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废宅
听音硬功夫比不上黑竹,但轻功练得炉火纯青,她脚步匆匆却不出一丝声响的走进书房,见张珩正在和黑竹说话,便先站在一旁等着。
张珩眉头紧锁,平时温润如水的眸子冰冷锐利。
听音看着他已经挤出红印子的眉头,心中泛酸,那个小时候会牵着她的手唤姐姐,向她讨胭脂吃的男孩哪里去了?
“你确定这些账本是真的?”张珩沉声问道。
黑竹说:“十有八九。”
“咣当!”张珩一拳砸到桌案上,震翻了砚台,“抢人的是他,送人的还是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黑竹拱手道:“既然事情已无法挽回,还是想想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听音闻言,震惊的看向黑竹,又看看已经沉默成石的张珩,感到手里的信烫的吓人。她曾想,无论世子如何喜欢爱卿姑娘也不该去管红叶姑娘的事情,一码归一码,他喜欢的是爱卿,关红叶什么事?
可自从她代替红叶与爱卿通信以后才知道,他们三人的感情由来已久,关系也比她想象的要复杂许多。虽然爱卿和红叶一个被关在别院身不由己,一个身在红尘生死不明。但她们信中字里行间总会流露出对自由生活的向往,可如今遇到这种事情,听音边想边黯然的垂下头,似在替她们绝望。
张珩这时已平复好情绪,说:“王福春那边怎么说。”
黑竹道:“按他的说法,质子一直很老实,应该与此事没什么关系。”
张珩道:“我会将此事告诉父王,你派人盯紧王福春,然后全力搜救红叶姑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黑竹领命离开后,听音一直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窗外阳光明媚,一团紫薇花淘气的探进头来,粉红色的花瓣被照的泛白。张珩坐的地方找不到阳光,他又一身黑色锦衣扶额沉思,周围好像都冒出黑气来了。
良久后,他才抬头看到听音说:“什么时候来的?”
听音一顿,说:“刚,刚来。”
“何事?”
“世子,属下无能。”听音咬着唇,将爱卿的信递给他,信封上写着:叶子亲启。张珩眸子一酸,伸手接过信说:“没事,以后此时你不用管了,替我暗中保护好她。”
“是。”听音红了眼眶快速退出了书房。
几日后,爱卿看完叶子给她写的回信后,爬在床上哭成了泪人。慧珍以为出了什么事,忙跑进来看她,却见她一边抽泣一边露出个极难看的笑说:“叶子终于自由了!”慧珍闻言也是又惊又喜:“太好了,这孩子是个有福的。”
知道叶子终于要赎身了,爱卿对张珩感激涕零,连写了五封信外加两个曲谱给他,可事后张珩一封信也没回她,只让听音递了个口信说:“谱子很好,多谢。”
爱卿和听音站在尚品居院子里的石凳上,屋里传出优美的琴音和美妙的歌声。
“我五封信外加两个曲谱就换来他一句多谢?他就不舍得和我多说两句话?”
听音咧嘴笑笑:“世子最近太忙,没时间给姑娘回信。”
爱卿心中也没在意,只是随意调侃:“他肯定是嫌我谢的不够有诚意,可是我除了会写写谱子之外,还真没什么能送他的。你说我该送他什么好?”
听音面露愁色,眼中竟起了雾气,爱卿不明所以急忙说:“你怎么了?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并没有真埋怨他的意思... ...”
听音轻声道:“你不要再谢他了...”
“嗯?”爱卿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听音猛地回过神来,解释道:“没什么,世子许是觉得你总谢他,是把他当外人了。”
爱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对啊,这孩子很在乎这些的!”她拍拍听音的肩膀说:“那就先这样吧,等以后有机会,我再好好谢谢他。还有,你替我转告他,歌舞已经排演的差不多了,中秋节前就别见面了,免得惹麻烦。”
听音应声,直到爱卿走远她才小声嘀咕:“孩子?是对我家世子的昵称吗?”
平安城 城西
夜半三更,老更夫摸摸停下脚步,将纸灯笼夹到腋下,举起梆子笃笃笃敲了三下,“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黑漆漆的窄巷子里,只有他手中一点微弱的灯光在缓缓移动,清脆的梆子声,沙哑的吆喝声瞬间被黑暗吞没。
老更夫像是走在白日下,脚步沉稳,面色轻松自在,直至走到一处大宅子前,他突然弯下腰,捂着肚子说:“真是,早不疼晚不疼,偏偏这时候疼!”他捂着肚子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岔路口上,周围没什么人家,他先是走到路边想就地解决,可又想到自己一把年纪,万一让人知道,一张老脸该往哪儿搁?
他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打算往家狂奔,忽然刮来一阵凉风,身后老宅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条缝。老更夫想起,这是前几天刚卖出去的废宅,现在还没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总该有茅房吧?老更夫也实在是忍不住了,打开大门小跑进去,半晌后,从宅子里传来几声呜咽,随后,老更夫惨叫着扑开大门,满身是血的倒在了大门口,下半身子还留在宅子里,没来得及走出来。
八月初十,中秋宴上会用到的服装,道具都送了过来,慧珍在一旁瞧着色彩艳丽的衣裳,摸了摸挂满珍珠翡翠的发冠,说:“这些都是什么呀?这衣服花花绿绿的,不好看。”
爱卿先穿上绿色的长筒裤子,说:“你不懂,这是戏服,来,帮我把上衣穿上。”
爱卿上大学时,曾选修过戏剧,她非专业出身,唱肯定是唱不好的,但是让她改编,可就难不倒她了。她穿好了戏服跑到院子里,长袖轻甩唱道:“郎对花姐对花,一对对到田埂下,丢下一粒籽,发了一颗芽,么杆子么叶,开的什么花... ...”
爱卿随着清朗明快的曲调,右手背后,左手一指,左手背后,右手一摘,似摘下一朵花,两手轻轻划过,对正站在门口笑看着她的慧珍唱:“此花叫做,呀得呀得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呀得儿喂的喂尚喂,叫做什么花? ”
慧珍头一次听到这种唱法,只觉又好听又有趣,在一旁拍手叫好。
粉色丝绸的长袖在爱卿两手间跳来跳去,扭着身子舞动,她一手拄着腰,摆了个花架子,又挪了几步,正好把方才的长袖踩到了脚下,等她再一抬手,本来就偏着的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四仰八叉的倒了下去,“啊呀!”
砂石隔得爱卿龇牙咧嘴,她颤抖着伸手道:“珍姨,救我...”
慧珍一边心疼又觉得好笑,刚要上前拉她,却见不远处,国师和暗铮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她忙跪下行礼。
爱卿仰起脖子,看到毛茸茸的合欢花在空中浮动,有一朵恰巧落在国师的白袍上,是舍不得落下?还是舍不得离开?
“给大人请安。”爱卿就这么躺着行礼了。
国师眼睛跳过爱卿,似不想看她那副样子,“扶她起来。”
慧珍将她扶起,伸手偷偷帮她揉揉后背。
国师淡淡的看了她一会,说:“你打算演这个?”
爱卿道:“不是,是这身行头,但不是这个曲子。”
国师点头,说:“那便好。”他转身时又看了她一眼,说:“摔跤是挺特别的,但要量力而行。”
爱卿一愣,琢磨了一下国师的话,心想:“难道他是在与我调笑?呵呵,古怪人开的玩笑也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