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浮出水面

“嗯，”柯丹点点头，“我们走吧！”

两个人并排走在走廊上，一高一矮。

其实在女生当中一米六的柯丹也不算矮，站在白安这个一米八的大个子面前肯定显矮，从他们并排的后面看，有点最萌身高差的感觉。

刚走到校门口，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柯丹面前看着她，柯丹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个男人，白安有些奇怪地看着停下脚步的柯丹，又看了眼那个男人，他不知道这是要干嘛。

柯丹向前走了一步，微笑着和柯立昂说，“叔叔你好！”

白安分明看到了柯丹嘴角上扬成诡异的模样。

“我们聊聊吧！”即便在听到柯丹那个生疏的称呼以及看到她虚伪的笑容时，柯立昂心里抽抽地疼，但他又不能怎样，因为，错都在他。

“好啊！”柯丹不经大脑思考一口答应，她真的不恨柯立昂，但她好像患了和宋澜一样的病——想让柯立昂痛苦。其实她更想跟这位与她有血缘关系的所谓的父亲坐下来，好好地喝杯茶。

“柯丹？”白安不知道柯立昂是谁，但看柯丹的表情，像极了自己以前恶魔跳出心里的样子，她不像是恨这个人，只是单纯地想做些什么让他伤心。

被叫到名字柯丹才想起来白安还在这里，她刚刚露出来的邪恶的表情肯定被他看到了，但看到了也没办法，时光不可能倒流，就算时光倒流了她脸上还是会出现那种邪恶的表情，在见到柯立昂的时，她无法压抑住骨子里的邪恶。

“白安，你先走吧！今天我可能不能补习了。”

得到白安点头的回答后，柯丹跟着柯立昂坐上一辆普通的别克。

柯立昂载着柯丹离开学校，他突然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有柯丹的抚养权，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对自己了？

车子缓缓驶动，透过车窗，坐在副驾上的柯丹能清楚地看到白安站在原地，目光跟着自己坐上的这辆别克。

柯丹嘴角上扬，他在担心吗？可自己没有勇气让他知道自己的事。

柯立昂无意一瞟看到柯丹脸上微妙的笑容，这是他见了柯丹两次来第一次看见她发自内心的笑。是因为那个帅气的男生吧！柯立昂心里很高兴，女儿也有情窦初开时，只要她开心就好。

柯立昂带柯丹来了一家茶馆，柯丹心里冷笑着想，他们父女俩还真的来喝茶了。

柯立昂熟练地摆弄茶具，记得宋澜说过，柯立昂以前是不大爱喝茶的，是因为杨柳喜欢，所以柯立昂才会养成喝茶的习惯。

为一个爱的人改变自己的喜好，这到底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呢？柯丹心里想着，不过她无法找到答案，她没有尝试过，所以不能轻下论断。

柯立昂斟好茶后将杯子放在嘴边抿了一口，然后开始询问柯丹的学习情况以及这些年来她的生活。柯丹只是冷冷地回应，她不恨柯立昂，却无法用真诚的笑脸和真实的心去面对他，毕竟那些没有父亲的日子所受的伤害是真的。她以前也许在心里埋怨过，但她慢慢知道就算看到流星时赶快闭上眼睛许愿愿望也不会实现，当幼儿园的亲子活动要求父亲必须来和孩子合作玩游戏时她只能默默地站在一边看其他小朋友和他们父亲灿烂的笑脸，她是多么地羡慕啊！当语文老师要求写以“我的父亲”为题写一篇关于父亲的作文时她手足无措，她多么希望哪怕能在梦里梦到父亲的轮廓与父亲对她好啊！在学习朱自清的《背影》这篇课文时老师要求大家做一件让父亲感动的事时，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工作所以才会很久很久不回来啊！

不管那时她的心里有多少羡慕与希冀，现在，她小时候日思夜想的父亲就在她面前，她却选择了冷漠对待。她的心就像一片绿洲，但迟迟等不来雨水浇灌，已沦为沙漠，然而这时候雨水晚到，可她变成沙漠的心不可能再变回绿洲了。

