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诛心

小周擎苍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都在回想这样一个画面——他穿过层叠的人群，搜寻一个人，或许是一个东西，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寻找，在风和日丽的天气中，在阴雨连绵的草丛中，在看不清眼睛的大雾中。不管是何种的天气，他从来都没有放弃过寻找过这个人。

他不确定，自己可以不可以找到，何时会找到，不过他坚信自己会永远找下去，似乎已经成了他生命的一个部分——作为活着的证据存在。

看着曾经温馨漂亮的，所有的孩子都在一起的起居室中，现在却被肆无忌惮地破坏，周围举目都是孩子们胆怯害怕的样子，最糟糕的是——刚才他想仰仗的人们，成长成大人的自己，以及漂亮成熟的夜央和方可儿……虽然不知他们存在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可是至少是可以依靠的。现在，他告诉自己，只有自己可以解决这一切……

不，绝对不能这样，一定会想到解决的办法。

他朝那个在称呼名义上是父亲的人冲了过去，他罪恶的手掌中是他产生异样情愫的女孩儿——夜央，此刻的她看起来如此脆弱、易碎，让人禁不住心痛。

“把她放下来！”小擎苍气势汹汹地说。

“什么？”周佑明没有听清。

“把她，放下来。”他的眼中有着熊熊的火焰在燃烧，几乎要把他吞没。

“哈哈，你长大了啊，都能管起来老子了，”周佑明大笑，“滚到一边儿去，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

“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她给我放下来，放开我的朋友们。”

周佑明俯下身子，看着他攥紧的小拳头和憋到发红的面孔，不自觉地发笑，“就凭你小小的身体？就想阻拦我？”

“是，周佑明，我不会让你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中浮现出无数的画面，疯狂地交织在一起。在一个时空当中，究竟会有多少种结局？他穿越了时间线的末端，站在了一个四维的空间之中，在时间的彼岸中肆意穿越，横流。他看到了不同的平行宇宙，他抢过旁边人的枪支，对准了周佑明的心脏，可是寡不敌众，他最后还是被黑衣人们制服，他所在乎的朋友们成为了他们的傀儡，永远活在操控之下，像一个悲哀的提线木偶。

不，他迅速转身，拨开了另一条时间线——他从周佑明的手中抢过了气若游丝的夜央，企图带她离开这个血腥残酷的地方，他转身的瞬间，周佑明冷冷的下令。一只冷冷的针管扎入了他的身体之中，他躺在地上，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他绝望了。他看到了无数的结局，都是带着鲜血和墓碑，带着恐怖的窒息，没有一丝光明。

难道没有一个办法？

旋转在时空的洪荒当中，黑暗不是绝对的黑暗，而是带着浓稠的光环，托着他徘徊到了上空中，带着他旋转，悲鸣。一颗一颗的银河系中的行星接连爆裂，形成一个引力波似的炸裂。并非畏惧和瑟缩，他只感到了巨大的空虚，对现实没有力量的空虚感——

突然间，他看到了一种现象的可能性在无数种可能性的游弋，如果不是太过于清晰她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看到了周佑明仓皇地逃走，他手下的黑衣人们做鸟兽散，四处逃逸。伙伴和夜央都恢复了从前的样子，像从前一样在一起欢快的玩耍，起居室中弥漫着鲜花和蔬菜的芳香。而重点是，未来的自己和他们的小团队慢慢地消散在他的视线之中，向他微笑着招着手。

时间线前移。

将从前的推送到未来，未来推算成过去。

他发现了一个孩子，白皙的皮肤，棕色柔软的发丝，带着温柔的眼神——是小路，是他穿过人群，拉住了自己的手。他镇定自如哦，仿佛置身于这一切事情之外。

“不要怕，我来了。”

“我们该怎么办？”

“听我的。”

紧接着，小路身体漂浮在半空中，随后便隐入了黑暗的光圈中，再看不到踪迹。

小擎苍一瞬间回归到了地面，灵魂重新回到了身体里，各个器官开始发挥功能，他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存在感。

唇齿间自上而下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我不会让你伤害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自己的手突然被攥住，“不要怕，我来了。”

小路天使般的容貌近在咫尺，小擎苍按照那条唯一的时间线说出了相同的话。

小路的周围刮起了狂风骤雨，浓雾似有生命般，将人们封锁，将他们层层包裹在外，只剩下了小擎苍和周佑明，他们两个人被浓雾笼罩在内，飘散下来的丝丝的光线变成了绳索，周佑明身后的雾成为了一道屏障，绳索将他紧紧捆在了屏障之上。

从浓雾中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把小小的匕首——原本是周磬声的。他没有看清这只手的模样，“哐当”一声，刀掉落，手也消失不见。

小擎苍捡起了那把匕首，仔细端详了许久，看着周围浓得散不开的浓雾，周佑明挣扎着，然后光线绳索越勒越紧，他像一只即将被审判的昆虫，“蜘蛛”（也就是他自己的儿子）正在慢慢靠近他，带着寒光闪闪的匕首，眼眸里是坚定的控诉，还有一瞬间的退缩，即使是短短的一秒钟，也被他捕捉到了。

“孩子，我的好孩子……”

靠近。

“爸爸一直是想着你，爱着你的，这点你是知道的吧？”

再靠近。

“你再敢靠近我一步试试看？我马上将你撕碎！”周佑明嘶哑着喉咙，狠毒地瞪着他。

可在小擎苍看来，却满是虚张声势。

小擎苍的意识在这时却模糊了下去，仿佛是跨进了一口深井，不过是稳稳地落地，安全、干燥。有个声音告诉他：一切都会过去的。

小擎苍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周擎苍的意识，他覆盖在了小时候的他自己的身体之上——他被包裹在浓雾之中，手中拿着弟弟的匕首，身前是被绑住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造成一切罪恶根源的所谓的“父亲”。

只要他轻轻向前一刺，罪恶便就此停止。

周佑明还在不停时叫骂、时示弱，挣扎中倾泻出几乎要压死周擎苍的恶意。

也许，该决定了。一滴汗滴落在匕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