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 小凯之死

第一百二十 小凯之死

小凯负责吸引火力，糯米负责补刀，成全负责远方进攻，薛功灿负责掌管马车的方向以及汇报周围的情况。

一段时间之后，他们竟然配合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只是成全的箭矢越来越少，但这当然难不倒薛功灿和糯米了，杀掉敌人的同时——包括刺客和敌方骑兵，他们就会顺手摸点战利品回来，这样一来，成全的远距离牵制作用就一直存在。

虽然敌方的军力也开始向他们这边集中过来，但发现马车的燕子军也开始朝着这边围拢，虽然他们都被敌人牵制，并不能过多地保护糯米等人，但这也是后来郝雷他们收集军力的时候，发现他们的原因。

不过这也成了后来小凯死亡的导火索。

在众多围拢过来的人中，当然不乏与成全共同编成的送亲队伍，那些刺客一旦遇到阻拦者，便会格杀勿论，因此王珉等人也如鸭子一般被驱赶到了主战场，他们之前是和成全在一起，被放在战场外围。

王珉带着队伍且战且退，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从军队中直接选出，但还有小部分只是成府的家丁，因此也折损了一些人手。虽然焦心成全的状况，但王珉仍没有和那些刺客和联合军正面交锋，毕竟他还是时时刻刻谨记着这次行动的最主要的原因。

而当他来到主战场时，由于碰到了一些之前认识并在长途奔袭中留下来的南齐士兵，因此便躲过了刺客们的追赶，而一路顺利地来到了糯米的所在。

看到的王珉的成全也十分开心，就像王珉看到成全平安无事一样，不过成全不知道的是，在王珉找到他之前，曾见了一个他一直挂念的人，而这个人交给他的任务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

王珉看到一直强撑着的成全在看到他时由衷舒了一口气的样子，心里说了声抱歉便在他不注意的时候一掌把他拍晕了。

刚击退一名敌军的糯米扫到了刚才的情境：“你干什，么……”

话刚出口，王珉的匕首已经到了胸前，那匕首带着一丝决绝的狠意，一切都好像慢了下来。

糯米可以看到他瞥向别处的目光，并没有直接看向他，还有他嘴角含着没有吐露出声的形状，是在道歉吗？不过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了，正在将敌人击退后的后仰动作是无论如何不能直接从空中停下或扭转的。

原来这就是雪精灵们告诉她的那句话呈现出来的模样，一直以为会死在某个她第一次见到的敌人手里的糯米，万万没有想到真正面临死亡时是 这副光景。

“再见了，如果还能见到你的话，或许我会问问你如果我没有成为成凝，你会不会选择与我相遇；如果你不是护送我远嫁的周临，你会不会带我违抗那道无法违背的命运？”

但是，没有那个机会了吧？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痛楚来临，不过有的只有周围其他发现状况的士兵们的呼喊声，糯米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小凯正一脸奇怪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担忧和完成心愿后的轻松以及一丝丝后怕，发现他的力不从心，糯米下意识地扶住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正要朝下看去的目光，被小凯喝止：“看着我。”

“诶？”眼泪已经抑制不住地喷薄而出，和着某种甜腥的，明明已经闻到麻木却由于如此近距离而重新认识了的味道，带着丝丝不容抗拒不断流失着的热度，冲撞到她的心窝里。

“小，凯……？”

在留下一个疲惫的笑容后，他的身体便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无可逆转地倒了下来。她将他平放在马车上，看着小凯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如何造成的这一切，她的大脑瞬间找到了答案——为什么要代替自己去死呢！

你看，原本由于她的夸赞而向别人自满炫耀过的新衣服不是也被血毫不顾忌地染成了一片深红色吗？

旁边的成全也跟着倒下了，王珉把他直接劫走了，她根本无法阻止。周围的士兵们在对她说什么？不重要了……

她的耳朵仿佛被风吹进的棉花堵住，忽然什么都听不见了，周围只剩下了喧嚣的杂音，将士们的厮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身体被刺破的声音，血滴的喷溅声，统统只剩下了小凯费劲全力说的那几句话：“糯米小姐，别哭，小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的，我们，我们还约定了一起去看极光呢……唉，还真疼啊……”

