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天牢里的走道透着一股子阴风,阵阵拂来的时候吹得人精神甚是勃发,我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牢里木制的地方甚至还夹杂着浓厚的血腥味道和腐朽的味道。
我轻轻跟着狱卒身后,没有发出一言,直到终于到了拐角的地方之后,那里赫然屹立着一幢单独的牢房,我缓缓走过挂满刑具的房门,忽视掉那些令人作呕的味道,跟着狱卒来到关押着画画的房门口。
“开门。”
我低声吩咐道,狱卒只犹豫了一瞬间之后,仿佛是想起来了什么,就立即上前将门打开,画画听闻声响,睁着的眸子立刻精神了起来,她起身飞快地朝着我这边的方向奔过来。
“昀……昀哥哥。”
我低低应了声,等到狱卒终于将房间打开,我一把上前掐住那狱卒的脖颈,他惊愕地瞪大双眼看着我,眼睛里面写满了错愕,有不解,有茫然,他仿佛是很想开口同我说些什么,可是我没有给他机会,手下稍稍一扭,“咔嚓”一声响起,手中的人便没有了生息。
画画隔着一道门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擦了擦手,对着地上的狱卒道了一句:“对不住了。”
“昀姐姐,你怎么来了?”
画画的声音适当响起,我回头看着她,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身那日在朝堂之上出席的那身,我认真地将她打量了一遍之后,见她身上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伤之后才堪堪舒了口气。
“我来救你出去。”
画画睁大了眼睛看我,反应过来我所说的话之后突然朝着我摇了摇头:“不行的,昀姐姐,你不要来救我,我不要救。昀姐姐快走吧,陛下定然不会允许你来看我,不然方才的那名狱卒也不用死了,我不值得昀姐姐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救。”
我皱着眉:“既然闯都闯了,路就在眼前,哪还要想这么多?无论你说值不值得,只要我觉得值得就可以了,假传圣旨的事情我也已经干了,狱卒我也已经杀了,画画,走吧。”
“不,昀姐姐,你明明知道的,以你的能耐,这些事情根本就难不住你,只要我不走,你就有机会和理由将刚刚的一切都抹净,这样的话,昀姐姐你和沐府便不会有任何事情。”
画画冲着我摇头,言辞犀利到我无从反驳,的确,只要画画还在这牢里,只要她不曾越狱,那些所谓的证据我都能凭一手之力狠狠抹去,不带有丝毫的瑕疵地抹去。
可是我来此的目的根本就是为了救出她,既然这样的话,我已经做好了万足的准备和退路,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准备就闯进来呢?
“这些你不用担心,画画,今日你必须要和我走,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的事情了,哪怕皇帝现在让我用我的性命换,我没有丝毫犹豫。今日若是不走,明日我便见不到你了。”
“昀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画画仿佛没有听明白我的话,呆愣住冲着我喃喃,“只要我不走,沐府便是安全的,昀姐姐也是安全的,再说了,这件事原本就是我一人弄出来的,理应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昀姐姐你快走吧,画画这一生有昀姐姐这一个姐姐已经心满意足了。”
听到她说的这些话,我才茫然反应过来,她这是不想活了吗?还是一心只想寻死?只是无论哪一样,我都不允许。
“皇帝密令,今晚他可能会下旨处死你,画画,我说了,今夜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先救你。这是父亲的命令。”
我低叹一声,而画画的神色已然已经变了几变,她忽然朝着我开口:“那若是没有沐老家主的命令,昀姐姐还会不会来救我?”
我突然怔住了,画画她此刻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呢?在考验我究竟心里有没有她?还是单纯地只是想要知道她在我心里究竟是一个妹妹还是只是一件责任?
我苦笑了一声:“无论怎么样,我毕竟在这里,我还是来了,我既然来了,那便是想要救你,画画,你在纠结什么呢?”
