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渴望

出租车停在我家小区门口，我下了车就开始紧张起来。苏墨轻轻的我了一下我的手，然后走在前面，顿了顿我紧跟着他。来到我家门前，我又开始紧张。

我正踌躇着待会见到我妈之后先说什么，门就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妇女。

那女的疑惑的看着我们，“你们找谁？”

我特无辜的看着她，“我找我妈。”

那女的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哦，你说的原来的房主吧。她已经把房子卖给我儿子了。这里没有你妈了，只有别人的妈。”

汗！！！这大婶还挺幽默。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耳边嗡嗡想，。之后就是苏墨和那个大婶说话的声音，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

“念欢，你妈已经走了。刚刚那个人说你妈昨天才把房子卖了，只带走了一些简单的东西，家具什么的都没带，那些衣服什么的用不到的都捐了。能用的就都留给了现在的房主。”

我痛苦的蹲在地上，使劲的咬着下嘴唇。

我妈究竟是有多讨厌我，竟然走的时候连说一声都不能说。就算我不是亲生的，好歹你也养了二十几年啊，你究竟是有多恨我啊，要做的这么绝情。

我不能抑制内心的委屈。可是又不敢在小区里大声的哀嚎。我浑身都在颤抖，我觉得我每一处的神经都在紧绷着，随时都有可能暴毙。

这时，苏墨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一边去接电话。过了一会，他默不作声的又走了回来。我抬起头看着他，“苏墨，我什么都没有了。跟我在一起的人都会倒霉。你离我远点吧。”苏墨斜了一下嘴角，“你还有我啊。傻丫头。”

因为苏墨的这句话，本来我已经止住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

苏墨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按住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念欢，纵使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你还有我。我真的不会离开你真的。再也不会离开你。这一次不论你说什么，说的多难听我都不会在走开了。好吗？让我们重新开始，填补那些我们错过的曾经。你失去的，我会用我最大的努力帮你补回来。你需要亲情，我们就努力建一个家。你需要爱情，我们就谈一辈子的恋爱。你需要自由，我就陪你到处走走，天涯海角也绝不叫累。你累了倦了困了，都可以躲在我的怀里休息，我无条件任你驱使毫无怨言。念欢，给我个机会，让我去填满你心里所有的角落。好不好？”

这番话我觉得是个女人听了都会感动。更何况这话是从惜字如金的苏墨嘴里说出来的，我擦了把眼泪，疑惑的盯着他，“你怎么变的这么肉麻了。”

“我只是想安慰你，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不想再错过了。那场火灾，让我意识到，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回到医院，沈恒把我和苏墨都凶了一顿。我从来没有看到沈恒这么生气过。

“你们两个走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念欢，你现在需要休息懂吗？还有苏墨，你伤好了吗？伤口还在复原，万一感染怎么办？你们两个任何一个出了事，我都没办法交差。”沈恒气急败坏的的样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苏墨猛的拍了一下沈恒的肩膀，沈恒没好气的瞪着他，“行啦，干嘛那么矫情，你不就是看着我把念欢带出去了心里不平衡吗？念欢要去找她妈妈，可惜还是去晚了。”

沈恒看了我们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我脸上，“什么叫去晚了？”

“我妈已经把房子卖了。她去了山区。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打算过几天去学校问问看。”

苏墨出院的时候，我刚从我妈以前任教的学校赶回来。

我看着苏墨已经打包好的行李，苏墨解释道，“我妈刚才过来了，临时有事又走了。”我在听到苏墨前半句的时候心脏猛地往上一提，然后在听到他说后半句的时候，又猛地落下去。这一起一落的足够让一个心脏病患者停止呼吸了。

听苏墨说话，就是得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

“你去学校怎么样，那边的人怎么说的。”

我失落的叹口气，“我妈半个月前就已经辞职了。我想她在知道了真相之后就有了离开的打算。如果我是她的话，说不定也会走。在这个城市，留下的只有伤心。”说完我举着手里的一张银行卡，“她还给我留了一张银行卡。”

“······走吧。”

沈恒开着车子在医院门口等我们。

在车上，一直有一种怪异的气氛围绕着我们三个人。

还是沈恒先打破了沉默。

“念欢，你先住在我家，反正我家还有一件空房间······”

沈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墨打断了，“那多不方便，我的房子空着，我平时也不去住，就让念欢先去住着好了。她一个人喜欢安静，再说了，在你家，难免要被你爸妈唠叨。”

我仿佛闻到了一股火药味。

“念欢自己选择好了。”沈恒悠悠的说道，语气里有失落。

我不满的看着两个擅自为我做主的人，“我谁的房子都不住，我自己找房子。”

不过最后我还是住进了苏墨的家。原因就是，苏墨以他身负重伤威胁我。

说什么他是因为救我而受的伤，要我为他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换药等等等等。我那个不满啊。刚把我骗到手就露出本性了。

沈恒把我们送到苏墨的小区就走了。后来又专门来一趟给我送来了我的行李。我的行李被苏墨及时的扔到窗外，除了行李箱被摔坏了之外，我里边的东西毫发无伤。

我打开我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行李，看着我爸我妈和我的三个人的那张全家福，就哭的不行。这是我唯一的念想了。

什么都没有了。

晚上的时候，倪安和顾朗也来了。我看到他们的时候，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我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倪安拉着我，在我耳边窃笑，“看不出来啊念欢，你因祸得福，这都开始和苏墨搞起同居了啊。”

