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闲逛
等待两个丫头梳洗打扮的功夫，宁江月也闲来无事地坐在书案前，有一页没一页地翻动着随手抓来的不知名的话本儿，不时看上两眼对白，再看看撩开的帘子外，飘着雪的灰蒙蒙的天。越到年关底下，这天气也就越发地让人难出门了，动不动就阴个天、下个雪。
宁江月看着看着，索性放下了话本儿，一手撑着下巴，一手静静地敲击着桌面，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乱七八糟，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屋外。雪花似是悠闲戏耍，从天而降，缓缓地、打着旋儿落在树枝上、开败了的花枝上、没了叶子的枯草根上、尚有积雪的青石板上。如同一个一个调皮的孩子，呼啸的风是他们乘坐的车马，寒凉的温度是他们最爱的外衣。
宁江月看出了神，嘴角微微上扬着，像是在欣赏一幅妙不可言的画，又像是在看着自己疼爱的孩子玩耍。雨儿带着拾烟拾茗进来时，见到她这幅样子，被吓了一跳。雨儿准备叫醒宁江月的手伸到了一半，又收了回去，她转身对身后的拾烟和拾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带着俩人静悄悄地站到了一边，等着宁江月自己回神。
宁江月带着入了魔似的痴笑看着屋外飘飘洒洒的雪花看了大半个下午，回过神来，屋外已经是暗沉沉的晦暗不明，宁江月微微诧异了一下自己的发呆技能，略带歉意地对在一旁站了不知多久的三个人笑了笑，“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收拾，拾烟拾茗都好看许多嘛。”
“还要多谢大小姐看得起。”拾烟微微屈膝行了个礼，向宁江月致谢。
宁江月无所谓地挥了挥手，脸上依然是一副浅笑怡人的和煦模样，“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没的说这些见外的话。”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雨儿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给她揉着后腰。宁江月也不躲也不拦，反倒往雨儿身上靠了靠，目光并未在雨儿身上做过多停留，依然看着拾烟和拾茗，“我这儿也没什么太多的规矩，你们在我这儿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就是。”
“奴婢知道。”拾烟拾茗又是一阵屈膝行礼。宁江月看着俩人唯唯诺诺诚惶诚恐的样子，也觉得没了什么意思。她摆了摆手，声音慵懒：“行了，你们先下去熟悉一下，明日里再来伺候吧。”
俩人轻声应了是，倒退着离开了。看着俩人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直给宁江月揉着腰的雨儿也收回了手，小跑着到了门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了人，才轻轻把门关上，又小跑着回到宁江月身边，嬉笑着：“嘻嘻，这次大小姐想多了，拾烟身上并无什么印子。”
“没有？”宁江月疑惑了一下，复又恢复了淡然，“没有就没有吧，有我也不会去替她寻什么，没有倒也方便些。”
“大小姐，您是想让拾烟接雨儿的位子？”雨儿俏生生地站在宁江月身旁，不轻不重力度刚好地给宁江月揉着肩膀。
“是有这个意思。”宁江月拿了小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温茶，却是不喝，只在两手心里握着，“你怎么看？”
听到宁江月询问自己的意思，雨儿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细细想了一下，斟酌着回了宁江月，“雨儿觉得，从目前来看，拾烟却是合适的人选，年纪合适，不像小孩子天真，有些背地里的事儿您交给她也方便。若是长远来说，雨儿认为，拾茗倒是不错，年纪小可塑性好，您带在身边多多教导，总归不会落了您的脸面去。”
“你倒是把俩人都说了一遍，谁也不差。”宁江月放下了手里的茶碗，定定地看着雨儿。雨儿被宁江月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惊吓到，慌乱地跪到了地上，不知所措地颤声解释着：“雨儿是觉得，她们俩各有各的优势，若是能双娇合璧，必然会成为大小姐以后的助力。”
宁江月依然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雨儿，不说起来也不说她的想法如何。良久，宁江月叹息一声，将雨儿拉了起来，温柔地替她掸去了膝盖上的灰尘，似是感叹又似是怅然：“我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再也遇不上第二个你了。”
雨儿被宁江月这突如其来的话给感动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愣愣地站在原地，任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跟不要钱似的。宁江月被她这幅样子弄得哭笑不得，小心地给她擦掉不停滚落的大颗大颗泪珠，“好好的，哭什么？”
