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我说老胡，你不要沮丧嘛，如果你对我说两句甜言蜜语，这驭云术我是可以教你的，我的就是你的嘛！”看着胡戈言一眼不眨的看着梅念婷早已消失的天际，梦青瑶抵抵他的肩膀，脸上一副谄媚的表情。在这间隙，她偶然间用余光瞥到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梦青瑶扭头一看，那人不正是延一师兄吗？
“大师兄？”
梦青瑶突然这么一声，胡戈言方才从适才的沉思中反应过来，他本能地回头看看。只见身后不远处的廊檐下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清秀公子，这是青瑶的大师兄，先前见过的。胡戈言知道，这位延一师兄很受梦阁主爱重，他为人也持重老成、体贴周到，更重要的是他与青瑶还是青梅竹马……想到这其间种种，胡戈言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梦青瑶拉着胡戈言走向延一，还没站定，梦青瑶就开口道：“大师兄你站这儿干吗？哦，对了，这个人刚在吃醋来着。”梦青瑶笑指着胡戈言，脸上尽是得意的神色。胡戈言的脑袋还在适才的怪圈中高速旋转，一时竟未察觉到梦青瑶又在“诋毁”他的名誉了。似是察觉到有两道火辣辣的目光正在他的脸上停驻，胡戈言一抬头，正巧迎上梦青瑶的一脸娇笑，惹得他慌忙看向别处以掩饰他适才澎湃汹涌的心理活动。
这个老胡，你还能再娇羞一点吗？梦青瑶在心中暗自笑笑，聪慧如你，怎么就不自知每次掩饰尴尬的一连串动作都那么露骨呢？如若在平时，梦青瑶肯定忍不住要调笑一番，可此刻延一师兄还在，怎么着也得矜持一些。想到此，梦青瑶故意干咳了两声，方才对延一开了口：“大师兄你找我啊？”
延一还未答话，这时不知小七从何处钻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哀嚎似的“小姐”，待梦青瑶再看时，双腿已被她箍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干吗？！”梦青瑶眉一横，这个丫头是越发没规矩了，这么个样子，成何体统啊！梦青瑶忙俯身去拨小七的手，奈何她刚拨开一个指头另一个指头又倏地箍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去，像是在进行一场指尖的战斗。
梦青瑶本就没什么力气，更何况是以这样一种使不上什么劲的姿势，没过多久，她就败下阵来。梦青瑶急了，硬的不行，那就只能用更硬的了！她索性直起身子，一手掐腰，一手竖起手指，也不去看她，而是径直看向前方某处，嘴巴里却数着“一”“二”……
就在“三”的音刚要蹦出口时，“等等！”随着小七一声呼叫，梦青瑶这才将已到嘴边的音咽了回去，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小姐你就会欺负我！”小七揉捏着胀痛的手指，嘴巴撅得老高。
“谁让你这么不矜持！”梦青瑶白了小七一眼，又接着说道：“身为一个姑娘家，你得学会矜持，没看大师兄和老胡还在呐！”
矜持？如若没听错，小姐你适才说的是矜持？哦，原来爬树掏鸟窝就叫矜持。小姐，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呢！此刻，小七无数的心理活动泛滥成灾，她刚要开口，奈何却被梦青瑶突然射过来的一道冷箭把话给生生吞了回去。
七十二计，嘴甜为上计！小七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嘴上抹蜜满嘴跑火车这点本事她一直引以为傲。小七顺着梦青瑶的话，在将“矜持”二字挂在嘴上一连重复了三遍之后，并且在斜眼确认了小姐已然面露满意之色后，方才大着胆子上前一步，随即她拈起小姐的衣袖像以往那样左右摇晃着作撒娇状，然后娇滴滴地对小姐撒娇道：“小姐，小七有一事求你！”
看着小七一副谄媚的模样，梦青瑶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猛地拍掉小七的手，随即换上了一副超级严肃的表情，她对小七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命令道：“别嬉皮笑脸的，有事说事！”
老胡在此，梦青瑶说什么也要拿出点堂堂青剑阁少阁主的架子来！
“哦，”小七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即一口气说出来意：“我想跟你去闯荡江湖！”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闯荡江湖啦？”梦青瑶斜着眼睛看着小七，表现出一副极其疑惑的神色。
“啊？”小七大呼一声，“小姐你就知道骗我！你跟老爷说的话，我都听到啦！”
听了小七这话，梦青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丫头，竟敢偷听她与爹爹的谈话，平日里对她太好了，越发无法无天了！梦青瑶板起脸，想要教训教训她。
不想小七却躲到了延一的身后，随即慌忙呼道：“大师兄也告诉我啦！小姐要教训也教训大师兄好啦！”说着还不忘对梦青瑶眨眨眼睛，随即又做了一个鬼脸，一脸的得意之色。小七知道小姐虽然对于尊卑概念向来模糊，但对大师兄却很是尊重的。
