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帝城木深

后面的话，即便萧寒轩不说，墨卿烟也已经明白了帝王的意思。

春猎，不仅是西华，在东墨，也有着类似的习俗。

每逢这个时候，文武百官都会一同前往，文者，以酒为乐，大都会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向帝王表达一些平日里不敢提及的想法。

毕竟春猎之地，不比朝堂严谨，若是说对了，帝王愿意接受，那便是最好的，可若是说得不对，那也抵多不过自罚一杯，一笑淡然。

而武者，则大都以猎为乐，各凭本事下，几乎所有人都会大显身手，最后往往所获最多者能够获得不少的嘉奖。

这各国都有所继承的习俗，若是放在平日里，墨卿烟或许还不会太过于在意。

可偏偏萧寒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春猎，猎的不是飞鸟走兽，那还会猎什么？

从今晚萧寒轩询问她的立场，再到后面的一番谈论，墨卿烟知道，眼前的帝王，已经做好的完全的准备，他与陆风辰之间的争锋，不久后，便会决出胜者。

虽然墨卿烟不知道萧寒轩具体如何安排，但是她可以肯定，在这个春猎上，会发生惊动整个西华乃至整个天下的大事。

春猎，帝王是猎人，而陆风辰，或许便会成为猎物！

在寒帝城中，或许萧寒轩还没有那个本事去动陆风辰，可若是到了春猎上，那荒山野岭之中，谁能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如此一来，就算赤峰关内陆家那数万精锐有什么异动，萧寒轩最起码能够在理字上不吃亏，也就增加了不少兵不血刃收回大军的机会。

当然，即便事情到了最坏的情况，没有了陆风辰，也会让萧寒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轻松许多。

尽管心中仍然有不少疑惑，可墨卿烟此刻已经认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春猎上，萧寒轩会对陆风辰出手。

至于怎么去行事，陆风辰会不会提前知晓，又能不能避过这场杀劫，那便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墨卿烟目光有些凝重，她面色严肃的看着萧寒轩，沉吟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说道。

“你让我去，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出手吗？”

在墨卿烟看来，萧寒轩邀请她也参加这次春猎，无非就是让她暗中相助罢了，毕竟到时候情况复杂，能多一个人帮忙也就多一分胜算。

更何况，连续几番交手下来，墨卿烟对陆风辰的了解，已然不比萧寒轩少多少了。

“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萧寒轩愣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道，语气竟有几分飘忽不定。

墨卿烟见萧寒轩此刻仍然不肯直言，并没有多想，只皱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后，便淡淡的“嗯”了一声，随后转身，带着青玲，缓缓离去。

萧寒轩与陆风辰之间的关系，可谓错综复杂，个中几分君臣之别，几分故友只情，谁也无法判定。

即便相争了那么多年，或许这个帝王，也不愿意以那种方式结束这一切，故而才显得如此犹豫不定吧！

走出盛世阁，随着夜色渐深，不久前还人山人海的长街，此刻已经显得不那么拥挤了。

尽管热闹依旧，可到底开始渐渐冷下去了。

一阵夜风忽地袭来，街道两旁屋檐下的万千灯火，也随风晃动摇曳，偶尔几盏彩灯不胜风力，“哧”的一声，便被生生吹灭。

墨卿烟紧了紧身上的衣衫，冰冷的夜风吹在那被火光映得微红的脸颊之上，似冷，似寒！

她抬起头望着眼前那繁华的长街，伫立良久，终究，还是轻轻一叹。

距离春猎尽管还有数月时间，可这寒帝城中的风，已经起了。

并且不会停！

“看来，有些事情，必须抓紧时间了！”

仿佛自言自语的呢喃，随着冷风悄然消逝，一旁的青玲听得那微弱的声音，愣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望着墨卿烟，一脸疑惑。

“啊？卿烟你说什么？什么时间？”

“我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墨卿烟悄无声息的掩去自己心中的思绪，看着青玲那一脸疑惑的表情，微微一笑。

不管结果如何，她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事情，便能够保证自己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雨中安然无恙，甚至若是顺利的话，她三年为质的期限，可以提前结束！

“哦！现在也不晚啊？要不咱们再去其它地方看看？”

青玲抬头看了看并不算太深的夜空，意犹未尽的说道。

“随你高兴吧！”

墨卿烟看着青玲那恨不得一晚上走遍整个寒帝城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便与青玲继续向着还未去过的长街走去。

