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胡府门卫的一天

看到华尔的时候，见华尔左手拿着一个礼盒，右手拿着两个红皮本子，笑道：“今天华尔先生来，是有什么好定西分享？”

华尔把手里的东西交给管家，说道：“中国人的习惯嘛，上门送礼，这我还是懂得。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你门口铺子里的鞋，我捡便宜的要了两双，你凑活着穿吧。”

胡雪岩一脸嫌弃地说道：“哎呀，你这人，没有掌握上门送礼的精髓，这送礼得送对路才行，哪有你这么送得。下次你直接去菜市场买两斤白菜送来得了。”

华尔一点也不觉得不合适，点点头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下次我就买白菜来了。白菜可比这两双鞋子便宜多了。”

“这位是？”走在路上华尔就指着七姑娘问道。

“拙荆，免贵姓魏。”胡雪岩说道。

华尔迷茫地摇了摇头，问道：“拙荆，什么意思？”

“就是我老婆的意思。”胡雪岩笑着说道。

华尔摇了摇头，一脸苦涩：“胡老兄，每次当我觉得我中国话已经都知道的时候，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还需要再学十年才能学懂。”

落座之后华尔把手里的两本小册子给胡雪岩交了过去，说道：“这一本是《舰船要旨》，我从我们法国的海军那边要过来的。另一本是建船厂的规划，我已经写得很清楚了。就等着你这边有消息了。只要你能够下定决心，我这边立马就能回国和我们国家的人商量中法联合建造船厂的事情。”

胡雪岩曹操看了两眼，点头说道：“好，我这边也已经有消息了。左宗棠大人对你的建议十分有兴趣，打算开办一个船厂。有他帮忙，朝廷很快就会同意的。我现在有事脱不开身，我想书信一封，让你带着直接去广东找左大人商量一下，你看如何。”

华尔说道：“哦，这样简直是太好不过了！要是这件事情能成功，回来我一定请你吃饭！”

“呀，请客吃饭都已经学会了？”胡雪岩笑着把手中的两本册子给华尔交了过去。

……

胡府的门卫正坐在门房里跟管家聊天。

他早上早早起床，打开大门之后便从门房里拎出更钟绕着胡府敲一遍寅时的更，之后就再也没事儿了。在别家通报消息的都是门卫，偏偏自己的管家闲着没事儿，总爱在门口等着替自己传话。这让他很无语。

管家坐在门房的床上，摇着头说道：“这一天天的，实在是太忙了。今天已经来了几波人了？”

门卫摇了摇头，说道：“记不清了。”

管家说道：“十七拨了！光是漕帮里的人就来了三四趟。哎，真是累死我了。”

门卫有些没好气地说道：“大爷，你好好在后院带着，看着丫鬟小厮们浇花扫地就是了，一直在我门房里待着干什么？来了人我自然会去通报的。”

管家神情一凛，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都是什么人物？最不济的也是码头的船主，来找胡大爷就都是达官贵人，你小子知道怎么和这些人打交道吗？”

门卫不服气地说道：“我怎么就不知道了。‘哎呦，您来了。我们东家这些天正念着您呢，您稍等，我马上进去通报！’要是东家不再就说‘哎呦，您来了，我们东家可常念叨您呢。不过今儿您来的真不凑巧，我们东家瞧好有事儿出去了。您要是不嫌弃进去喝杯茶？有什么事儿和我们家夫人说说也是管用的。’”门卫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举手弯腰比划着。

管家看完一咧嘴：“哎呦，你小子学的道士有模有样的。可是说话还是不对，光会说这两句有什么用？你知不知道最关键的是眼神态度。咱东家是有本事的人，来的人都是求着办事儿。但是我们是下人，却又不能倨傲。所以迎接客人既要把我们胡府的气度威仪摆出来，也还不能让客人觉得不舒服，这里面门道多着呢，你给我好好学者点。”

门卫没好气地应了一声“是”，管家有开始抱怨：“哎，你说我这老胳膊老腿了，来来回回一直跑怎么受得了。听说咱家老爷在杭州的府邸足有三五里地，光从门口到堂屋就有半里。你说老爷要是在杭州待着，那杭州的管家还不得累死？”

门卫说道：“杭州自然有门卫跑腿，管家才不会管这小事儿呢。”

管家一皱眉，说道：“你懂什么？引接客人都是管家来坐的。”

门卫心里很不服气，你说你来抢我的活干也就算了，要紧的是你抢了我的活还抱怨着抱怨那的，这谁受得了。不愿意干就让我来干呗！

管家伸出腿来，说道：“过来，给我捶捶腿。”

门卫大急：“哎呦，大爷，你赶紧把鞋脱了，我这床晚上还要睡觉呢。”

管家笑道：“这可不行，万一一会儿来人了，我哪有时间穿鞋。我注意着点，不给你把床弄脏了就是。”

门卫看到管家这狗拿耗子还一直放屁的样子，有些受不了，说道：“管家，您的事儿那么多，天天在门房待着可怎么办？你就不担心后院的婉菊和刘壮偷空牵手亲嘴吗？”

管家一听这话立马瞪眼睛问道：“什么？刘壮那小子竟然敢跟婉菊胡来？”

门卫点了点头，装作吃惊的样子，问道：“怎么，大爷您还不知道吗？”

管家舔了舔嘴唇说道：“这俩人瞒得我好紧。这怎么能行？别说婉菊是我从老赵家里领进来的，就说在胡府里面他们也不能乱来啊！这成何体统，我得去说说他们去！”

门卫说道：“对，他也您可得看紧点。刘壮那小子不好好做饭，一直对婉菊存着坏心思呢。”

管家二话不说撩起门帘走了出去。

管家一走，门卫摇了摇头：“慢走，不送了您！”

说完赶紧走到门口盯着，等着迎接客人。

眼看着天就黑了，却在没有人来，他心里有些着急。正想回去坐一会儿呢，突然远远看到了轿子。他脸色一喜，胡府在上海很偏远，能坐着轿子来的，一般都是来找胡大人的，而且身份还不低。

他赶忙心里酝酿着言辞，想着一会儿见了胡雪岩该怎么通报，好让胡雪岩记住自己。可是等轿子一落，下来的是郭庆春。

郭庆春看到门卫问道：“胡大人在家吗？”

门卫赶忙说道：“在。”

郭庆春没再搭理他，直接走了进去。

看着郭庆春的背影，门卫心里很不是滋味。这一天天过得也太窝囊了，早上起来喊一句“寅时起床，各家开窗。”晚上睡觉前喊一句“酉时熄灯，小心火烛”，一整个白天就说了一个“在”是正经话。

哎……

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