果然，梦青瑶在向小七射了一万支冷箭之后，转脸对延一却是一脸的平顺，她轻声问他：“大师兄，你在这里等我就是为这事吧？你都知道了？”
梦青瑶本就不打算瞒着延一，只是这个决定她也是才定下来，还未来得及与师兄细说呢。没想到，传得倒挺快，大师兄已然知道了。一定是小七这个嘴快的丫头！指不定现在全青剑阁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呢！想到此，梦青瑶禁不住又白了小七几眼。
“大师兄，我……”梦青瑶欲言又止，心里有许多话，此刻她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师妹，”延一打断了梦青瑶的话，许是心有所感，他的眼中有些泛泪，顿了一顿，延一才又接着说道：“江湖险恶，可不比在青剑阁这般安宁，师妹此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延一话说得感切，梦青瑶听得也难受，但她不愿为离别再添伤感，她给延一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对他说道：“大师兄放心吧，有老胡保护我呢！”
“是吧老胡？”梦青瑶抵抵身旁的胡戈言，胡戈言也不知她适才说了什么，只是木木的点了点头。
梦青瑶看着一旁在她面前总是傻傻愣愣的胡戈言，心里觉得很安定。但在她满脸幸福的看着胡戈言的时候，却未看到另一个人因为她的话语而霎时暗淡下来的目光。
是啊，即使强迫着告诉自己不要去想，但十七年的竹马之情还是深深刻印在了延一的心中，即使在这段情感的追逐里他已然自愿退出，但在听到青瑶往后每一时刻的陪伴都会是另一个人的时候，延一的心还是会控制不住的疼痛。他忍得住不去打扰她的幸福，但他却无法控制爱她的心啊！
延一的落寞被小七尽数看在眼中，她知道小姐与胡公子两情相悦，这一段良缘拆不得。但就要离别了，或许再回来已是人世沧桑，小七不想大师兄有什么遗憾。她鼓起勇气，对梦青瑶说道：“小姐，你知道大师兄他……”
“小七！”延一一声断喝，断了小七的话音。
闻此声，小七看向延一，他对她摇了摇头，脸上是惊慌失色的神情。尽管他极力掩饰，但从他紧皱的眉头、无光的眼神依然可以看出此刻他的心是有多么的痛苦。小七有些心疼，禁不住大了胆子又接下去说道：“大师兄他……他一直喜……”
“小七……”延一这一声不像是喝止，更像是哀求了。
这一下小七终于住了嘴。她转首看向延一，她想要确认适才那孤独求怜的声音真的是出于俊朗硬气的大师兄的口中吗？延一的眉头已然坳成了一个小山丘，因为慌忙脸颊上也挂着一丝微红的色晕，小七从未见过如此颓靡无助的大师兄！他是青剑阁的顶梁柱，是老爷最爱重的弟子，是师兄弟们最尊敬的兄长，可是，不得的爱情将他变成了另一个模样，比上次月光下的他还要添上百倍的哀愁。
“大师兄……”小七喃喃道。她为自己适才的冲动感到愧歉，她只想将大师兄的心思告知小姐，却未意识到这将给他造成多么重的伤害。
对于小七的愧歉，延一却是摇摇头，并未说什么。罢了，本就是藏在黑暗中的情意，就不要奢望它能享受阳光下的温暖了吧。
延一兀自笑笑，似是在笑自己的痴傻。随即他从怀中取出青扇，这是他随身携带的宝物，可以遮住青瑶身上的梅花香气。这青扇从他出生就有，似乎是为青瑶而存在，就像他此生亦是为了青瑶而生一般。
延一将青扇送至梦青瑶的眼前，随即对她轻声说道：“师妹，这青扇你拿着，前路茫茫，你应该用得着。”
梦青瑶接过青扇，却再也忍不住泪水。她不是傻子，大师兄对她的情意她又怎会不知？如果她此生注定要对不起三个男子，那么延一就是她最放心不下的那个人。从小到大，师兄对她那般好，爱怜着她，宠着她，她这一生，会有多少的愧疚对他诉说呢？
“怎么哭了？”看着青瑶的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延一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擦，可当他看到她身旁的胡戈言，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却愣住了，他的心猛地一痛，慌忙缩回了手。
“师妹往后遇到危险，可不能哭鼻子哦。”延一强迫自己用轻松的语气说话，却感受到了嗓子眼儿源源不断冒出的苦涩。
听到这话，梦青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算是演技并不高超的安慰，梦青瑶也要强装着将错就错。她不愿对大师兄说谎，即使是对祝雪峰和延明，或许是以后可能出现的其他人，梦青瑶都想要真诚，她宁愿自己冷漠，也不会给别人无谓的希望。她的心里只能装得下胡戈言，此生都只会是他。
哪怕只是拙劣的表演，只要师妹能开怀一笑，这便是对延一最大的安慰。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师妹此去，不用忧心师父，青剑阁有我，师兄会一直在。”
如果此生注定与青瑶不会有月老牵绊的红丝，那么他便为她守护青剑阁吧，或许这样才是他在她身边最温暖最无顾忌的存在。
延一随即又看向胡戈言，他双手抱拳对他深深做了一个揖，然后对他说道：“往后，青瑶就要拜托胡兄多加照顾了！”
延一说得恳切，胡戈言也深深回了一个礼。这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交代，无关其他。
……
八月暖阳，阳光正好，今后漫漫江湖路，饮一壶酒，言欢到天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