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儿时长相伴（一）

宫里清华得知南阳是另一位母后的女儿，比她不过大几日的姐姐，混闹个不停，嚷着讨厌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姐姐，不过刚刚出现就抢了自己的放表哥，王后被吵得没法，只好答应她去找她父王求求情。

宫中现在三位公主三位王子，除了元后的南阳公主，王后亲生的清华公主和刚过周岁的二王子，便是和妃生的年方三岁的大王子，语美人生的三王子和嘉美人生的嫣然公主不过刚刚足月而已。认真算起来，南阳公主最长，当称大公主。不过宫中一向不提元后那边的事，也不敢直呼清华为大公主，是以公主皆以封号称。

卫询向来最喜王后的两个亲生子，清华从未想过父王竟会把自己看上的给了别人。

晚间卫询来了王后处，看出他心情尚可，王后心里难免有些年算吃醋，好歹也忍耐惯了，便假装随意的说起想让齐放做清华伴读的事，卫询抬眼看了她一眼，方勾唇道：“可惜，孤已指给了南阳。”

王后还要再说，卫询抬手制止她，微微一眯眼，道：“过来！”

王后不禁心漏跳了一拍。卫询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应该知道，除了齐放，别的人孤不放心。”

月至中天，夜色渐深。

不管大人们有什么考量，南阳总算多了个玩伴。还在同一天多了个父王。虽然平日见父王的次数很少，偶尔问起母后，母后的奶嬷嬷便要岔开，哄了自己出去玩，而母后便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虽然母后并未表现出什么，可不知为何南阳就是知道母后心里很难过很难过。于是两次之后南阳便再也不问了。

有一次小齐放又奉旨入宫。自从他说自己是陪玩之后，果真大王便下旨封了个陪玩的官衔给他，说等南阳公主正式入学之后他再跟着转职。众人私下以此取笑他，他倒不以为然，深以为荣。

这个时候满园的牡丹次第凋零，两人提了小篮子捡了满篮子的花瓣，坐在湖心亭上抛了花瓣喂鱼。

这个却是南阳的主意。她曾捏过甜点扔水里，转瞬水面浮出各种颜色的大小游鱼，好看的很，可惜并没有人与她同赏。

而小齐放因为年纪尚小，从不被允许随意的靠近水域。

小齐放倒有些奇怪道：“元后娘娘难道不会管束于你吗？”他注意到南阳的侍从都只不远不近的跟着，不轻易打扰她，不像他在家里一堆人跟着，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

南阳反而不太明白的看着他：“母后当然管我啦，我不需要人陪着的时候她们就不陪我呀，我跟她们说什么她们虽然装着挺有兴致的，实际却没什么兴致，所以我也就不爱带她们玩了。现在有你就不同啦，我会带你玩遍这里所有好玩的，我发现了可多可多的好地方了。”

小齐放虽然啧啧称奇，可是很快就被这种自由彻底的解放了天性。

玩到心满意足，两人躺在湖岸青草萋萋的半坡上，小齐放嘴里叼着根野草，舒坦的伸了个懒腰，道：“我在宫外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市井上可多人了，尤其是每逢集市的时候，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以后我一定要带你出去见识见识！”

“呃，对呀，你可以出宫吗？”小齐放一下坐了起来。

谁知南阳却道：“不能啊，母后说我不能离开这片园子！”

“哦！”小齐放有些丧气的又倒下去，想了想，“嗯！你现在太小了！等你长大了，元后娘娘肯定就同意你出去了！”

南阳疑惑：“真的吗？”

“嗯！”小齐放越想越肯定，“就是如此！等你长大了，我们就去求元后娘娘，我一定带你逛遍城里城外所有的好地方！”

“好！”南阳本来从没对未来生出任何的向往，在这一刻不禁开始盼着长大起来。

小齐放每次一进宫见过王后姑母，便直奔南阳去了。

时不时碰到清华，要缠着他，久了小齐放便趁着午睡时分进宫，去那西园里等着南阳午睡起来，等到离宫之时再去拜别王后，即便陪清华也耽误不了太多功夫。

当今大王登基后陆续换了不少宫人，并划了一片禁地不许人随意接近，是以大家并不知晓禁地里面是如何的雕梁画栋、云蒸霞蔚，虽有假山石上书大大的西凤苑，大王却从未驾临过，想那凤凰也有落魄的，皆以为里面或许荒草丛生，不过是位得罪了大王的娘娘幽禁之地而已，直到小齐放频频出入西凤苑，大王也开始偶有驾临，才纷纷猜测或许这位娘娘又要起复了。

清华曾跟卫询闹着说也要一同去西风苑玩，王后在旁不做声，卫询哄她道里面住着另一位母后身体不好要静养，南阳要照顾她母后每日很辛苦，也不能出来和大家玩，所以才让齐放偶尔去陪陪她。并许诺替她也找一名玩伴，清华讨价还价说要两名，卫询略一想就答应了。清华还是有些不依，道，可是谁也没有放表哥好看。卫宣倒笑喷了，又着说，齐放再好看也没有孤的清华公主好看，既然谁都不如清华好看，找谁也是一样的。清华被哄得破涕而笑。自此以为自己是最美丽的公主，这个观念根深蒂固，导致后来见到南阳，引发了一个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谜题，伴随至她长大成人。

