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黑夜初临

两个月后。

今夜无星无月，寒风凶猛的在山谷中横冲直撞，发出呜呜的叫喊声，宝燕居夜灯已熄，院子里安静诡秘。

嗖嗖，两个黑影急速穿梭在夜色里，纵身一跃无声的落在宝燕居的屋顶上。

黑衣人甲小声说：“灯灭了，可以动手了。”

黑衣人乙伸手一拦，“等等，先确认目标。”

黑衣人甲点头应了，利索的翻身倒挂在房檐上，可惜他仰面朝上，将房子的匾额挡在了身后怎么扭头都看不到。咯噔一声，黑衣人甲捧着脖子翻坐起来，疼的直吸气：“大哥，我脖子扭了。”

黑衣人乙微不可闻的笑道：“就你这样还想作杀手，你也只够杀杀这种小孩子了。”说完，他施展轻功落到院子里，抬头见匾额上写着宝燕居三个字，又轻声走到窗前，戳破窗户纸，见屋里一个小女孩正抱着被子睡的香甜。他摇摇头，心想自己这最后一单生意太损阴德，要不是急着回乡他是不会接的。他边想边往后退了一步，恰巧撞上正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甲。

“你站我后面干什么！吓我一跳！”

黑衣人甲一手捧着脖子一手指着窗户说：“大哥，赶紧动手吧。我脖子这疼啊。”

黑衣人乙摇摇头说：“你还是随我回乡吧，继续干你的镖师，这行不适合你。”

“别啊大哥，我这才刚来几天你就赶我走......”

黑衣人乙突然抬手打断了他的抱怨，警惕的观察着四周，“别那么多废话，你进去把事儿办了，我在外面守着。”

“好嘞。”黑衣人甲用铁丝慢慢移动窗栓，打开了窗户翻身进去。屋里十分昏暗，只能依稀看到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他一步一步挪到床前，抽出匕首，朝小姑娘的脖子刺了下去。杀人也需要技巧，比如此时，他需要在刺下去的同时捂住女孩的嘴，以防她哭叫挣扎，最终女孩会因为失血过多，无法呼吸而死。

“嘤——”耳边突然传来轻微的声响。黑衣人甲立即侧身，避过了一枚银针。“嘤——”又一枚银针袭来，他本能反应要仰头避开，可脖子因为扭伤无法使力，只慢了这一瞬，银针便无声的刺进他的眉心。黑衣人停止了呼吸，无力的软倒下去。

屋外，黑衣人乙正摆开架势与面前两人对峙。新来的这两人没有穿夜行衣，只用黑纱遮脸。方才，黑衣人乙眼看着他们其中一人向屋子里发射了银针，但他没有出手阻拦。不是他见死不救，而是他若出手，就不只是屋里的人死了，自己也得死。他二人一起从那个穷山沟里面出来的，总得有一个活着回去，他如此想着，下了决心同那二人拼起命来。

几个回合下来，他竟与那二人打了个平手。

一枚银针飞向甲的右肩膀，他侧身险险避开，同时又有明晃晃的刀锋向他迎面砍来，他轻轻向后一跃，勉强避过了刀尖。持刀人紧追不舍，施展轻功紧跟上他一步，斜着向他砍了过来。乙眼见避无可避正准备挨下这一刀。突然从小女孩的房间里传来极不耐烦的喊声：“歪脖！你要是再敢弄出一点动静，我就把你毛全拔了！”

正在打斗的三人齐齐停了下来，似乎都不想打扰到这个小姑娘睡觉，许久后，才又悄无声息的打了起来。

许久后，黑衣人甲身中数刀倒在了血泊中。

“你去收拾屋里那个吧，我将他抬走。”说话的人身穿红色锦衣，声音柔美，竟是个女子。

“好。”另一个人身穿深蓝色长衫，身材高大魁梧，是个男子。

红衣女子慢慢走向黑衣人乙，伸手要探他鼻息，却见对方突然睁开眼睛，向自己扑了过来，她虽急速避开，可仍觉腹部一凉，低头见一把匕首插在她腹部。蓝衣男子见状急忙回来抱住了她，黑衣人乙趁机取出一个小竹筒放到嘴边。

蓝衣男子以为他要发射暗器，抱着红衣女子后退避开，可没想到乙突然转头，将带有毒囊的毒针向小女孩的房间射了出去。

蓝衣男子见状，急忙抛出三枚银针企图打掉乙的毒针，却见乙突然跃起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三枚银针。

蓝衣男子脑中一片空白，无助的看着小女孩所在的房间。银针上的毒囊扩散开来，成人吸上几口就会中毒身亡，何况对方只是个小孩子......

