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水客人
再到信合钱庄的时候，信合钱庄门前依旧还摆着那老旧馄饨摊，只不过卖馄饨的刘老六一个人已经卖不动了，主要是在给他儿子打下手。胡雪岩今天穿的也不是绫罗绸缎，就是轻便的棉衣，走到摊位前的时候，胡雪岩问刘老六打了声招呼：“刘老叔，这么快就把摊位摆上了？”
正弯着腰拾掇柴火的刘老六慢慢佝偻着身子站起来，眯着眼睛一看是胡雪岩，立马咧开嘴笑了：“啊，小胡啊！可是好久不见了了。等我想想，有十年了吧。”
胡雪岩心里十分不好意思，以前刘老叔对自己也十分的客气，自己吃混沌，三文钱就能来一大碗，别人都是得花五文钱的。
“爹，这位是？”刘老六的儿子以为胡雪岩是自己的远方亲戚。现在杭州城刚刚恢复过来，听说杭州免费施药，不少外地久经战乱的人都赶来治病，刘老六这小小的馄饨摊已经白送了不少馄饨了。
刘老六走出摊位指着胡雪岩对他儿子说道：“这就是乡亲们说的胡大善人啊。”
刘老六的儿子闻言赶紧又瞧了胡雪岩一眼，赶忙拱手说道：“您就是胡大人啊？”
胡雪岩听刘老六说自己是胡大善人，有些皱眉，问道：“刘老叔太客气。这些年也没想着帮衬您一把，真是过意不去，怎么当得上大善人的称呼啊。您老做这么多年馄饨了，要不我帮你盘个店面，您开个小饭馆？”
听胡雪岩这么一说，刘老六的儿子眼睛发亮，刘老六自己却连连摆手，说道：“不用不用，你能为乡亲们送药，乡亲们就很感激了。我这日子过得还行，你不用帮我。”
“爹，胡大人也是好意。”胡雪岩富甲天下，现在谁人不知？要是胡雪岩能帮自己，小盘一个店面也比现在迎风摆摊的强啊。
刘老六却说道：“哎，你可别贪便宜。自己有本事自己赚钱去。想小胡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还是钱庄里的学徒呢。在杭州无依无靠的，现在有这么大家业全是自己的本事。你要是惦记呀，你自己去做生意。”
“我怎么能行？”
这时候丁掌柜正好拎着鸟笼出来了。
刘金厚看到丁掌柜赶忙拱手：“丁掌柜，好久不见啊！”
丁掌柜一看是胡雪岩和刘金厚，笑逐颜开地说道：“哎呦，你俩今天怎么逛到我这儿了？”
刘金厚笑道：“杭州钱庄可就你开门最早，丁掌柜就不怕市面不靖骗子来骗银子啊。”
丁掌柜喊着小厮把鸟笼挑走，说道：“瞎说，阜康钱庄比我开门早多了。快进来喝杯茶。”
大家伙儿刚刚坐下，庆余堂的一个小伙计就偷摸跑过来了。胡雪岩十分意外，自己这才前脚走没多长时间呢，怎么人就找过来了。
“东家，大事不好了。”
胡雪岩问道：“什么事儿？”
刘金厚皱了皱眉眉头：“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的？没看到东家正和老东家谈事吗？”
丁掌柜被刘金厚叫做老东家，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十分受用，说道：“小伙子肯定是一路问过来，定然有急事，你让人家说吧。”
小伙计得了允许，赶忙说道：“那余六根用药铺里的银子把渡口的船给买了下来，全都买了下来。”
胡雪岩皱了皱眉头：“买船，买船做什么？已经有稳定的大宗买卖要送货了吗？”
“不是，那姓余的说，以后杭州到六段子的船都让庆余堂的船来渡，而且船上的客人都不用出渡钱。”
“哦？”胡雪岩露出意思诧异的表情。
“他这不是乱来吗？渡口的生意都是漕帮兄弟的，他这么一搞，让我们怎么跟漕帮交代？赶紧让他把船退了。”刘金厚着急地说道。
胡雪岩却说道：“老刘，你也真是个急性子。”
丁掌柜端着茶杯，看着胡雪岩。胡雪岩一点也不着急，丁掌柜更不着急，他只是想看看这事儿胡雪岩到底怎么处理。眼下明显是新请的掌柜有大动作，而且还乱了原来的生意，这事儿要是搁自己手里肯定是要限制那新掌柜权限的。
胡雪岩问道：“他说怎么个渡法了吗？就是单纯的要发善心，帮大家伙儿渡河？”
小厮说道：“我看就是这个意思。不过他还非要把路改远了，依我看他这一改，大家得多走半盏茶的功夫，费力还不讨好。”
胡雪岩问道：“他怎么改的？”
“就是绕道吴山再进杭州。要是咱不止住他，船下午就要这么走了。”
胡雪岩闻言眼睛一亮，挥挥手说道：“你以后不要再来打余掌柜的小报告，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你就不要在庆余堂干了。现在你回去吧，以后余掌柜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刘金厚一愣，说道：“小胡，你这什么意思，就由着他乱来啊！”
丁掌柜则是笑道：“怎么可能，我还没见小胡做过亏本的买卖呢。”
胡雪岩笑道：“选址吴山是我一时兴起，那吴山其实位置并不是很好。余掌柜这么一做，是再帮忙拉人啊。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客人。客人就分两种，流水客人和回头客人。只要咱的药好，流水客人就会变成回头客人。所以说流水客人是回头客人的基础。吴山那边烧香拜佛的不少，求病的人倒也挺多，但是这都是小户。余掌柜心大，想要做大生意，就把客人顺着水在咱胡庆余堂门口绕道走一遭，来来往往一回生二回熟，总会有人忍不住去买点药试试的。余掌柜这么做是个好办法，我对余掌柜做好庆余堂很放心啊。”
听胡雪岩这么一说，刘金厚和丁掌柜也都明白了。
胡雪岩没有纠结这个问题，问道：“老张的，老张怎么不在？”
丁掌柜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张去年就死了。杭州那时候围的紧，老张想逃出去，结果被长毛给打死了。”
三个老朋友坐在一起，互相唏嘘，不必多说。眼看就要八月十五了，胡雪岩邀请丁掌柜到时候去胡府看戏，丁掌柜欣然允诺。结果在八月十五那一天，胡雪岩收到了一份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