喂,喂,醒醒!”

这个人昏睡着,失去了知觉,哪里醒得过来!

皮子自己也冷得上下牙打架,也没有力气搬得动这个人,只好先跑回洞窟中。好在火种还在,他吹燃了火,换掉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撕下一块干肉放在嘴里,身上恢复了一些热量,就赶紧回转来搬这个昏迷的人。他半抱半拖,终于把这个人弄到了洞窟中。这个时候,他根本没有考虑所救之人,是敌是友,会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他只是被内心善良的本能驱使,全然不顾自己的处境。

张皮子剥去了这个人身上湿透的衣服,用毯子裹紧他的身子,把他放在篝火边,又给他灌了几口热水。这个人的体温在慢慢回升。皮子收拾妥当,这才借着篝火的火光,观察这个人。只见此人满脸络腮胡须,浓眉,年纪不会大过自己,看五官,判断不出是中原人还是西域人,或者是匈奴人。半夜,这个人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迷迷糊糊地意识不清,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象,发不出半句话来。他的身子扭动着,因为双臂被裹在羊毛毯中,难以动弹。合衣睡在他对面的皮子,被他动弹的动静惊醒,他起身来到这个人身边。用汉语呼唤道:“兄弟,咋啦?醒醒,吃点东西吧?”

皮子只是下意识地用自己的母语呼唤,也不管眼前这个人听得懂,听不懂。他没想到,本来处于迷糊状态的这个人听到皮子的话语,竟然呼地一下,挣脱了羊毛毯的包裹,直起了上身。

皮子被他吓得一激灵,本来蹲着的他,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皮子惊慌地问道:“你,你要干啥?”

被救的这个人眼睛直勾勾看着皮子,眼神十分瘆人。他瞪着皮子,用食指指着皮子,一字一句地用汉语问道:“你,是,汉,人?”

轮到皮子不能淡定了,他也不禁用食指指着对方,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也是汉人?”

听到问话,被救的人一边点头,一边双手捂着脸哇哇大哭起来。

皮子没想到在西域绝地,万里之遥,这么个偏僻的旮旯,一个被当地人废弃的洞窟里,居然救了一个同胞!

他激动地抱着眼前痛哭的男人,又问了一句:“你真是汉人?”

男子哭声渐小,但双肩仍然在抖动。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只顾一个劲点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皮子拍着男子的肩膀,安慰道:“兄弟,不哭不哭,我们说说话!不哭了嘛!”

男子终于停止了哭声,说:“三年,没见汉人!”

皮子再问:“兄弟,叫个啥?家在哪里嘛?”

“我,班勇,家,东都洛阳的。”男子的汉语有些不大流利,说话有点磕巴。

皮子再度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子,问:“班勇?你父亲是班超?”

班勇点点头。

皮子还是不敢相信。他在柳中城曾听说班超的儿子班勇在沙尘暴中走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而且还是黑天半夜的。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回头朝洞门外看了看,身子后仰,警惕地望着班勇说:“兄弟,我好心救你,你可不能吓我!我可听说班勇早就死在沙尘暴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是人是鬼,怎么跑到这个旮旯里来了?”

“大哥,我不吓你,我,是班勇,是人,不是鬼!”

张皮子这才稍安。

班勇又问张皮子:“大哥,有吃的吗?我吃点东西,慢慢给你说!”

皮子拿出两条干肉,递了一条给班勇。班勇接过。不顾吃相,双手和牙齿一起较劲。撕扯着手中的干肉。皮子把另一条干肉放在火中炙烤着,一边劝班勇慢一点。

吃完肉,喝了热水,穿好烘干了的衣服,班勇正要开讲自己的遭遇,却突然一拍脑门,嘴里骂道:“混蛋,该死!”一边就要站起身来。刚刚站起,一个趔趄,差点后仰栽倒在地。幸好身后的石壁挡住了他。皮子惊讶地问:“兄弟,咋啦?”

“混蛋,依罕呢?她和我一起掉到水里,我咋只顾自己,不管老婆死活啊?”班勇说着就要冲出洞口,去找自己的老婆。

皮子更加惊异,问:“这深更半夜的,到哪里去找?等明天天亮了再找吧!”

“不,不行,大哥,你给我弄个火把,我去找!”