“还不是因为大小姐，突然说这样的话……”雨儿握着宁江月的手，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话，“大小姐这么说，雨儿都不想嫁了！”
“你啊！”宁江月无语地看着雨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人能接替你位置，她们再厉害，再能干，那也不是你，知道了么？”
“大小姐……”雨儿的眼圈红红的，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喃喃的鼻音，她看着宁江月，眼睛里满是孺慕。宁江月没了脾气，雨儿这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个二三十岁的母亲，索性，宁江月也不想再和她说什么，只是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转过天来，天气好了许多，宁江月在府里待得无聊，便换了便装带着雨儿和拾烟从后门溜出了丞相府。出了丞相府所在的长街，转过来走没多远，就到了市集。
许是到了年关底下，市集上的人多了不少，各种大摊子小摊子挨在一起，摊主或是穿着厚重的棉袄子双手揣在袖子里对来往的路人叫卖，或是坐或蹲在自己的摊位前，穿着打了补丁的袄子，不时呼出两口白气暖暖已经冻得有些发木的手。
雨儿不管是进府前还是进府后，都甚少有机会出来走动，看什么都新鲜，看什么都觉得有趣。她扯着宁江月的手，兴奋不已，不时地指点周围的东西，低声惊呼：“大小姐，荷花灯笼，我们买一个吧？”
“大小姐，那只兔子好可爱啊，是宠物吗？”
“大小姐，这个是什么，看起来很好吃！”
宁江月扶额，她万万没想到，雨儿出街会是这么个状况，如果知道，她一定不会带雨儿出来。再看看另一边的拾烟，宁江月又觉得安心了一点，至少，拾烟还是正常的。然而宁江月不知道，看似平静无波的拾烟，内心其实和雨儿差不了多少，只是她习惯了不外露自己的情绪，习惯了将自己包在冷漠疏离的表情里，反而误打误撞地让宁江月放了心。
尽管雨儿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小声，其实不然，她的行为和惊呼依然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宁江月耐不住雨儿的吵闹，从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三支冰糖葫芦，一支给了雨儿，一个给了拾烟。她将冰糖葫芦随意地递到拾烟眼前，拾烟却是没接，只是用讶异的目光注视着宁江月，似是不明宁江月的意思。
宁江月眨了眨眼睛，无辜至极：“拿着呀，一人一支，你莫不是不吃这个？”宁江月说完有些歉意地看着拾烟，“要不我再给你买点别的吧。”
“不，大小姐，奴婢吃的！”拾烟慌乱地接过了宁江月递过来的冰糖葫芦，大大地咬了一口，感激地看着宁江月。
宁江月被拾烟的反常搞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雨儿却是在旁边嗤嗤地笑了起来，“大小姐，拾烟是不敢相信，主子会给我们下人买东西吃。”
宁江月听了雨儿的话，疑惑地看向拾烟，拾烟将嘴里咬了一小半的山楂咽下，面色微红，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蝇：“对的，哪有主子给下人买东西吃的理儿。”
宁江月了然地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转个身，带着俩丫头继续闲逛。迎面走来个面色慌张衣着简朴的青年，他低着头，左右地看着，似乎是在寻找什么，而宁江月这一回头，正好撞到了青年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宁江月被雨儿扶住，知道是自己理亏，便先向对方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撞到你了。”
青年皱了皱眉头，粗声粗气地说了声没事，便绕过宁江月继续低着头四下环顾着走了。宁江月虽然奇怪青年的反应，却也没往深了想，而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嗔怪地看着雨儿和拾烟，小声抱怨着：“你们俩真是的，看到有人过来也不提醒我，幸亏人家不计较！”
拾烟歉疚地看着宁江月，讷讷不语，雨儿吐了吐舌，抱着宁江月的手撒娇，“嘻嘻，我们错了嘛，下次不敢了，大小姐，咱们继续逛嘛，那边的花灯好好看啊！”
看见雨儿这样，宁江月也没了脾气，本来她也没想怎么怪罪她们，只不过是下意识地就抱怨出声了。雨儿知道宁江月不会为了这种小事生气，自然也不会真的认错，见宁江月不再追究，便松开了宁江月的胳膊，去拉还在呆愣的拾烟。
“宁大小姐，你的荷包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