由此可见，南靖国主虽也是难能可贵的慈父，却并不是一个认真的父亲。

因小齐放的出现，西凤苑里欢声笑语不断，元后的身子大有起色，卫宣与元后之间渐有破冰的迹象，到南阳清华相继满了五周岁，卫宣便尝试与元后商量着，将皇子宗学预办起来，过两年皇子们长大了也要进学，这两年先选了世家里优秀的儿女们陪着两位公主念书习字，慢慢再加上骑马射猎，声乐礼仪之类，每日安排四个时辰即可，循序渐进。元后默然良久。卫宣又道，有齐放陪着南阳，你且放心，我定会派人护好南阳。

元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卫宣道，你放心，我答应的事情，我记得。还想再与她商议进学内容安排，元后便称自己乏了，卫宣只好起身离开。

皇子宗学在正明宫筹办起来。等到宗学初开第一日，卫宣亲自带了南阳去拜师傅，齐放尾随在后，王后也带了清华前往，世家里选出的七八人也已到齐，先要行拜师之礼，卫宣命南阳上前，勉励她道：“你是大公主，需得给大家好好做个榜样。”

南阳微微一笑上前端茶行礼，虽是小小孩童，已经做得很是像模像样。众人一时皆屏住了呼吸，好像生怕打扰了她。

那些世家在当初接旨之时才恍然想起宫中还有南阳这么一号人物，都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家孩子长长心，认真看清了形势。如今这么一幕表明大公主在大王心中也是有其地位的，大家也就都能仔细掂量掂量。

唯有清华公主不悦的撅起了小嘴，王后及时的搂住她，轻声提醒道：“华儿莫忘了母后的话。”

一个上午不过讲了些进学的规矩，讲学的内容及考核章程笼笼统统的，便到了晌午时分。

两位公主各自回去同自己的母后一道用餐，其余的公子小姐分别在正明宫东西偏殿歇息，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清华回宫原本满心不开心，突然通报大王驾到。

清华扑过去抱住卫询，卫询一把抱起她来。王后惊喜道：“大王这个时辰怎么有空？”

卫询呵呵道：“孤的小公主今日第一次进学，孤很是记挂，华儿学得如何？”

清华撅着嘴道：“父王，你为何称南阳为大公主，我才是你最喜欢的女儿。”

王后喝道：“华儿休的胡说。”

卫询哄道：“华儿确是孤最喜欢的女儿，不过南阳比华儿早生几日而已。”

又问王后：“桓儿还未醒吗？”

桓儿便是王后嫡子，当今的二王子。

王后满面怜爱道：“正是，也不知这孩子成日里怎么这么能睡，不过身子骨倒是长得又快又结实。”

于是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用膳不提。

下午清华刚到正明宫，便见着众人对南阳行礼口称大公主，便哼一声道：“父王说了我才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你不过比我早生几日而已，称你一声大公主又如何？父王又不喜欢你！”

南阳自小也没见过几次清华口中的父王，而元后常年间并不开怀，小小的南阳已经习惯了自己同山石花鸟玩耍，后来有了齐放陪她，也是志趣相投的小伙伴，还真没遇到过这样说话的。

愣了一下才回道：“父王最喜欢你便最喜欢你，我比你早生几日自然比你大，这有什么可说的？”

小齐放看不用他帮腔，便只叫清华：“华儿快进来坐，师傅马上就到了。”

清华一噎，又被她最喜爱的放表哥一岔，忘了要反驳什么，于是乖乖进去坐好了。一下午无事。

下午课一结束小齐放正打算送南阳回去后自己再回府，谁想清华过来缠着齐放送自己，小齐放义正严辞的说：“大王命我为南阳公主的伴读，我自然要遵旨送南阳公主回西风苑。”

又柔声道：“华儿表妹，成均和欣然也是要送你回青鸾宫的。”

成均和欣然兄妹是永安侯谢家的长子长女，便是卫宣给清华选的两名伴读。两人在旁边连连附和。

果然小齐放才陪着南阳往回走。

南阳道：“父王本没有这项命令，你还牵扯上谢家兄妹。”

小齐放道：“你放心吧，他们之前便找我讨教这伴读该如何当，我们都已经约好了。看我是不是未卜先知？”小脸上写满了我太聪慧了快夸我的意思。

南阳果然好崇拜的亮着星星眼：“你真乃神算子是也！”然后两人一起哈哈大笑。神算子是小齐放告诉南阳的，市集上常有这样的人，多半长发飘飘，或举个旗子或摆个卦摊专为人卜算，自称能知晓过去未来，祸福凶吉。

笑了一会，小齐放观察她的神色道：“你今天没有不高兴吧！清华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觉得大王很关心你的！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次见我就让我来做你伴读，我告诉你吧，那天我第一次见王后姑母，姑母就对我父亲说要让我做清华的伴读，吓死我了，幸好大王先下旨，后来想起来我还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呢！”

南阳想想果然很后怕的样子，小齐放又赶紧安慰她：“不怕不怕，现在没有人可以拆开我们。你看，大王那么喜欢清华，也没有答应她，说明大王心里啊，肯定最喜欢的是你。”

南阳道：“我也觉得父王心里很疼我的，就是见父王的时候太少了。不过反正父王也不能像你一样天天陪着……”

原来小齐放也抢着说：“反正你现在有我天天陪着了嘛！”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

看着两个小雪团一本正经的说着话的样子，跟着的侍女也都笑容满面，真好，公主开始长大，西凤苑也跟着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