皮子心想:帮人帮到底,干脆一起去吧,找找看,让他死心。

等出了洞窟,走出沟口。天上明月高悬,河水哗啦啦向下游流淌着。对面的树林中过夜的鸟类受到两人的火把惊扰,不时闹出点动静。皮子抬头看了看月亮,犯了难——班勇是从上游漂来的,这到底该往上游找还是往下游找呢?

皮子想了想,说:“班勇兄弟,你等等,我到山崖的高处打望一番,看看情况再说。”

皮子绕过崖壁,找到一处平缓些的地形,手脚并用爬到了半坡上。他朝上游看去,只见孔雀河岸边火把点点,似有人马活动。他赶紧顺着山坡滑下来和班勇会合。

班勇问:“大哥,啥情况?”

“上游是不敢去了!山国的兵马正在找我,要是被他们抓到,你我都活不了!我们往下游看看,看看你老婆是不是命大吧!”

皮子和班勇两个人举着火把,身背弓箭、刀剑,顺着孔雀河北岸,一边走,一边轻声呼唤着依罕的名字。

班勇在前,皮子殿后,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向前探查。

忽然,听觉灵敏的皮子扯了班勇的衣襟一把,说:“停一下,有动静!”

两人停下脚步,静静地听着,班勇道:“没有啊!”

“明明听到有女人的呼救声啊!”

听到是女人的呼救声,班勇急了,说:“赶紧走,赶紧走!”

又走了几步,皮子再次拉住班勇的衣襟,说:“肯定是女人的声音,这次没错!快,加快!”

两个人顾不上芦苇的叶片、红柳和梭梭的枝桠的阻挡,拼命向前冲去。

班勇一边喊着“依罕”,一边激动地冲在前面。

终于听到了依罕的呼救声。依罕大约也听到了班勇的呼唤,她的声调更加急切更加恐惧。皮子听不懂依罕的话语,班勇懂啊,班勇忽然止步道:“大哥,依罕说有狼!”

皮子听说有狼,取下肩膀上的弓箭,又把宝剑摘下,递给班勇,紧张地说:“坏事了,该不是遇到群狼了吧?!”

两个人举着火把,小心翼翼地向前迈步。

在河岸边长着一棵老胡杨。一根粗壮而弯曲的树枝伸到河心。依罕就坐在树杈上。一头狼龇着牙,眼睛在夜色里发出恐怖的荧光,正在树杈上和依罕对峙着。依罕手中拿着一根胡杨木棍,在面前胡乱地挥舞。狼嘴里淌着涎水,恶狠狠地从喉管处发出低沉地呜咽声。树底下,围着七八只狼,见到班勇和皮子举着火把到来,狼群转过头来,躬着背,虚张声势地嚎叫。它们也在评估着两个人的实力。班勇举着剑,皮子张着弓,两人预防着狼群的进攻。人狼对峙着,都不敢主动发起进攻。

皮子比班勇有经验,他低声嘱咐道:“快,找点树枝枯叶,点一堆火。”

班勇把剑插在地上,弓着身子,眼睛盯着狼群,一只手在地上胡乱划拉着枯枝败叶。

火堆生起来了,越烧越旺。狼群开始胆怯,出现了躁动。有的狼开始回转。皮子和班勇一起呐喊,尽可能弄出很大动静。

树杈上的狼终于顶不住,跳到地上。

狼群退去了。

依罕已经精疲力竭,坐在树杈上无力下来。班勇和皮子两个人一起努力,才使得依罕安全着地。

这时,东方已经发白,大地的轮廓基本清晰。班勇搀扶着依罕,皮子在前面开路,一起向洞窟走去。

到了洞窟,班勇这才顾得上相互介绍。皮子终于看清了依罕的长相,虽说满脸脏污,衣衫褴褛,但仍然难掩依罕的美貌——尤其是她白皙的肌肤,凹凸有致的青春身材,看得皮子热血沸腾。他的眼睛不敢再看依罕,只顾做自己的事,即使要说话,也是低头而语。

因为考虑到山国士兵有可能还在搜查,三个人不敢走出洞窟。大家终于有了充足的时间讲清各自的遭遇。

原来,班勇获救,在胡杨村里呆了两年多。心里无时不思念着自己的父亲和战友。无奈此地交通极其不便。北边是浩瀚的沙漠,南边是无垠的戈壁,东面是湖泊,西面是沼泽。要想离开村子,没有当地人做向导,而且还要是经验丰富的当地人才有可能走出去。班超在依罕家里养伤这么些天,自己又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只得沉下心来,帮着打柴,放羊,割芦苇,什么事情都干。大家都笑话老人说:你哪里是救人,你是捡来了一个孙女婿哦。每每听到这些话,老人就会笑呵呵捋着胡子,慈爱地看着班勇。

