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采野菊
等强子离开之后，秦柯这才伸了个懒腰，哈欠连连地走回李政民屋里，看见李奶奶坐在饭桌旁纳鞋，连忙笑眯眯地过去，替她老人家捶肩揉背。
“奶奶，你这身子骨可真硬朗！对了，你今年几岁了？”
李奶奶皱着一张老脸，低头闷不吭声地穿针引线，似乎并不想回答秦柯的问题。
小孩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知道老人家不太待见自己，于是想要偷偷摸摸地溜了。
谁知就在这时，李奶奶不紧不慢地开口了。
“唉……我这老太婆能活到几岁就算几岁咯，你也知道我家政民命苦，我身子骨若是不硬朗，如何把屎把尿地将他拉扯长大？秦柯啊，你往后要多担待着他。”
又是碎碎念，秦柯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头疼地拍了拍脑门儿，敷衍似地应着老人家，一步步往后退。
好不容易摸到了李政民的房间，正想进去“避难”，却没料到被李政民一把推了出门。
秦柯立刻火冒三丈——这二愣子今天是要给他脸色看了是吧！之前是谁还口口声声地说着，不管自己做什么都答应！？
变脸变得还挺快的啊！
不过他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人，知道李政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生气，摸着良心说，生气的原因可能还出在他身上。
秦柯左思右想，实在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气得他一脚踢上门板，结果忘了自己正穿着拖鞋，疼得龇牙咧嘴。
“嘶——疼死我了！”他眼角挂着点泪，心里又气又恼。
好在这时，李政民因为听到他喊疼，急急忙忙就打开门问他怎么回事，神色还是无比地担忧。
秦柯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心想——小样儿，你还不是被我治得服服贴贴？
“李政民，都怪你！你干嘛看见我就把门关上？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这一连串的质问让李政民有些招架不来，偏偏他的语气还十分委屈，活像李政民真的欠了他似地。
“秦柯，对不起，我……”李政民挠着头不知所措。
面对秦柯的时候，他总是无法坚持原则。
他是气他昨晚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他家，害他清晨醒来时虚惊一场，以为他想不开跑下山去了。因为以往秦柯根本起不早，他觉得自己睡得太沉了，以至于压根儿就没察觉到秦柯的动静，所以一直愧疚不安。
急匆匆跑出房间去找人，谁知刚出门就看见他奶奶在屋里纳鞋。
还没反应过来，他奶奶就淡淡地说道：“找秦家那小子吧？他昨夜趁你睡着偷偷摸摸回家睡去了。”
李政民整个人懵了一下，然后糊里糊涂地走回房中，心是放下来了，可是他总感觉不舒服，难受。
纳闷着，仔细想想，这事儿到底是秦柯不对，害他瞎担心了半天。所以出门看到他的时候，没像以往那样哈巴狗似地走上前去，他也想不通为啥，反正就是怄气。
现下好了，二人把话说开，小孩子没有隔夜仇，李政民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到脑后了。
“秦柯，刚才强子找你了？”
秦柯慵懒地抬起眼皮子，神色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回道：“他是来找我了，怎么了？”
李政民舔了舔嘴唇，犹豫着，最终还是把心里憋着的话给问了出来。
“他找你什么事儿？”
秦柯其实早就看穿了他的那点小心思，不过他可不想泄露了他和强子的秘密，小孩儿心眼儿多得很，他假装无聊地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儿？找我出去玩呗，哪回放假回来你没看见他上来找我？”
只是之前家里发生了大事，强子估计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怕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干脆就没来找他玩。
李政民木讷地点了点头：“你要出去先吃早饭，奶奶已经做好早饭了，你吃了再去。”
说完，他转身给秦柯热菜去了。
秦柯扒了扒鸡窝头，眼角余光瞥见他孤零零的背影，心里不觉有些愧疚。
虽然他没有当面提出来，但是秦柯门儿清得很，他自然知道李政民想要跟着他。
昨晚上他妈还特意和他提过李政民的事呢。秦柯甩了甩脑袋，试图赶走心里头那点别扭的想法。
不就是抛下他和强子上山么？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李政民这小子也不至于垂头丧气吧？
