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城破功成

赫福不知道那种强烈的不安到底是来自哪里，但是他一直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贼兵不是退了吗？难道是有什么猫腻在里面？如果有，那又是什么呢？

……赫福有点头疼，索性就不去想了，他抬起了头，发现日头已经有些偏西，明晃晃的阳光还很刺眼，照耀着初春的江南大地是那么的静怡和温暖，和眼前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好像完全不搭调。

异常残酷的攻城战已经持续了差不多一个白天，他身边剩下的人也不多了，留下的也个个带伤，副将张义的左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砍出了一个大口子，深可见骨，背上也中了两枪，但是他也顾不上这许多了，简单包扎了一下就走到赫福面前。

低声说道：“大人，看样子贼军是退了，我们可以暂时休整一下，还要去喊其他三门的守军前来支援吗？”赫福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缓缓地摇了摇头说：“来了也没用，还是让他们原地……”

赫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似乎是从脚下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像是来自地底什么怪兽在怒吼，紧接着就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晃动，冲天的火光和气浪一下子从城墙下面涌了上来，赫福、张义和南门上的很多兵卒都被气浪掀上了半空，耳膜瞬间就破掉了。

赫福看到最后的画面居然是从空中看到的金陵南城，到处是火光、爆炸、大片坍塌的城墙和很多飞在半空中的——人！

不错，都是赫福的手下，这是赫福这一生中见到的最诡异、最离谱、最壮观的一幅画面，当然了，也是他这一生见到的最后一幅画面。

“麻蛋！上了朱贼的当了，他们居然挖了暗道，用了炸药……”当然了，这也是赫福这辈子最后一个念想，随后他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怎么点着暗道里的火捻子的，这个激动人心的场面莫五并没有看到，他只是远远地看见姐夫张克福一脸狼狈的从前线撤下来，手下的兵丁也都是丢盔卸甲、惨不忍睹，莫五想上前打个招呼，但还是忍住了，他就侧过脸去看自己的战果。

要说火药这个东西确实改变了战争的格局，冷兵器的时代注定将会过去，取代它的必是以火药为本的诸多火器，再勇猛的武士都敌不过一颗小小的子弹，世界战争史将从此改变。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朱元璋把他积存的所有火药都埋进了南门下的暗道里，等张克福把自己的人一撤下，爆炸就开始了。

十个爆炸点的数万斤火药依次爆炸，效果实在没法形容，原本固若金汤的金陵南城墙居然一下子就被炸塌了好几段，露出了七、八个巨大的缺口，守城元军的尸体被炸得到处飞散，很多都成了血沫和肉块，像下雨一样铺满了破碎不堪的城墙。

看上去就像一段用无数血肉筑成的尸墙，这一场景让很多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朱家军将士都觉得胆战心惊，好家伙！

亏得站在城上的不是我们，不然……尸骨无存啊！

莫五这时已经顾不上震惊了，他有一种要吐的感觉，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他的妙计居然会造成这么惨烈的结果，他有些后悔，也有些自责，不知道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这时，姜勇注意到了莫五的反常，他心中一动，走上去轻轻拍了拍莫五的肩膀，说道：“小五，别想那么多了，你我苟活在这个乱世里，吃了上顿，都不知道有没有下顿，我们这些小民就像是草芥、猪狗一般，只能活一天算一天，我们啊，还是把生死看得开一点，你好好想想，我们不这样做，你姐夫还有大帅他们还要损失多少人才能拿的下这金陵城啊？同样要死人，当然不能死我们的人。”

莫五摇了摇头，说道：“姜大哥，话虽这么说，但是……造孽啊！死了那么多人……都是我的主意啊!”

朱元璋可不会像莫五一样多愁善感，他眼见着南城墙在火药的摧残下就像嫩豆腐一样塌了下来，巨大的缺口就像窑子里那些女人的樱桃小口一样诱人，“成了！”

他令旗一挥，命令所有人同时出击，金陵城从此就姓朱了。

十几万大军就像蚂蚁一样冲了过去，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朱家军就像潮水般漫过了南门城墙，金陵城——破了！

莫五赶紧跟随着大军进城，他首先来到了四姐家，发现张克福已经派人过来把守了，四姐穗儿安然无恙，莫五没敢耽误，又回到自己家守着，防止发生什么意外，怎么说自己现在已经是朱元璋的亲兵队正了，这点权力还是有的。不过莫五多虑了，朱元璋的军队果然像传说中的那样，只对蒙元大官和富户豪商下手，对老百姓是秋毫不犯，一下子就获得了金陵城老百姓的民心，金陵城只用了两、三天的时间就迅速平静了下来。

朱元璋这两天反倒比较清闲，破城之后的诸多善后事宜他都交给了李善长和徐达他们料理，自己当了甩手掌柜，乐得个清闲。

现如今，朱元璋就住在原来赫福的总管府里，要说这赫福也真是够精忠报国的，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充入军资了，整个总管府就剩下了这十几间搬不走的屋子，朱元璋心里不由得暗赞赫福一句，而对赫福的一家老小，朱元璋也不为难，专门在城北找了个清静的宅院安顿了他们，还派兵丁日夜守卫，做足了文章。

这就朱元璋的聪明所在了：你们看看，赫福这个不自量力的大反派居然敢挡我的路，还不是被我一脚踢开了，不过这家伙和曹良臣一样倒挺忠心的，算了，我和他各为其主，也没有什么私人恩怨，他既然挂了，我也不为难他的家人了，不仅不为难，还好好伺候着，他们就是活招牌啊，让全江南的人都看看，我朱和尚是多么的大度、仁义和充满个人魅力。

从此，金陵城就成了朱元璋事业的新起点，在大家的建议下，朱元璋改金陵府为应天府，并采纳徽州谋士朱升提出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基本策略，表面上保持低调、克制，暗地里迅速秘密扩张自己的实力，意图逐鹿中原、问鼎天下。

不过在收买人心方面，朱元璋可一点也不低调，他很快就论功行赏，任命徐达为总督军马行军大元帅，常遇春为前军元帅，汤和为左军元帅，邓友德为右军元帅，李文忠为后军元帅，胡大海为提点总管使，李善长为参议官，冯国胜为亲军指挥使……

莫五因为在夺城之战中立得头功，也获得了朱元璋的封赏，除了获得大批的财物和宅地外，莫五还因为聪明、能干、会来事儿外加一身好武艺，特别是那身打洞挖坑的绝技，被朱元璋正式认命为身边亲军拱卫司的校尉，专门负责保护朱元璋的安全、搜集情报和其他一些秘密任务。

等到朱元璋扫荡八方、一统天下、登基做了皇帝之后，莫五因为战功卓著、机敏忠诚，也深受朱元璋的器重和褒奖，被朱元璋封为亲军都尉府左卫军的千户，还赐名叫“莫伍”；

洪武十五年，莫伍又被提拔为新成立的锦衣卫高级领导之一的指挥佥事，替太祖皇帝解决了很多上不了台面的难题，成为朱元璋身边少有的亲信重臣，难得的是他还一直非常低调，几乎不为人知。

这都是因为莫伍的身上承担着一项他以前根本无法想象的重任，这项任务已经成为压在莫伍头上的一座大山了，让他时时都觉得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