班勇知道了老人的心思,自己也满心喜欢。只是自己的理想是在西域建功立业,八字还没一撇,自己却在这个远离故土的小村庄当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这和他心目中的理想差距太大。他不愿意考虑这些事情,但又忍不住想和依罕在一起。这种矛盾的心情,时常像蚂蚁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非常恼火。

班勇的聪明才智,在村里得到了极大的发挥。他不仅教会了大家编织芦苇席,制作砖坯,还无师自通地制作出了本村的第一具渔网,第一只篓子,村里的渔获大量增加。他还学会了煮盐。班勇来自中土,很多事情只是见过,但并没有亲手制作过,看到村里生产工具落后,他自己亲自试验、琢磨,成功了再教给村民。所以他在村里非常受欢迎。

班勇已经学会了本地话,而且还跟着靡续昆老人学会了佉卢文。这种文字是本地官方使用的文字,来源于古印度。

老人很希望班勇留下来。有一天,两人在河边捕鱼,休息的时候,依罕去采马齿苋和灰灰菜。这些野菜还是班勇到来后,示范给村民后推广开的。班勇很爱吃凉拌的马齿苋。老人见孙女走远了,就问班勇:“班勇啊,来我们家有两年多了吧?”

“快两年半了!”

“我和孙女对你怎么样?”

“你老人家怎么问这样的话?您就是我再生的父母啊!小妹待我犹如亲兄弟。我这一辈子都还不了你们的恩情啊!”

老人说:“恩情不恩情的,就不要说了!我们现在就把你当作一家人了,一家人还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不过,”老人欲言又止。

班勇眼巴巴看着老人。

老人想了想,似乎下了决心,道:“都不是外人,我就把话说开了吧!我觉得孙女和你很般配,你们两人都不小了,我看,你们是不是把事办了!”

班勇是何等聪明的人,当然听懂了老人的意思。他满面通红,低头用芦苇棍在地上胡乱地划着。

老人说完,眼睛盯着班勇,见他不答话,有些沉不住气地问道:“你觉得孙女配不上你?”

班勇急得脸更红了。他连连摆手,辩解道:“不,不,不!老人家这是在骂我!小妹聪明能干,里里外外操持家务,只有我配不上小妹,小妹怎么会配不上我啊!只是,我身无分文,有家难归,拿啥娶小妹?再说,我迟早有一天会离开村子,去找我的父亲,那时怎么办?”

“既然配得上你,你还磨磨唧唧干啥?赶紧,把事办了。我们家又不是达官显贵,大户人家,杀几只羊,酒自家酿的有,把村里人请来喝喝酒,这事就成了。”

“可是,我总有一天要走的!”

“到时候,你有了你父亲的消息再说!你把依罕带走我也不会拦你!”

于是,班勇和依罕成了家。

后来,听一支迷路走到村里的商队讲,汉军正在乌垒城屯兵,还说领兵的人应该就是班超。有了父亲的消息,班勇就带着依罕,告别靡续昆老人,出发去找寻父亲的队伍。谁知,出门不到十天,两个人就遇到了匈奴的骑兵,所带的三匹马被抢走两匹,给养物资全部被抢。班勇匹马单枪,带着依罕沿着孔雀河一路走来。好在班勇当时随身带着弓箭,有几枝箭没有被抢走。靠着这几枝箭,班勇一边打猎,一边向乌垒城方向跋涉。

谁知走到山国境内时,冤家路窄,又遇到了匈奴人。匈奴人大约知道了依罕是个女人,对他们狂追不舍。一直追到一处河边陡坎前,两人无路可走,一起跳进了孔雀河。

皮子也讲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皮子本匈奴人围困在神树洞中。疙瘩中箭身亡,关宠不愿连累皮子,更不愿意做匈奴人的俘虏,趁皮子忙于迎战匈奴人,用自己的短剑自杀了。皮子含泪忍痛,从神树洞中爬上树顶,趁匈奴人忙于查看树洞,从树杈上跳上匈奴人的马背,在夜色掩护下逃出了柳中城。

三人唏嘘不已。

第二天,三人结伴踏上了前往乌垒城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