只是那两旁的灯火如何璀璨夺目，往来行人的谈笑如何热闹不绝于耳，却也再无法引起墨卿烟半点注意。

与此同时，那盛世阁第三层的位置，萧寒轩默默的看着楼下女子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的复杂，渐渐转冷！

“薛影，你对这件事情有几成成功的把握？”

“陛下让属下出手，若无意外，十成！”薛影此刻双手环胸，抱剑站在萧寒轩身后，目光同样注视着楼下的女子，平静得不带丝毫波动。

“是吗？”萧寒轩微微侧目，用眼角的余光瞥了薛影一眼，随后才继续说道，“可朕担心的就是这个意外，陆风辰与朕交锋多年，对于他，无论何时，绝不能轻视！”

“这……”，提起陆风辰，薛影那本风平浪静的目光下，也生出几分犹豫之色，想了一会儿，他才沉声说道，“其实陛下也不必担心，毕竟这寒帝城明面上，您才是真正的主人，真正对您有威胁的，只有，也只能有陆风辰一人！”

“呵呵，但愿吧！”萧寒轩苦笑一声，目光再望向长街，却已经不见踪影，“事已至此，其实留给朕的选择本就不多了。”

“可你为何还要犹豫？还要迟疑？”

后面这一句话，萧寒轩并没有说出，只是在心中默念着。

担忧，困惑，迟疑，犹豫……

有些事情，当你决定下去之后，再来思考对与错，可就比一开始要难了许多。

“唉，盛世阁，建得再高，修得再好，也终究不能永恒，或许千年之后，这里，也会变成一片废墟，而朕，也迟早是那墓中枯骨，在那之前，有些事情，终究得去做，有些责任，终究得去担着！”

“陛下其实您根本……”，薛影听见萧寒轩这番感慨，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可终究化作了一丝怜悯，埋在了眼底深处。

接下来的日子，墨卿烟一如既往的呆在驿馆中，看似无所事事，可从那暗卫悄然出现在她房里的次数，就知道，这寒帝城中的暗流，已然愈来愈多，愈来愈急！

负责送来情报的暗卫，那被黑布遮挡住的容貌下，大多数时候还是那一双沉寂无波的眼睛，可也有那么几次，变成了一副略带紧张与焦急的目光。

而且后者的次数，随着时间的流逝，还在渐渐变多。

与此同时，寒帝城中，陆风辰与萧寒轩的争锋，已然从当初的小打小闹，渐渐衍变成了朝堂上两方势力的全面开战。

那些暗中对峙多年的文臣武将，仿佛忽然间得到了这君臣二人的默许，将积蓄多年来的怨气随着各种各样的手段攻向对手。

今日我参你一本，明日我欺你一门，若是有谁获罪入狱，那么第二天，对方也会出现同样的损失。

虽然过程与手段各有不同，然而结果却是一样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整个寒帝城也渐渐步入一种诡异的气氛之中，别说墨卿烟，就连那些寻常百姓，似都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的气息。

数年未变的长街，悄然间，竟变得冷清了不少，这一切，自然也被明眼人看在眼中。

但凡知晓一点内幕之人，也都明白，这西华国内多年来的君臣对峙，分庭抗礼的局面，或许就要结束。

当然，这个过程，定然是充满了腥风血雨，谁也不想失败，不敢失败！

这一切，墨卿烟看在眼中，却也从未过问，更未曾给萧寒轩提出任何有益的计谋。

这座不大的驿馆，就仿佛成为了暴风雨下的避风港，任凭外界折腾得如何，院子里的日子都照旧过得安好。

不过那明面上的安定之下，也只有墨卿烟自己清楚，为此，她付出了多少努力，暗中做了多少事情！

时间飞逝，数月时间，不过转瞬。

当冬雪悄然笑容，冷风渐渐回暖，寒帝城中也在不知不觉中，暗生了许多绿意。

随着一旨圣意悄然而至，墨卿烟知道，春猎的日子，已经到了！

这数月来的安定，这数月来的准备，或许到了派上用途的时候了。

随着圣旨而来的，还有萧寒轩送来的一把精致的古木长弓以及一套方便骑射的劲装。

对于这些，院子里包括青玲在内的所有人，都十分意外，唯独墨卿烟，至始至终，面色都平静如初。

当略略带寒的暖风拂过脸庞，墨卿烟就已经知道，帝城内外的草木，已然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