“柯丹，女儿，对不起。”

对不起狠心丢下你任人折磨，对不起在你需要爸爸的时候爸爸陪伴着别人，对不起这么多年没去看你一眼。

柯丹撇开头不看柯立昂，这样的柯立昂根本不像那个狠心的柯立昂，喊她女儿的样子倒真的像是一位在忏悔的父亲。她不想为之所动，她不能忘记柯立昂带给她的伤害，没有恨的伤害。

“我••••••不恨你，”努力压抑住内心的颤抖，柯丹回过头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柯立昂喜出望外，“真的吗？那你愿意跟着我离开你妈妈吗？”

他不怕柯丹恨他，只怕柯丹拒绝他的要求让他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呵，柯丹忍不住轻笑，这些天来究竟是怎么了？怎么两个人都想弥补她啊？先是宋澜，现在又是柯立昂。但宋澜说过的弥补在她放松相信之时给她埋下了一个重磅炸弹，炸得她体无完肤，而柯立昂的弥补又是怎样呢？她跟着柯立昂去她家，然后被继母狠狠欺负吗？

虽然不了解杨柳的为人，但在她明明跟柯立昂分手却又在柯立昂发达时居然愿意做他的情妇这件事上，柯丹对她没有好感，更别提要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而且柯立昂还有个儿子，她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一个陌生的亲人相处。

“我不是白眼狼，谁把我养大我就跟谁。”这句话不仅在说自己，还讽刺了柯立昂，意思是柯立昂是白眼狼，宋澜为他放弃那么多他居然可以不管不顾地和别人在一起。

不想再待在这里，柯丹站起身，不管柯立昂在身后喊着她的名字，捂着心脏的位置走出柯立昂的视线，走出茶馆。天知道她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顺溜地说出那句话，现在，她身体里，有个地方特别难受，难受得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的鼻子酸涩，眼睛被什么液体胀着很酸，很想好好哭一场，但这样的公共场所不适合流泪成为别人指点的对象。她捂着胸口一直走一直走，走过闹市，走过喧哗，走进了一座安静的公园，她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来了，她不想与外界的吵闹有染，于是走进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名字的公园。

公园里的人不多，柯丹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抬起头拼命想把那些即将喷泻而出的泪水按它们来时的路回去。

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很久了，眼睛里的那些东西听话地回去了，心里也没那么难受了，可她的大脑却被什么东西堵着堵着，不管怎样摇头敲脑袋那堵着脑袋的东西依旧在。

头顶上的头发突然被什么轻轻揉了两下，柯丹定住了，她好像猜到是谁了，但她不敢回头，这么狼狈的自己，不想让白安看到。不过，他又不是没看到过自己狼狈的样子。

白安依旧站在柯丹身后，他知道柯丹已经知道她后面的人是自己了。从学校到公园，他目睹了柯丹难过心痛的全部过程，因为不放心，所以他才包了出租车跟着她，果然，她心情不好了。但白安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好是坏，他只想尽到做朋友的责任，想更了解柯丹一点。

柯丹低下头，闭上眼睛，她不想让白安看出来自己差点哭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白安把手搭在柯丹的肩膀上，透过厚厚的秋装，柯丹好像感觉到了白安手掌的温度，她转过头看着白安，白安朝她笑。

再次来到“遇见”酒吧，柯丹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惊讶的，她没想到白安居然会来这种地方。加上白安从来不过生日这件事，柯丹觉得白安好像有很多事，以前的，她从来不曾参与过的。

酒吧里的人不多，天空看到白安带着柯丹来了惊讶的表情全写在脸上，他调侃白安道，“你这么快就找到女朋友了啊？”

“别乱说，”白安径直走向吧台，很熟练的步伐。

原来天空和白安认识！柯丹看着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天空，受不了这种看稀有动物的眼神，她也走向吧台坐到白安身旁。