蓝衣男子低头看着怀中已经昏死过去的红衣女子懊悔的说：“我们该如何回去交差呢？”

怀中的女子伤势严重，蓝衣男子没时间再去考虑其他，刚要转身离开。却听身后的宝燕居里传来男人的嗤笑，“就这点本事还想出来保护人？”

蓝衣男子沉声问：“来者何人？”

片刻后，房门缓缓打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他一手翘着兰花指指尖捻着一枚银针，一手背在身后，嘴角带笑，走出屋子后还不忘回头将房门关好。

蓝衣男子问：“你手上拿着银针？你救了她？”

“当然。老身想救的人，谁都杀不死。区区一枚银针，哼。”

蓝衣男子松了口气，又问：“请问阁下是敌是友。”

那男人正厌恶的扔掉毒针，掏出手绢擦手，“何为敌何为友？”

“若阁下与在下的目的相同，都是来保护这位姑娘的话，就是友。”

男人挑了挑眉毛说：“嗯，老身确实是为了保护她而来的，不过......”他话音未落，两手向后一背，整个人向前跃起，落在了蓝衣男子身边。如此近的距离，蓝衣男子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容，惊得愣在当场，刚要说话，却被他掐住了脖子。

男人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老身这也是迫不得已。”

蓝衣男子瞪着眼睛，满脸的震惊，可是早已没了气息。男人放下他后惋惜的叹了口气又给了红衣女子致命一击，才飞身离开。

宝燕居的小院重新安静下来，仿佛这个夜晚和从前的无数个夜晚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初冬的玲珑池畔堆积了一层厚厚的落叶，周围的树木也都光秃秃的，一片寂寥。金声沿着池畔徐徐走着，脚下却没有一丝声响。他抬头见黑蓝色的天空悬挂着一弯月，乍一看像老天爷嘲讽的笑脸，自己也不由得露出同样的笑容来。

听身后传来轻响，他说：“劳烦王兄了。”

王福春本来一脸的不满想跟他发脾气，但听他语气沉重温柔顿时没了脾气：“事情都办妥了，你安心回屋歇着去吧。”

金声回身对他抱拳，说：“王兄跟随我是为成就大业，可今日却为了在下的一己私欲去杀人，金某实在愧对于你。”

王福春两手抱胸斜着瞪他说：“你呀，就是个坏心眼子。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还逼着人家去做。”说完，见金声深低着头不说话的样子，他又说：“好啦好啦，你这礼我受了。”

金声微笑着抬起头说：“我知王兄不会怪我。”

“怪，怎么不怪！”王福春上前，一根手指戳着金声的胸口说：“老身既然选择了你，就相信你凡事必有分寸。只要做的事情不影响大局，陪你玩玩也无妨。”

金声沉声道：“请王兄放心。”

王福春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只有刚毅果决遂满意的点头说：“经此一闹，小姑娘那边应该会安稳些日子，你也好为下一步做打算。”说完，施展轻功离开了。

金声站在那里静静思考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天上的那抹嘲笑也消失不见，脑海中爱卿正穿着淡蓝色的裙子，灿烂的笑着向自己跑来，口中一遍又一遍对他唤着：“师傅。”

......

一个时辰之后，天已打亮。

朝露凝结成珠，坠着树叶上下摇摆。几只麻雀蹦蹦跳跳着，从房檐飞下，落在院子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啊——！”

“啊！救命啊！死人啦——！”

麻雀被叫喊声惊得四下散开，宝燕居里传来的惊叫声像晨钟一般敲响了整座懿王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