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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安得浮世清欢
我们马不停蹄的去了姜国的都城永城,连着两桩事都与永城有关,我对这里难免有些不好的感觉。
不过有容轩相陪,我一直不去想他为何甘愿陪我东奔西走,他家中还有何人,可有贤妻,是在做何营生。
终归生前之事宛如大梦一场,那么焉知如今换了一副躯壳的我,不是在另外一场梦里。何必希求永久,不过把握今朝。
进了永城,咏梅一边收了缰绳,勒了马缓缓而行,一边问我要至何处。
谁知我们在路边一打听恭王府的所在,人人皆摇手道不知。还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悄悄与我们说了,二十多年前的某日,恭王府突然就换了门楣,随后就有被王上认作淮安公主的一场大婚,十里红妆去了南靖国和亲。
到了今日,那上面依旧高挂着慕王府的牌匾。渐渐的恭王爷不再有人提及,只偶尔听说慕王爷的名号,也是低调得很,少有人见。
我的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也许当年乔娘不久,整个恭王府就已消失,换了另外一个女子和亲。
想来这么多年乔娘之所以没有被找回也是如此,其实她在这个世上早已无亲眷无爱人。此时我却不知,原是何旭舍了自己才保了乔娘这么多年的平安,虽然无依无靠,孤身一人,却留了她一人生的希望。然而,她终究还是不能毫无希望的等下去。
我们三人在酒楼坐定,咏梅兴致勃勃的在研究菜单,我翻开茶杯正要倒水,扑棱棱的突然从窗外飞来一只鸽子。容轩坐在窗边,那鸽子正正飞到他的手心。
容轩皱了皱眉,取下一张小纸条。
彼时阳光从外面照进来,空气中的灰尘翻翻滚滚,他脸上的小绒毛都清晰无比。莹润光洁的肌理到了眉头微微隆起,我竟不自觉的伸出手去,希望能熨贴他所有的不适,希望能成全他今生的渴望。
你在想什么?你又遇到了怎样的难题?有没有什么是如今的我可以为你去做,能不能亲口告诉我,换得一句我愿意?
即使活到第二世我依然不知道,人心隔肚皮的道理,我不知道我满心想要许出的真心,在这个真假浮世何其可笑。
“喂喂喂,丫头——”
我的手在容轩手里,大呼小叫的却是咏梅。
我猛的醒转,容轩却握着不肯放。
他的眼角微微的挑上去,嘴角微微的绽开,像春日暖阳刚刚融化了枝头薄薄的一层白雪,将将露出覆着的第一茬五瓣香雪梨花来。他的眉眼生得太美太好,这样的场景却无端让我感到一丝忧伤。
“丫头!”这次是容轩,他的声音很低很缓,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好像最柔最滑的丝绸钻进我的耳里,缠在我的心间。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
“丫头,”他似低回又感叹的调子,“我家里出了大事,需得我马上赶回去。”
我听明白他的意思,脸色微变,要收回手来。这只是我下意识的动作,我却并不知自己是作何想来着。
容轩紧紧的握着不肯放,“丫头,你等我!你打算去哪里?我会去找你。”
真的听到这样的承诺我却心慌,我们之间还隔着那么多的秘密。
“好啊,”我努力笑一笑,与他拉勾,“记得来找我。”
想来不管梦里梦外总得随缘,聚亦是缘,散亦是缘,天涯相逢,不如归。
隔天我就独自驾着马车行在去往南靖国的路上。
与容轩分别之后,我便请咏梅教我驾马车。说起来,这些事我虽然没做过,真正学起来却简单得很。一学会我便提出与咏梅分道扬镳。
咏梅万分不肯,却拗不过我执意如此。以命换命的事不寻常,师傅也希望我能独自学着活下去。何必拖着无辜的路人下水。
天大地大,巫鲘国我不愿多呆,姜国做成的两单都让我心累不已,便也就只剩下最大的南靖国可做去处。
官道上南来北往的车辆不少,各式商队奔流不息,我虽然独自驾车,却并不觉得烦闷。
自下山以来,难得有如此清闲安静的时刻。
刚下山那时,我一心惦念着要找到容轩,又对未来充满了迷茫,好似转瞬之间,生意做得顺手,于情之一字却多了许多的唏嘘。
平日我虽然也爱凑热闹,可有很多事情在人多的时候我总是想不清楚,唯有等到自己一人的时候才有机会慢慢弄个明白。
而且若是习惯了独自一人,也少了许多的猜疑、担忧、渴望和痛苦。
我在路上悠哉悠哉的走着,时日渐渐热起来。
刚下山的时候是山寺桃花始盛开的四月,如今已入了五月末。
这晚在一个小树林子里歇息,我靠在车厢里,透过卷起帘子的车窗,可以看见漫天的繁星。
“歌儿,你看,这便是四象二十八星宿,东方苍龙,属青色;北方玄武,属黑色;西方白虎,属白色;南方朱雀,属红色。”
“母后,为何只有歌儿一人要学这星象之说?皇兄皇姐们呢?”
“歌儿,这星象学说并非你父王为你们安排的课程,这是母后的家传,当然只能传给歌儿呀!歌儿你要记得,这是母后和你之间的小秘密,不可以告诉别人哦!”
“嗯!”还梳着总角的小小征歌一本正经的点着头。
转眼,却是小征歌与母后分别的场景。高高的宫殿下女子的形容已然看不清,小征歌依然死死的扒着车窗,“母后——母后——”的呼喊飘散在风里。
“母后——”我一惊坐起身,才发现泪流了满面,有多久没有做过这个梦了。
那是我五岁之前的记忆,至今我也只得这零星的回忆。
直到十六岁那年,母后病重,父王才传我归家,还没见着母后一面,紧跟着就火烧王女。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以至于我根本没弄清怎么回事。只是后来师傅塑我新身,才带我偷偷去了母后的陵墓祭拜。
儿时的温柔嗓音只偶尔在梦里响起,而我早已忘记她的样子。
这一切究竟有何缘故?
“歌儿,不要恨。前世恩怨已了,今生你只是自己。去行你路,看世间景,师父总是在这里。”我又想起师父的话语。
被师父救回后的三年里,师父日日守着我,絮絮劝我,恩仇两消。不消又能如何?我只愿今后与他们再无半点瓜葛。
啾啾语声传来,我精神一振,黑夜里有一点荧光闪闪,果然是师父养在巫山的黄鸟。
黄鸟娇小的身躯在空中轻盈的起舞,雪粉、青黄、淡紫的荧光在空中一闪而逝,片刻之后小身影杳然远去。
师父传讯:南靖国 南阳公主府。
看来下一桩买卖已然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