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茶
第二天，张珩踏着夜色来到叶子的厢房外，见屋里烛光未歇，上前敲了敲窗。
叶子一身淡蓝色长裙，墨黑长发绾在一侧，脸上带着妆容。张珩第一次看到她化妆，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叶子不好意思的低头行礼。“是卿儿有回信了？”
“嗯。”张珩掏出纸条递给她说：“卿卿让你看过纸条后告诉她，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叶子一脸疑惑的打开纸条一看，神情突变，眼中带泪，脸颊烧红，半天没有说话。
张珩见她的反应感到奇怪可又不好询问原因，两人一时都沉默不语。
“若是你需要时间考虑，我改天再来找你。”
叶子像是终于缓过神来，微笑着看向张珩，“不用，请帮我转告她，我不愿意。”
叶子的双眸里像落入了星辰般，亮晶晶的。可爱娇羞的神情让张珩看的心漏跳了一拍。
“好，那我先走了。”张珩刚要转身离开，却被叶子叫住。
“张公子，不知我做的点心，你喜不喜欢。”
张珩想起爱卿很不乐意给他点心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喜欢，非常好吃，比我以前吃过的点心都好吃。”
叶子闻言，脸上露出若花绽放的笑，心满意足的看着张珩离开。
几天后。
爱卿老实坐在梳妆台前，慧珍给她绾了个很俏皮的发髻，插上各样颜色的簪花，穿上一件天蓝色的长裙，裙子的裙摆，袖口，束腰，领口处绣着各样形态的桃花。十分简洁可爱。
“你这小脑袋瓜子又在想什么呢？”慧珍见爱卿心不在焉，忍不住问。
“你说，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谈恋爱一般都是什么反应。”
慧珍闻言一慌，差点把手里的玉簪掉地上。“你好好的突然问这个干吗？”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嘛。”
慧珍想起这几天爱卿总是会莫名的发呆，愈发怀疑的盯着她看。“虽然你整天被关在这儿，不太有可能见到别人。但奴婢还是得问你，是不是喜欢上谁了？”
“嗯？怎么可能！”爱卿一脸受冤的表情。
“不可能？那你最近这几天为什么总是神情恍惚自言自语！赶紧说实话！”
“没有！我身边除了你，还有别人吗？”
“那到也是，最近除了暗侍卫就没来过别人。”
“就是嘛！”
爱卿慌张的站起来走出屋子，慧珍突然从后面追上来抓住她的胳膊。“你不会是喜欢上暗侍卫了吧！”
“啊？！怎么可能！那种腹黑又面瘫的男的不是我的菜！”
“什么菜不菜的？你先别急着走，把话说清楚了。”慧珍抓住她的胳膊不放。
爱卿想了想非常诚恳的对慧珍说：“我跟你说，比起暗铮我更喜欢像国师这种成熟魅力型的。长得帅，身材好，有钱有势，虽然动不动就想杀人，但和我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还能让我有一种被征服的感觉。”
慧珍没想到爱卿说的这么直白，忍不住羞赧。“你这孩子怎么口无遮拦的。”
爱卿趁机打哈哈，往院外走去。
院门外，正要敲门的暗铮听着从里面传来的话，手停在半空，神色不明。半晌后，无力的垂下手往回走，边走边说：“这些话也需要报告给大人么......”
每天这个时辰，爱卿都要到沐林园为中秋宴要献的曲子做准备。慧珍知道她贪玩，故意让她提早些走，这样爱卿可以绕个远路，散散心。
又路过那棵闪闪发光的金杉树下。爱卿仰起头眯着眼睛看着金灿灿的树叶十分喜欢，遂踮起脚尖够。可惜个子太小，总是够不着。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双纤细的手伸过来，摘下一片金叶子递给爱卿。爱卿欢喜接过，见帮她摘金叶的小丫鬟身材高挑，长相俏丽，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
“多谢。”爱卿谢过她刚要走，丫鬟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请问，是爱卿姑娘吗？”
“是呀。”爱卿心情不错的摇摇金叶子，谁知那丫鬟突然跪下哭声道：“求姑娘帮帮奴婢吧！”
爱卿急忙上前拉她。“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姑娘若不答应，奴婢便不起来。”
爱卿有些不高兴，感觉像是被人强制抱住了小腿。“你这丫鬟好生奇怪，我不知道你是谁，又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怎么答应你？”
丫鬟像是意识到自己行为很奇怪，急忙道歉。“是奴婢鲁莽了，奴婢名唤小茶，是这个园子里的扫地丫鬟，今日来是想有事求姑娘帮忙。”
“那你先起来，好好说话，你要是这样跪着求我，我可不答应了。”
丫鬟犹豫了一阵，怯怯的站了起来。爱卿看见她，想起自己十五六岁时候的样子，忍不住疼惜的帮她拍了拍裙子。
“说吧，什么事？”
丫鬟两手紧张的握在一起，小声说道：“求姑娘让奴婢参加中秋宴。”
