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悲喜
郁威客身上还穿着一声麻布，在码头上他收到胡雪岩的信之后，得知魏府有困难，立马就动身赶来了。
看到上官碌，郁威客一笑：“你小子跑得跑得道士不近。”说着他顺手在仓管旁边坐下，说道：“要选新当家的也没问题啊，赶明儿刘青云来了，正好凑齐了咱七个人，一起选。”
上官碌笑道：“谁不知道刘青云和魏府关系密切，这么选不公正。”
郁威客瞥了他一眼，说道：“胡叔爷跟着刘青云一起来的。牛要是害怕不公正，到时候胡叔爷来当个公证人就是了。漕帮生意都是胡叔爷帮衬着做的，你要是觉得做的不好，胡叔爷来了可得跟你好好请教一下，这生意究竟该怎么做。到时候你可不能私藏，一定好好教教胡叔爷。”
郁威客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得上官碌脸红脖子粗。
七姑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却没有再理会上官碌，而是有些抱怨地问郁威客：“他来干嘛？”
郁威客咧嘴一笑：“胡叔爷跟我说了，这次来是准备提亲的。但是三婆婆既然病了，也不好说亲事。你估计还得等一等。别着急啊，反正也瞪了这么久了。”
“岂有此理！”上官碌拂袖而起，转身离开。
“哎，老上，你走的干嘛，胡叔爷还等着你给上课呢！”
码头的仓管看到上官碌走了，也只好站起身来告辞。
尤老五挥手：“慢走，不送了啊。”
人一走，郁威客就冷笑道：“这些人真是不是好歹，当年要不是三婆婆连着刺杀了三个海运办特使，漕帮早就没落了，那轮得到他们作威作福。这些人得想办法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尤大伟皱着眉头说道：“李中堂在江苏当了一年巡抚，上海海运办就被他给拿下了。他又在咱漕帮拉拢了不少人，这些人要是没有一点点底气，怎么赶来魏府闹事儿。”
郁威客一听到李鸿章顿时大摇其头：“你说这个李鸿章，真是不能不佩服他啊。一辈子屁事儿没干，官当得不小。”
“你这话说的可不公允啊，李中堂的淮军也是很厉害的。”
郁威客呸了一口唾沫，说道：“厉害个屁！他当年回安徽办团练，可着劲儿跟朝廷要银子，银子要得不少，练得人也不少，结果呢？安徽第一个被太平军攻占了，练得团练屁用没有。然后就躲在曾大帅屁股后面揩油。至于他那个淮军，我真不是看不起他，跟左大帅比起来，他算个屁呀。左大帅从江西出发，两万人一路打到安徽，转战浙江，一路上四面楚歌却屡战屡胜，而他李鸿章呢？五万淮军钉在江苏，搞了三年硬是把江苏丢了！要不是左大帅率军来到了浙江，李秀成担心腹背受敌，会那么快撤出江苏？他倒好，直接把功劳给拉到自己身上，说的好像他把李秀成打得屁滚尿流，一雪前耻似的。”
要是郁威客知道李鸿章日后训练了九年北洋水师，结果一战还是败给了日本，估计还得多骂两句。
尤老五讷讷，不知道说啥：“你这么说倒也，倒也对。”
“肯定对呀，你没有那本事就别占着茅肯不拉屎，有的是能人。你明明不行还装大尾巴狼，最后什么事儿都干不成，你说着气不气人。要紧的是明明什么事儿都没干，大家伙儿还都说他的好，这我就不服气了。真是他奶奶个腿儿的。”
七姑娘这时候问道：“先别说他了，胡大哥什么时候能到？”
“哎呦，我妹子等不急啦？”
七姑娘脸立马就红了，说道：“你这人不正经。”
……
胡雪岩慌慌张张到了松江码头之后，一刻也没有休息，着急地就赶来魏府了。到了魏府之后却发现风平浪静，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赶忙问尤老五：“你信上写的那么着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随同尤老五出来迎接胡雪岩的郁威客说道：“能有什么事儿？叔爷的名字一摆出来，谁还敢乱来。”
听郁威客这么一说，胡雪岩稍稍安心，转而问道：“七姑娘呢？”
