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华尔的建议

即便胡雪岩和华尔由着很好的私交，可是此时此刻，胡雪岩还是忍不住愤怒了。

他感觉此时此刻自己脸上火红的烙铁一样灼烧着，即便飞驰的轮船溅起朵朵浪花，水雾氤氲也不能给他带来些许的清凉。

“这有什么好笑的？”胡雪岩恶狠狠盯着华尔说道。

华尔正扶着栏杆，小的前仰后合，听到胡雪岩这么一说，华尔回过神来，看了胡雪岩一眼，发现胡雪岩眼睛里都快能喷出火来了，他赶忙止住了笑声，正色说道：“胡，我忘了你是个中国人。如果我刚刚行为惹怒了你，我想你道歉。还希望这件事情不要破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华尔说的很诚恳，胡雪岩不是一个轻易生气的人，他这一辈子最厉害的功夫，也就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和颜悦色了。很快胡雪岩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巴上的胡子被水煮溅得微湿。

他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以后，开始赶到担忧。如果自己是一个外国人，看到这副情形，会不会发笑呢？肯定会的，这是强者对弱者的嘲笑。他叹了一口气，对华尔说道：“我先回去了。”说完他转身想着船舱走去。或许是因为海水沾湿了他叫上穿着的布鞋，他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万分。

华尔赶紧快步赶上前去，说道：“胡，你真的生气了吗？”

胡雪岩摇了摇手，说道：“没有，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华尔撅了一下嘴巴，没有再说话。

回到船舱后，胡雪岩呆呆地坐在凳子上。他眼前的镜子中是一个忧郁的中年人，胡子有一寸长，看上去十分的憔悴。

这胡子是去年六月份杭州城失陷，王有龄死后他开始留起来的。别人还以为他赚了钱，开始附庸风雅，只有翠环巧云知道，他只是懒得刮胡子罢了。他本想着后半辈子就守着家业过日子了，但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再做些什么。于是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锋利的小刀。这小刀本来是预备着让乘客切水果的，胡雪岩把这水果刀举起来，一手抓着胡子，一手拿着水果刀，把那懈怠疲倦的胡子一点点刮掉。

中午吃饭的时候华尔来喊胡雪岩吃饭，敲了敲门，胡雪岩笑着打开了门。看到胡雪岩脸上的笑容，华尔十分开心，说道：“我还以为你生气之后不会理我了呢。”

胡雪岩摇了摇头：“怎么会，我们交往已经快十年了，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些小事情就不理我亲爱的华尔先生。”

华尔注意到了胡雪岩下巴上的变化，说道：“你怎么把胡子刮了？我觉得留着胡子挺好看的，我还打算学着你蓄胡子呢。”

胡雪岩摇了摇头，说道：“还是不要的好，干干净净地看着多舒服。”

华尔拍了拍胡雪岩的肩膀，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吃饭吧，船长给我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饭。”

饭桌上，胡雪岩没有多说话，心里依旧还在想着沙帮的事情。胡青云想让自己剑意朝廷约束一下洋人，这显然是行不通的。如此快速安全的轮船，即便多加限制，也不可能比传统的沙船生意差。现在洋人的轮船还没有普及开来，所以沙帮的人以为沙帮生意惨淡的主要原因是朝廷对洋人过分纵容，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他们的错觉。等日后老百姓见识到洋船的好处，沙帮就没什么生意可言了。想到这里，胡雪岩觉得建议朝廷对洋人和中国人一视同仁，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他想来想去，只有让沙帮弃用沙船，改用洋船，才能够保持沙帮的生意不被洋人抢去。

看到胡雪岩吃饭的时候精神恍惚，华尔没有多问，脸上保持着淡淡的笑容。

等吃完饭，胡雪岩对华尔说道：“华尔，你下午有时间吗？咱们好好聊一聊？”

华尔愉快的答应道：“当然有时间！我这次去北京，本来就是专程陪你的。”

回到攒仓之后，胡雪岩直接问道：“华尔，就我们乘坐的这轮船，买一艘大概需要多少钱？”

华尔眼睛一亮：“怎么样，心动了吧？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的。”说着胡雪岩看了看船舱内的布置，说道：“这艘是商船，能载货也能载一点人，体型也够大。你想要买的话，大概需要一百万两银子才行。”

胡雪岩忍不住失声说道：“这么贵？”沙帮一年也不一定能够赚到十万两银子，如果一艘轮船就要一百万两的话，沙帮的人肯定是买不起的。

华尔看胡雪岩一脸的惊讶，便问道：“如果你觉得这价钱贵的话，你可以比对一下你们自己的沙船。你觉得这样一艘轮船，可以底几艘沙船？或者说，你觉得这一艘船的价格应该是多少呢？”

最大的沙船，价格一艘也就在十万两银子，整个沙帮值十万两银子的船也只有一艘。就运输能力来看，这艘船并不比沙帮中最大的船大多少，一百万两银子，还是有些贵的。但是这船自己没地方买，只有人家手里有。这种情况下做生意，本就没有什么公道价格可以谈。

华尔看胡雪岩一脸犹豫，他说道：“其实这船不光我们法国有，英国制造轮船是最早的。你可以去英国领事馆那边打听一下价格，他们给出的价格绝对比一百万两银子要高。”

胡雪岩勉强笑了笑，说道：“我肯定信得过你。可是即便你给的价格很低，对我而言，却依旧很贵。”

华尔听完点了点头，说道：“嗯，不光你觉得贵，其实我也很贵。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买轮船呢？”

胡雪岩看了华尔一眼，华尔正一脸正色地看着自己，好像很期待胡雪岩的答案。胡雪岩低下头，没好气地说道：“我们中国人也得有自己的机械轮船，不然还不让你们外国人笑话死？”

华尔闻言并没有生气，而是笑逐颜开。他凑到了胡雪岩的面前，低声说道：“既然如此，你不觉得中国人自己造一艘机械轮船比买一艘机械轮船更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