我拍了一下她的手背，“说什么呢，不是同居，我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才不是你想的那样。”说完，我忍不住和倪安一起笑起来。

每次我都忍不住站在阳台，看向我曾经住过的那间卧室，耳边好像还回荡着我妈帮我打扫卫生时的念叨，“你看你的房间，那点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

苏墨从身后拥住我，“又在看你那个阳台了。”

我吸吸鼻子，“从今以后，我就要看着别人的一家几口过着羡慕嫉妒恨的生活了。”我转过身，看着苏墨，“你不会因为我的身世嫌弃我吧。”

苏墨刮了一下我的鼻尖，下手真狠。

“以后不许再瞎说。”然后他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念欢，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我上次去上海的时候，见到了乔燕。”

我像触电般一下子逃开苏墨。乔燕已经是我内心深处永远不敢触及的字眼，她就像一把插在我胸口里的刀，早就已经生了锈，不想不觉得疼，只要想到，就像是被锈迹腐蚀了一样，既难受又疼痛。

乔燕，是我和苏墨和吴忧忧都不想在谈及的字眼。

苏墨伸出手想要拉住我，我躲开了，“我突然想到要出去买点东西。”

就这样，我就跑了出来。

其实我更害怕，十年前的那件事，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浮出水面。就像一具被浸泡许久的尸体，早就已经泡的肿胀，甚至开始腐烂。见到阳光就再也难分辨原来的样子。

我觉得我就像那具被打捞上来的腐尸一样，被人那样赤裸裸的用眼睛和言论给分割解剖了。我更害怕那样的自己呈现在苏墨的面前。我不知道他知道了以后被怎么看待我，是肮脏还是厌恶。还是会像我妈那样绝情的抛弃我。

那样的痛苦我真的不想再承受了。

那样的痛苦已经夺去了我的半条命。

我在外面晃悠了一大圈之后，终于决定搬离苏墨的房子。

不管他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我都不想在被抛弃一次。

我回去收拾东西的时候，苏墨恰好不在家。这让我悬着的心稍微的放松一下。可是好景不长，我刚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就听到了开门声。

我拖着行李在客厅和苏墨撞个正着。他看着我的行李，皱着眉，“你要走？”

“你为什么要走？是我哪里做的不好？”

“你到底是怎么了？你不想提到乔燕，以后我就再也不提了。”

我很震惊苏墨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念欢，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走又能解决什么？你走了，如果我也赌气不去找你，我们又会错过。你痛苦我也痛苦。，我们将会永远活在后悔里。这又何必呢。你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你就好受了吗？”

“······乔燕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苏墨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她只是简单的问了一下你的状况，我们就说了几句话。她忙，我也忙。我们的交情并不深，能聊什么。”

过了好大一会，我转移的话题，“我要出去找工作，我不想老是这样呆在家里。”

苏墨耸耸肩，“我可以给你发工资。你现在的情况不能出去找工作。别说是我了，就是沈恒也不会同意的。”

我气的直跺脚，“我只是头有点疼，又没有什么太大的毛病，为什么你们都把我当成重症病人一样看待。”

“头疼还不重啊。大脑是人身体最重要的地方。脑子都不好使了你说你还能干什么。我说你就老是的呆在家里，我就想让你没事就在我眼前晃，我看着就舒服。”

我无奈的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这样我怕我会闷坏的。”

“不会，如果你真的觉得无聊的话，可以帮我做点事情。”

苏墨把我带到他的那间工作室。上次进去过一次，被他骂了一顿。原来我也是一个记仇的人。

我看着桌子上摆着那个我送他的水晶的纸飞机，已经被他粘好了。

苏墨的这间房间里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工艺品。有铁丝拧成的舞者，又陶瓷做成的舞者，各种各样的人物，动物。仿佛都是在诉说着什么。

突然我被一件铜丝拧成的东西吸引了。

这件东西做的比较简单，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个东西简单的甚至人人都应该会。可是它又复杂的让你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懂是什么。

只不过，第一眼看上去，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苏墨走过来，饶有兴趣的盯着我，“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我看出来的和你做的是不是一致的？”

“说说看。”

“······上面的那个人物应该是一个母亲的形象，下边的那个人物应该是一个孩子。母亲用尽自己的力量想要抱住自己的孩子，那个孩子也想要用更多的力量去勾住母亲的手。可是中间有一个障碍，尽管我不知道那个障碍是什么，你用一根铜丝隔绝了，所以我觉得就是有东西，所以，这个铜丝做成的人像故事被我理解成为渴望而又得不到的那种。”

说完之后，一直没有听到回音。我转过身看到苏墨的眼睛红红的，像是陷入某个回忆里难以走出来。我安静的不去打破它。

“······你猜的很对。这个东西曾经在北京的展会上拍卖过，可是后来我又放弃了拍卖。这是我的第一个作品。他的名字叫做渴望触不到的温暖。”

说完，苏墨就紧紧的抱着我，“没有一个人看着他的时候能读懂他的意思，只有你。念欢。”我感觉到苏墨抱着我的时候是那么的用力，微微的颤抖。我也用更多的力量去抱住他。

我知道，这个外表坚强不多言语的男人，其实内心一样有很多说不出来的温柔和爱。一定也有着不能言语的痛苦和脆弱。

我和苏墨就像被世界抛弃的人，拥抱着彼此给与彼此温暖。我们都需要爱，都需要温暖。可是对于我们来说，也许是一个要不可以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