“小美女，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天空痞笑着坐在柯丹旁边，这下轮到白安惊讶了，“你们认识？”

“小美女上次一个人来呢！是不是你伤着人家了？”天空心情莫名的很好，调戏调戏他俩，好像不错。

白安看了柯丹一眼，柯丹一脸淡定看着其他地方，这个天空嘴巴真多，万一白安以为她是那种不好的女孩怎么办？

“喝什么？”白安假咳两声，依旧看着柯丹，柯丹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直盯的地方，她现在不想喝东西，不想喝任何液体，不然她会想起柯立昂带她去茶馆泡好茶后跟她说的话，所以她没理会白安。

“那就两杯白开水吧！”白安擅自做了决定，天空听到“白开水”这三个字后一脸鄙夷，仿佛在说，又装斯文。在天空眼里，白安这样的美男来酒吧不喝烈酒不泡妞反而只喝白开水偶尔弹弹钢琴简直就是浪费了那张脸，不过他还是老老实实准备了两杯白开水。

柯丹的目光终于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移到装着白开水的透明玻璃杯上，好纯净的水，但她仍没有喝它的兴趣。来了这么久，都没听到钢琴曲，只有CD传出来的悠扬的音乐声。

白安喝了一口水，抿抿嘴，拍了柯丹一下，“带你去玩。”

酒吧除了喝酒还有什么好玩的？柯丹看了一眼天空，他摸着下巴笑得若有所思。

酒吧大厅的隔间是一间小小的屋子，里面放着一架钢琴，柯丹突然明白了什么，原来上次的钢琴是白安弹的，好好听。

“你想听什么？”思虑间，白安已经坐在钢琴面前。

柯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梦中的婚礼》，这是柯丹最喜欢的曲子。白安眉毛一挑，会心一笑，这也是他最喜欢的曲子。

温馨浪漫的旋律从白安漂亮的手指尖流泻，柯丹静静地看着少年的侧颜，和第一次在乐器坊见到他时一样的美，她忘掉了自己人生中所经历过的所有不快，认认真真听白安弹奏这首曲子，沉浸在白安营造的梦中的世界。

一曲完毕，白安看着仍然沉醉在曲子里的柯丹，嘴角上扬，他没有打扰她让她回神，而是静静地等待，等待她从那个美妙的世界里出来。

曲子停了许久，柯丹的思维终于回到现实生活中了，她很不好意思地看着白安，“你弹得太好了，我有点无法自拔。”

听到柯丹这么夸自己，白安笑笑，朝柯丹摇摇手，“你过来，我教你。”

说过要教她弹钢琴，虽然以后还有很多时间，但他着急地想让她学会这首曲子。

柯丹和白安一起坐在琴凳上。从琴架上取出《梦中的婚礼》的曲谱，递给柯丹，还没开始教，柯丹就能够自然地弹出一段曲子，指法娴熟，看样子经常练习执法。

这首柯丹听了无数遍的曲子，如愿以偿地弹上了，她心里的所有阴霾完全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终于摸到了真正的钢琴，柯丹沉浸其中，没有注意到白安盯着她看了很久。

因为真的喜爱钢琴，所有才对外界的其他事都置之不顾吧！白安抿嘴，心里非常开心，她好像忘了自己刚刚都经历了些什么难过的事。

“你很有天分，”为了不让柯丹因为钢琴把自己忽略，白安故意打扰。

柯丹笑了笑，放下曲谱，“不好意思，我有点激动。”

“不用这么客气，我教你吧！刚刚你有些地方弹得不对。”白安将手覆在黑白琴键上，认真地纠正柯丹刚刚弹错的地方。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白安认真的样子，但坐在白安身边的柯丹心脏忍不住颤抖，她知道自己的小心脏在为白安认真的帅鼓掌。

天空倚在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毕竟是大了将近十岁，他还是能看出来白安眼中的欣赏与柯丹心里赤裸裸的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