“没白枉我妹子想你，这话问的实在。在后院呢，三婆婆现在已经不行了，妹子在三婆婆屋里伺候着呢。”
闻言胡雪岩赶忙往后院走去，他自知这一辈子做生意，能一下子翻身开钱庄，全仗着当初做第一笔粮食生意的时候三婆婆给自己面子，要不然自己断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听到三婆婆病危，胡雪岩也十分的心急。
走到魏老太太的房间时，扑鼻而来的是印证药味，七姑娘正一脸哀戚地握着魏老太太的手发呆。听到推门声七姑娘抬眼一瞧，看到胡雪岩，赶忙放下魏老太太的手，问候道：“胡大哥，你来了？”
胡雪岩赶忙走到床边，问道：“奶奶怎么样了？”
胡雪岩这么一问，七姑娘心里暖暖的。魏老太太这个时候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胡雪岩一脸着急，她勉强笑了笑，说道：“光墉，你来了啊。”
胡雪岩点了点头：“您老安心养病，不会有事儿的。”
魏老太太的眼睛越发的明亮，脸上痛苦的皱纹也一点点消散，皮肤也隐隐散了暗淡，露出一丝光泽。她自己拖着床，竟然做了起来。
七姑娘赶紧帮忙扶着，魏老太太做起来之后舒了一口气，看了屋子里站着的郁威客和尤老五，笑了笑，说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我这还死不了呢。”
听魏老太太这么一说，尤老五脸上也宽慰了起来，说道：“干娘说的哪里话，我就是盼着你的病早点好。”
“这倒霉催的病缠得我不轻，得冲冲喜。你俩赶紧把婚事给我办了，一高兴说不准我的病就好了。”魏老太太指着胡雪岩和七姑娘说道。
“这，不着急一天两天吧。”胡雪岩说道。他倒不是不想娶七姑娘，只是觉得这么着急恐怕操办不好。
魏老太太一皱眉头说道：“七儿等了你多长时间你知道不知道？一刻也耽误不聊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咽气了啊。眼不见心不烦。”说这魏老太太别过眼去。
胡雪岩哭笑不得，哪里有这么威胁人的。当下他看到七姑娘看向自己的幽怨眼神，也知道七姑娘这么多年等的不容易，赶忙点头说道：“这事儿好办，我现在就下帖子张罗婚事。”说着给郁威客吩咐道：“郁老弟，你现在就去裁缝店给我催婚服。”郁威客一愣：“这么着急啊！”
自从开了药店之后，胡雪岩对于病理也略懂一二。再说，他已经亲眼看着不少亲朋好友去世了。魏老太太现在虽然看着精神，但是胡雪岩却从她虚浮而且越加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出来她这只不过是强撑着的。胡雪岩吩咐道：“当然着急，我跟七姑娘这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我一刻也不想在等了！”这话一说，七姑娘的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胡雪岩说的，全是她的心里话啊。
胡雪岩说完赶忙把魏老太太扶着躺下，说道：“您先休息，我办事儿您放心，说到做到。”
魏老太太慈祥地一笑：“好，这我就放心了。你办事儿就是麻利。”
三天后，松江之上锣鼓喧天，上海道上不论是当官的还是做生意的，江湖杀人越货的还是走镖保人的，全都聚集在魏府。
在众人的目光中，胡雪岩穿着新婚的大红新衣，牵着七姑娘的手来到魏老太太身前叩礼。
在司仪的大声礼喝中，胡雪岩和七姑娘终于修成了正果。魏老太太看着屋子里院子外密密麻麻都是人，这些人一个个无不兴高采烈，欢呼雀跃，笑着说道：“魏府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
胡雪岩和七姑娘成婚第二天，魏老太太便去世了。而原本大红灯笼高高挂的魏府也全都裹上了素绫白布，里外一片哀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