“你别说话了！别说了！”糯米突然反应过来，条件反射一般地使劲按住出血的地方，“不要死，对，我们要一起去看极光！成全虽然被抓走了，但我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我们三个的约定，你一定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糯米将自己的裙摆拿起来一起压在伤口上，但就是无法让不但喷薄而出的血止下来，而渐渐失去知觉的小凯却已经翻起了白眼，他的深情都好似快要涣散了。

不行！止不住血，在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谁会点穴，过来把他的穴位封住！有谁来帮帮忙！有谁……”

泪水从眼角如珠串般不断地滴落，落在一片血迹中，荡出一小片涟漪，她突然想起了疏莳不就是医生吗？

“疏莳！我去叫她来……”

目睹了一切的薛功灿叹了口气：“没用了，他的心脏被刺穿了，救不回来了……”

糯米与他对视一眼，恶狠狠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但说完之后，她却怔住了，薛功灿摇了摇头：“你自己也知道的，不要再白用功了……”

只是稍微迟疑，她仍强作镇定，告诉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一定还有办法……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正要抽身而出的糯米发现自己的手腕被小凯紧紧地攥着，虽然感受到他肯本没有力气，她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挣脱，但她还是停下了脚步，尽量将哽咽的声音放缓温柔地对小凯道：“我不走，你不会有事的。”

小凯的脸已经失去了血色，就连伤口那里原本喷溅的鲜血也没有了喷涌的力量，她抓起他毫无温度，甚至可以称得上冰冷的手。就算她再用力地抓着他，也无法感受到他一丝地回应：“小凯，别睡，醒醒啊……”

就算这样说，但她知道他不可能醒过来了，这时，她看到他的嘴唇在动，但已经她听不到他声音了：“你说什么？”

糯米附下身去，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到了小凯轻轻地声音：“……桃，你来接我了？我好想你啊……”

说完，便再没有动静了，无论糯米怎么摇晃他，他都没有一点回应，她可以看到他半张着的眼睛里，扩大的洞孔，无神而忧伤，却隐隐地含着一丝笑意。

薛功灿将扔向她头顶的暗器打落：“喂，振作一点，现在不是可以容许你走神的时候。”

“什么不是那么轻易的死掉，你这不是死了吗！你给我醒醒，醒过来！”糯米不断地捶打他的胸口，但全部无济于事，他的身体已经越发冷了下去。

当她回过神来时，不知何时她已经站起来了，手中拿着一把长剑，周围的人正用一股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但她却像能看到自己一样，看得到她自己眼神中的那种名为绝望的目光，还有她凭借本能挥向危险来临方向地剑，那样敏捷，那样迅速。

为什么她能看到自己呢？

“战场本就如此残酷不是吗？”

——是谁？

“你想要摆脱碌碌无为吗？”

——是谁在说话？

“你想左右这场战局吗？”

“左右了又能怎样呢？”糯米自言自语道，那声音就此消失了。

“你想跟他一样躺在那里吗？”薛功灿的声音把她一下子震醒了，糯米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伤痕累累了，但脚下却堆起了许多尸体，他们全部死透了，而且一击毙命。

“是我杀的吗？”糯米看着手中不断滴血的剑。

薛功灿皱了皱眉毛，她是怎么了，自己做了什么难道都忘了吗？

“你刚才不要命地四处斩杀，把能够到的敌人都杀掉了，根本不管自己会不会全身而退！”

说着，一具半个身子倒在马车上的死尸随着马车的颠簸震动了一下，糯米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那尸体的眼睛如鱼一般死死地张着，眼睛里布满血丝，目眦尽裂，脸上纵横着丝丝冷却干涸的鲜血。而那怨毒的眼神却狠狠刺进了糯米的眼底：“我杀的……”

她突然扔掉了长剑，一下坐倒在车上，捂着脸颊哭了起来：“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我根本不想杀人。”

“你想拥有力量吗？”

糯米捂住自己的脸颊，失声痛哭起来：“如果是夺走人们生命的力量，那我宁可不要！”

薛功灿头也不回地大喊道：“你在跟谁说话！”

“你要想清楚，如果放弃，你将会失去所有，包括你自己的生命。”

泪水混着掌心中的血液一起从指缝间流过：“那你拿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