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骡子脾气
出了夏府之后，胡雪岩心里有些为左宗棠担忧。但是夏同善说的也对，自己实际上就是一个商人，而左大帅和李中堂之间的较量，不是自己能够染指的。不过此番夏府之行也不是全无收货，至少捞到了皇家修建园林用的楠木。想到这里胡雪岩忍不住开始畅想自己皇家宫殿般的药厂了。
第二天，胡雪岩又亲自去拜见了文煜。文煜现在早已经是刑部尚书，权柄很大，在京都是一个任务，李鸿章也不能小瞧。这样的重臣，胡雪岩得仔细巴结，临行之前他让万志全从北京阜康钱庄里抽出了一分红股，打算交给文煜当见面礼。
胡雪岩行到文煜府上的时候，正巧赶着一个宫里的太监前来宣旨完毕，正要坐上轿子回宫。胡雪岩赶忙两三步紧赶着走上前去喊道：“这位大人且慢行。”
那公公闻言停下脚步，看到胡雪岩胸前挂着的锦鸡，赶忙答礼说道：“这位大人真是折煞小的了。不知道您有何吩咐？”
胡雪岩习惯性从袖口的小口袋里递出一张银票，不动声色地拿手遮掩着递过去，说道：“下官杭州知府胡雪岩，不知公公尊称？”
朝廷为了防止宦官干预朝政，对宦官有八项明文禁令，第二条就是严禁宦官结交外臣。胡雪岩之所以偷偷摸摸地递银子，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害怕这位公公不愿意接手。但是没想到这为公公竟然明目张胆地展开银票看了一眼数额，这让胡雪岩十分惊讶，难不成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已经过时，现如今宦官与外地官员结交没有什么不该？
安德海本来就是来宣旨，擢升文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这内务府是类似户部的一个衙门。衙下分为广储司和会计司：前者统筹内廷所需的物资出纳，设立六库（银、皮、瓷、缎、衣、茶）、七匠作（铜、银、染、衣、绣、花、皮）、三织造衙门（江宁、苏州、杭州）；后者统领畿辅、盛京、锦州、热河、归化城、打牲乌拉、驻马口外等地庄园共八百八十六处，按等课其赋税和编审庄丁，此外会计司还具有选送太监、宫女、乳母、保姥之责任。相比刑部侍郎，这个总管内务府大臣明显是肥得不能再肥的差事，文煜接旨后自然十分高兴，赏了自己五百两银子。这就让安德海高兴得不得了，谁知道一出门就又有人给自己塞银子，而且银票面值还是两千两。这让安德海吓了一跳，眼前这个三品的官员，竟然是个土财主不成？等听到胡雪岩自报家门，安德海恍然大悟，他不慌不忙得把银子收了起来，脸上堆出灿若莲花的笑容，说道：“哎呦，原来您就是胡财神啊！小人安德海，就是个太监总管，可当不起胡大人的称呼。不知胡大人找小人有何贵干啊？”
胡雪岩心里想到，听说过自己的名字这事儿就好办了，他对自己的名头向来是很有信心的。他说道：“下官初入京都，什么都不懂，以后还得公公多多提携。”
安德海笑道：“这是哪里的话。胡大人的名字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了，左大帅曾经连番地上奏为你请赏，太后她老人家对你也十分看中，你放心，以后你肯定青云直上，不会有什么麻烦的。”
胡雪岩心头大喜，听这太监的语气，似乎对两宫太后十分的熟悉，胡雪岩赶忙问道：“公公有事在身，在下不敢多多叨扰。只是初来乍到，想给太后送些小玩意儿，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平日里喜欢什么东西？”
安德海捏着兰花指细声笑了两声，说道：“哎呦，怪不得胡大人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好，就是会办事儿。东太后那边我不清楚，不过我们家太后平日里最喜欢肯定是翡翠了。”
胡雪岩闻言赶忙躬身拱手，谢道：“多谢公公指点，在下日后定有厚报。”
安德海，转身说道：“胡大人严重了，以后有什么要小的帮忙，直接西门让那些小厮给我传话就是。我能帮衬的一定不会插手不管。我这边还要回宫里回旨，就不多说了。咱们日后常联系。”
胡雪岩赶忙点头相送。
文煜这边省了官，心里也十分的高兴。见到胡雪岩直接留胡雪岩在府上吃饭。看到胡雪岩冷不丁突然拿出阜康钱庄的红股来，他心里笑道真是双喜临门。有了这一分的红股，文煜以后每年可以白白分红几千两银子，虽然数目不多，但贵在持久，而且还能留给自己的后人。文煜以为胡雪岩送此厚礼，定然是有事相求，但是询问一番却发现胡雪岩似乎没什么要跟自己说的。当下心里有些纳闷，却也不多想。
酒过三巡，文煜自己高兴，已经喝得微醉，他看着胡雪岩突然说道：“胡老弟，听说你现在在左大帅手底下当差？”
胡雪岩点了点头，说道：“在浙江任职，归左大帅管辖。”
文煜拍着桌子说道：“哎呦，你们左大帅是真有本事啊。”
胡雪岩不明白文煜怎么会突然说这个，想着长毛已经被平定很久了，文煜说的应该不是左大帅的武功，于是问道：“文大人此话怎讲？”
文煜说道：“你是不知道，朝廷本来打算让曾国荃，就是曾国藩的弟弟当浙江的巡抚，圣旨都已经下了，吏部的文书也都签了，但是左大人却赌气不交印。”
胡雪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这事儿我来京城之前也听说了。怎么，现在这事情有转机？朝廷打算强收官印？”
文煜说道：“难能啊？左大帅的面子，朝廷只好拖着，想着左大帅脱了五六天，觉得没意思也就交接了。谁知道左大帅一直拖了半个月。后来曾大帅看不下去了，直接替他弟弟请病回家。我估摸着曾大帅也是害怕自己功高震主，不想有培植太多势力。朝廷本来也不好意思啊，曾大帅赫赫战功，为自己弟弟求个官职，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但是奈何左大帅就是诚心不给，现在好了，曾国荃还真的告老回家了。听说他走出浙江的时候把马车轮都给踢坏了一个，明显是憋着一肚子的火气。”
胡雪岩闻言笑了，他没想到左大帅竟然有这么大面子。他说道：“左大帅就是那个脾气，认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谁说不是呢？太后都骂左大帅是个‘骡子’脾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