爱卿想了想，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有了计较。
“你想参加中秋宴，可以去找筹办宴会的人，或者找懿王的人。为何会来找我。”
小茶闻言眼眶发红。“奴婢身份低微，没人愿意让奴婢参加，听闻姑娘正为国师准备曲子，遂来自荐。”
是了，中秋宴是什么，是达官贵人云集的宴会。以前藏音阁里的艺妓们都是挤破了头想参加，一旦被哪个官老爷看上，这就算是为自己谋着出路了。小茶是一个下人，无钱无势，肯定没人愿意帮她，可就是因为爱卿明白她的心思，所以也不愿意帮她。
“你误会了，我虽然为大人排演曲子，但没有择人的权利。”爱卿说完就要走。
小茶上前拉住爱卿求道：“奴婢会唱歌跳舞，什么都会，只求姑娘为奴婢引荐一番，事后必不忘姑娘大恩大德！”
爱卿很生气，不知道是在气她还是在气自己。
“我帮不了你，你还是找别人吧！”爱卿说完甩开了小茶，快步向沐林园走去。
做一个普通的下人，平凡的过一辈子不好吗？非要放弃自己的自尊去伺候那些达官贵人，让自己沦为别人的工具，玩物。每天过着胆战心惊，害怕失宠，害怕被丢弃的日子。每天得揣测别人的一言一行，生怕一步行错就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那个与你同床共枕的人，不是要与你同甘共苦，白头偕老的人。而是会在危急时刻将你推到前面当挡箭牌的人。多让人心寒的日子，竟然还有人跪着去要！爱卿苦笑，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说小茶，因为自己曾经就是个这么傻的人。
一连几日，爱卿都会在半路遇到小茶，即使她更换了路线可还是会遇到她。
爱卿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想劝又觉无用。
“我说了我帮不了你，人都是大人选好的，我怎么能随便替换。”
小茶哭的两个眼睛像核桃似的，“奴婢为姑娘唱首歌......”
“你不用唱，我知道你唱歌一定很好听，但是我......”
“姑娘听了一定会愿意为奴婢引荐的。”小茶向着爱卿膝行两步。
爱卿深叹口气，蹲下捧着小茶的脸，认真的对她说：“虽然以我的身份这样说，你听了会不高兴。但我还是想说，当下人不一定就不好，至少你过的安心。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与你换一换。”
爱卿说完，起身离开。“不要再来找我了，我是不会答应的。”
小茶沉默的垂着泪，望着爱卿远去的背影眼中闪过冷厉。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做下人的苦！我要做一名歌者，我不要做丫鬟，我不要伺候别人......”
身后传来小茶凄厉的叫喊声，爱卿没有回头，冷漠的离开了。
自那日起，小茶再也没来找过她，爱卿为此松了口气，可心中也满了愧疚。如果帮，也不会是错，只不过是让她从一个地狱来到另一处地狱罢了，但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爱卿姑娘，在下刚才弹的如何？”一个长相十分柔美俊俏的男琴师对爱卿问道。
爱卿缓过神来，见是从来不愿说话的帅哥琴师在问自己，心里十分受用，只是碍着门神暗铮正站在一边，只得装优雅的回话：“这处尽量不要弹出仙翁的音色来。而是要干净利落的带过。”
“是。”琴师没有任何怨言的应了。爱卿心叹，他们肯定对自己的编曲有很多意见，可是碍着国师大人的面，只得一味的应了。爱卿想要的，不是这种单方面的命令和接受，而是希望有人与她切磋交流。
这时，身后的暗铮突然道：“属下要出去一趟，爱卿姑娘排演结束后就自己回去吧。”
“嗯。”爱卿心花怒放，这是怎么了？以后可以单独在这里和琴师们交流了？
暗铮前脚刚走，爱卿就开始挨个儿的问他们各种问题。
“你是从哪儿来的？你曲子弹的那么好，跟谁学的？安坊县是什么地方？有好吃的糖人吗？......”
琴师里有个和爱卿性格很像的女歌者跟她聊的最投机。
女歌者兴奋的说：“平安城里最好玩的地方就属琵琶街的夜市了！各种好吃好玩的都有，还能遇到很帅的公子哥.....”
“好想去看看呀！”爱卿痴痴的想着，方才与爱卿说过话的俊俏琴师一脸严肃说：“爱卿姑娘还是快些排演吧。”
爱卿被泼冷水，一脸不高兴。“说说话怎么了，琴师之间得多交流才能产生灵感，再说暗铮今天好不容易不在......”
女歌者道：“昨天有丫鬟把国师心爱的茶杯打碎了，暗侍卫估计是为了这事儿才离开的吧。”
爱卿惊恐的张着嘴巴，为那丫鬟捏了把冷汗，“什么？！竟敢把国师的茶杯打碎！不想活了吧她！”
“可不是么！不过听说那丫鬟是懿王府赠给国师的人。所以没有被当场打死，而是关了起来，等候发落。”
爱卿心寒，低声嘟囔：“只不过打了个茶杯而已。就要人死，会不会太过分了。”
爱卿的一句话惊得在场人都闭上嘴巴。爱卿见状也没有再聊的意思，坐回琴案边刚要开始练琴，突然心慌的问道：“你们谁知道那个丫鬟叫什么名？”
女歌者想了想说：“好像叫小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