画画的眼神突然暗淡了下去,这让我的心里暮然一沉,或许我不该这么和她说话,我也不该这样同她说这些话,在我正准备说些什么来弥补的时候,她已然怔怔开口。
“果然,昀姐姐还是将我当成责任了吧。或许连责任都不是,我怎么有资格变成昀姐姐的责任呢?我分明只是一个累赘,一个讨人厌的累赘啊。”
我皱着眉,不知道怎么的,听到她说这些话,我突然心里那样难过,我怅然道:“不是这样的,我拿你当妹妹,你将我放在什么位置上,我便将你放在什么位置上,你别这么想了,如果我说,是沐寅说要来救你的呢?你走不走?”
画画在听见沐寅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眸明显亮了许多,我怔然,果然还是爱情的力量比较强大。
“沐寅在宫外等你。”
我顿了顿,还是决定要跟她坦白一切:“上次经你那么一闹之后,沐寅迎娶长宁公主的事情已经告吹,现在沐寅也不可能会娶长宁公主了,此时此刻,如果你当真喜欢沐寅的话,我会向父亲说,让你们尽快完婚。嗯……最好是赶在皇帝反应过来之前便定好。”
画画的眼神终于彻底明亮了起来,我欣慰地弯了弯嘴角,好似自己促成了一场婚姻而高兴一般,我朝着她伸出手,准备将她拉出来。
“走吧,已经没有退路了,剩下的你别想太多了,一切有我。”
画画将手放在我掌心之中,明媚灿烂的笑容终究还是绽放在她脸上,我想,原来我说了那样多,终究不敌一个沐寅来得重要,果然,还是沐寅那个混账在她心中比我重要。
我笑着将她拉出来,一路朝着回去的路上走着,途中画画好似想起来什么一样,她低低地问了我一句,那样的小心翼翼,好像怕什么会在指尖流逝一样。
她说:“昀姐姐说让我与寅哥哥完婚……这些寅哥哥知道吗?”
我眨了眨眼睛,在看着她脸上那明媚的笑容,我的犹豫瞬间消散,不假思索地便道:“嗯,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我知道 她这是在问我,让他们成亲究竟是我的意思还是沐寅自己的意思,若是沐寅自始至终什么也不知道,到头来便是空欢喜一场,可是我终究还是不愿意再看见她黯然失色的眼眸。
我撒下的这个美丽的谎言,我只想让她开心一点。
画画的眸子瞬间染上笑意,眉眼弯弯的模样我来不及参透其中深意,我突然发现,原来这几天的牢狱已经令我面前这个姑娘变了许多。
“如果是寅哥哥说出来的那就好了,其实我也不期望寅哥哥真的说出这些话,我只是希望,昀姐姐许给我的承诺,让我嫁给寅哥哥,无论是不是出自寅哥哥自己的意愿,我都想嫁给他。”
多么卑微的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是出自画画的口中,事实上在以前,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卑微到骨子里的感情,她从来都不会有,可是今天,她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说,无论沐寅是否愿意,她都要嫁给他,这是怎样的坚毅,这是怎样的爱,才可以支撑着她说出这种话来。
我苦涩地笑了笑,道:“嗯,好,我会记住这个承诺,我会让沐寅娶你。你永远都是我沐昀的妹妹。”
我拉着她走出阴暗的天牢,迎接而来的便是白昼,刺眼的光亮令在天牢阴暗的画画瞬间眯起了双眼,那是阳光刺到的触感,但我感觉到,她是开心着的。
毕竟谁不渴望光明,谁又想要坠入暗无天日的地狱呢?
车夫已经在外边久等多时,之前带我进去的狱卒被我解决掉,而还有一个狱卒则被留在此处守候,我瞥了眼车夫,道:“解决干净了吗?”