秦柯烦躁地扒着头发，忽然回过头，冲着屋内的李政民大声喊道：“李政民，你还记得昨晚上我和你说的事儿吧？我说了给你剪头发，你记着啊，我回来就帮你剪！”
李奶奶正在纳鞋呢，听见秦柯这么一说，立马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孙子。
“哎哟，你看我这老太婆。”她将手上的鞋底和针线都搁在桌子上，然后站起来走到李政民身后，眯着眼睛左右瞧了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头发是该剪了，政民啊，你要是想剪头发就跟奶奶说呗。”
李政民连忙摇了摇头：“奶奶，不用了，秦柯帮我剪就好，你眼睛不好使，还是让秦柯来吧。”
秦柯听了他的话心里头憋笑呢——这二愣子，平常怎么不见他讲话如此利索？
草草地洗漱完之后，秦柯随便吃了几口饭，便提着一个篓子，光着脚丫准备下山。
李政民怀里揣着他的凉鞋追了出去。
“秦柯，你怎么不穿鞋呢？山上石子多，你要是碰伤脚了咋办？”
秦柯皱着秀气的眉毛，一把夺过他怀中的鞋子，不耐烦地想要打发走他。
“行了行了，我穿就是了，之前不也这样上山下山的么，只有娇气的小孩子才穿鞋到处跑，娘气兮兮的……”
他到现在仍然觉得自己是个粗糙的男子汉，所谓大丈夫不拘小节，就没必要在意光脚不光脚了。
不过他也懒得与李政民争辩，这二愣子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动，他现在可没这个功夫和他费口舌。
穿上凉鞋之后，秦柯朝他挥了挥手：“我穿鞋了，行了吧？你快回去吧！”
“喔。”李政民还是不放心地交待道：“秦柯，你记得要小心，别伤着了。”
“行了行了，你比我妈还要啰嗦！我走了啊！”
说完，一溜烟儿小跑，小人儿很快就没了踪影。
李政民抬脚远远望着，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打算转身回屋，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提醒秦柯早点回来，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木木地调头走了。
秦柯一下山就看见强子在村口等着他了。
他之前考试不及格，数学只考了20来分，气得他老爹将他捆在柱子上一顿痛打，结果衣服都被打出洞了。
今儿出门穿的就是那件被他老爹打破的衬衫，胸前画着一个数码暴龙，他可宝贝了。
瞅见秦柯，他活像只上了电池的小马达，“哒哒”一路小跑，喘着气儿替秦柯拿过他的背篓。
“秦哥，你拿这只背篓是要去做什么哦？”
秦柯神秘兮兮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我想上山去摘野菊花。”
强子立刻瞪大了双眼：“秦哥，你摘野菊花做什么？这玩意儿不是……不是……”憋了半天，他愣是没敢说出“娘们儿”这个词。
秦柯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儿上，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以为我是采来放在家里养啊，当然是摘去卖啊！”
“摘去卖？野菊花也能卖？”
“怎么不能卖了？说你见识浅短，我悄悄地打听过了，野菊花在药材市场上普遍流通，一般价格都是5块钱一公斤。”
强子顿时咽了口唾沫：“5块钱一公斤啊……”
他掰起手指算了起来：“那2公斤就是10块钱，3公斤就是15块钱……10公斤的话，咱们就有50块钱了！”
秦柯乜斜着眼笑他：“算数倒是挺精明的嘛，怎么上次考试才拿了二十几分？你要是考试的时候有这能耐，至于被你爹打成这副德行么！”
强子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嘿嘿”笑了起来。
两人边走边聊，秦柯还分析得头头是道。
“你也别指望着能采到10公斤了，咱们就四条腿两双手，而且只有周末两天才有时间上山，约摸一个月下来，能采到两三斤就不错了。药材厂要的都是晒干了的野菊花，可不是刚摘下来的野菊花。”
强子就不明白了，“那秦哥，咱们干嘛费这么大心思啊？你爹他……”
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事儿，强子连忙捂住嘴巴，小心翼翼地观看着秦柯的脸色。
“对不住啊秦哥，我……”
秦柯勉强笑了笑，冲他摇头。
“没事儿。”
他眼中闪过了一抹痛苦之色，只是强子鲁莽大意，一时没察觉出来。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秦柯说回了正题。
“我要的只是一点小钱，这些小钱我拿来还有别的用处，至于是何用处，现在也不方便告诉你，等事成之后再说吧。”
强子忙不迭地点头：“我知道了，秦哥，只要是你有难处，我肯定帮你！”
秦柯回过头冲他开心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