车夫朝着我点了点头,我淡扬起的唇角也缓缓弯起弧度,将画画扶进马车里面之后,便自己跳了上去:“出宫,快些。”
我淡然吩咐,虽然我已然知晓,宫内眼线密布,我进入天牢定然有人看见并且已经报了信出去,我的行踪已然已经暴露,而我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和时间互相争斗。
我必须要赶在皇帝之前将画画送出宫去,这样我才能有足够的胜算制造今日的这一场动乱。
车夫得了令,自然快马加鞭往宫门闯着,然而眼见着宫门口近在眼前时,所有侍卫几乎都围成了排堵在门口,形成了一道天然的人墙,车夫显然一愣,马匹也受了惊,嘶鸣一声之后便被迫停了下来。
我微微一皱眉,看这架势皇帝或许已经知道了我将画画从牢里带出,所以才会有这么些人挡着,车夫见事情不对,下意识去摸了信号弹,在他往天上发射之后我瞬间于电火石光中反应过来——不对!
“等等!”
然而我上前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信号已出,外面守着的阿言定然已经号令那四万兵马进宫护卫,我的心猛然一沉,这是一场局吗?
皇帝深居宫内,天牢距离乾清殿甚远,加之就算是有眼线也不可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做出决策,而在我的计算当中,皇帝顶多就是知晓了消息之后下令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可是现在这些人为何在我进宫之前不曾来拦我,而是在我准备出宫之后才来拦我?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皇帝根本还就不知道我已经劫狱,他根本就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宫门的侍卫许是早在先前就已经得了命令,让我进宫,却不让我出宫,显然是只想拖住我不让我走,否则在他们知道我劫狱之后,怎么会只形成一道人墙,却不上前来强攻?
可是刚刚那信号弹一发,就已然向皇帝说明,我劫了狱,带着人,现在被困在皇宫不能出去,这又将会是一场怎样的局?
我恍惚间听见了宫门外围阿言率领士兵前来攻城的喊杀声,我扶额,阿言一定是见了那信号弹所以才来攻城的,而原本的信号分明有两种,我能直接出皇宫,那么便是来接应我与画画回府,而我若是不能出宫门,则是发射的信号弹为烟火色,那么便是强行进来将画画劫走。
原本的计划万无一失,可是究竟又是哪里出了错呢?
忽然间我眸光一寒,眯起双眼死盯着面前颤巍巍的车夫瞧着,他见我打量他,便哆嗦地更加厉害了。
“家主……家主我,小的不是故意的,小的以为,以为……”
没等到他将话说完,我便直接出手摁住他的脖颈,将他死死地钳制在车璧上,一个小小的车夫,我原本也没有打算多加设防,然而我将他桎梏住时,他竟是反手准备来攻克我的要害之处。
我心一沉,那并不是有预谋的上前来攻击我,而是一种属于人类自身潜意识里的防卫,他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可是正是因为这一个动作让我清楚地明白,原来我的这个车夫,他是……会武功的!
我的沐府,看来还真的是人才济济啊!
我双眼一眯,静静地瞧着他,侧身便顺利地躲开了他伸向我要害的手,我冷声道:“你是陛下的人?潜伏在我沐家这么久,只为了今天这一件事情你就不惜暴露身份?快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冷冷地朝着他吼完之后,画画突然眼眸睁大望着前方,大惊道:“那不是寅哥哥的暗卫吗?!”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明白她所说的是阿言时,阿言已经率领着一些士兵闯进了宫门,我的眉头也皱得越来越深。
在阿言朝着我这边看过来的时候,我已经提起声音大喊出声:“出去!别过来!立即撤退!”
阿言听到我的声音之明显一愣,然而他毕竟是跟着沐寅身边的人,多少大风大浪他也经历不少,是以在听见我说这样的话后,他立即便反应了过来我说这些话的深意,他朝着身后还在源源不断朝着里头涌进的士兵打手势命令撤退。
我见他明白了我的意思,心里也稍稍安心了一些,正在此时我松口气的时候,手下被我钳制着的车夫却是趁着我不备之后再次朝着我动手,欲想要趁此机会挣脱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