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碎花幻梦
“师傅，那里环境怎么样？”我问他。
“那里风景很好啊，山清水秀，就是不适合住人，也只有当地部族的人能适应。”司机一副可惜了的神色。
听到这里，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为什么不适合住人？”
“盆地湿热，蚊虫多而且毒性大，山上还有野兽，”司机回头看了一眼旅行大叔，“你一个人要小心点，别往那深山老林里去。”
天，Mik一个细皮嫩肉的城里小孩能在那里生存下去吗？我想象着。
虽然很担心他，我的脑海里还是浮现出一幅幅搞笑的画面：Mik被叮的满腿都是包；被野兽吓得尿裤子；晚上不敢一个人上厕所……哈哈哈，我把电影里出现过的所有类似画面都迁移到了Mik身上，顿时哭笑不得。
“那——义工社团是不是很辛苦？”
司机听我这么问，坏笑起来，“担心自己男朋友了啊？”他踩着油门，随性地加减速，“没事儿，他们可是有经验的一群人，之前租过我的车，带了好几个医药箱，还有几杆猎枪呢。”
敢情史密斯婆婆是送他孙子荒野求生去了，真是为了断绝我们的关系什么都做得出来，我十分感慨。不过我不怪她，护子心切嘛，我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
目的地到了，所有人都下了车，我心疼地把路费给了司机，看着他听着摇滚扬长而去。
送走司机，我跟着“驴友”们来到了这片地方的唯一一处旅馆，幸好我提前订了房间，再来人大概就得住阁楼了。我把行李箱放在属于我的小房间里，迅速洗了个澡，好好地打扮了一下舟车劳顿的自己，不仅化了淡妆，还喷了一些香水，就像我前天设想的那样，我要美美地出现在Mik面前。
史密斯婆婆不会想到，我可是横越太平洋，从亚洲到北美洲，漂洋过海遇见了Mik，还会在美国两个小州间几小时的车程面前犹豫吗？也许我该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想要分开我们，先让我们在一起。
听旅馆老板说，义工团有一部分体弱多病的住在旅馆里，大部分在建筑区附近搭帐篷住，Mik不出意料一定是睡在帐篷里了。
独自旅行的大叔对义工很感兴趣。想到义工团驻扎地采景，拍摄人物肖像参加摄影比赛，便请求和我一同去。
我换好碎花长裙，想象了无数种和Mik见面时的场景，无论在哪种情况下，他的反映一定是惊讶，惊喜，然后感动，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温暖的怀抱，看到他太阳一般的笑容了。我要告诉他自己工作上的进步，告诉他沿途看到的景色，把新发现的好吃的零食喂到他嘴里，还要让他带着我到丛林里探险，度过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浪漫时光。
如果他没有时间陪我，我就会戴上安全帽，和他一起在建筑工地上干活，体验一把盖房子的艰辛和乐趣，也许今晚，我会和他一起在帐篷里睡觉，枕在他的肩膀上数星星……一想到这些，我就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了，催促着往脖子上挂各种摄影装备的大叔。
一走进建筑区，大叔就被门口锯木头的木匠深深吸引，端起单反不愿离开，我就丢下他一个人往前走。随着路途的深入，我看见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分工明确，动作娴熟，即使满头大汗，灰头土脸，依然爽朗地哈哈大笑。
看见我来，有些人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走过，有些年轻小伙子吹起了口哨，我有点尴尬，为了不让自己太过显眼，我带上了帽子，把敞开的羽绒服扣上。
让Mik看见我了还叫什么惊喜，我要偷偷地捂住他的眼睛让他猜。
我仔细观察那些正在工作的义工，在他们中间寻找那张英俊而又熟悉的脸，生怕漏看一个。我艰难地踩在水泥梁和砖块中间，在楼里的那些身影间搜寻，虽然暂时没找到，但我丝毫不失望，总觉得会在下一个拐角里看见他正在和水泥，或者看见他坐在我头上的楼梯间里休息。
我离开那些毛坯房，来到了一片空地，放眼望去看见许多帐篷，这应该就是旅馆老板说的他们休息的地方了吧。空地后面是草坪和小溪，一阵风吹来，还是上风口，这个地理位置选得真好——我在心里夸赞。
我悄悄地走过去，躲在一个房子后面，看向远处，突然，在正在吃盒饭的人群中间，我看见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纤细的腰身，裤腿随意地挽在脚踝上，额头上的汗珠沿着脸颊流到喉结下，即使穿的鞋子已经磨破了还是难掩他男模一般的气质，我看得入了迷。几天不见，Mik似乎被劳动磨砺地更帅了，他不再是那个忧郁的细皮嫩肉的Mik，而是晒成小麦色的成熟的Mik。
不过，等等！那群女人是什么鬼？
我看到Mik身边分明围着很多女性，有同龄的，也有二三十岁的，居然还有四五十岁的，难道Mik没有告诉她们自己是有妇之夫了吗？
我闻到了空气中酸酸的气味，不知道自己是生气还是嫉妒，看到这一幕十分难受，但还是决定先给他一个惊喜，然后再质问他。
我放下帽子，拉开羽绒服拉链，露出里面的浅色碎花长裙，放下我微卷的栗色长发，调整了一下心清，美美地朝他走去。
突然，一个穿着粉色休闲服的身影蹿了出来，我赶忙返回原来的地方，只见她径直跑到Mik面前说了几句话，然后挽上了他的胳膊！这个亲昵的动作在人群里引起了一阵不小的波动，我也抠着墙壁差点没站稳。我看到人群把他们围在中间欢笑着，歌唱着，居然是一幅其乐融融的景象。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女孩子的脸正是史密斯婆婆给我看的照片里的那张脸，和Mik一样有着深邃的眼眸和白皙的皮肤，粉色卫衣把她衬托得更加青春娇嫩，他们看着对方，愉快地笑着，又围成一个圈跳起了舞。我分明看见女孩拉住了Mik的手，亲昵的动作和暧昧的眼神危险地挑战着我的底线，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牙齿上下摩擦的声音。
“哈——”一阵哄笑，女孩突然勾住了Mik的脖子，飞快地亲了他一下，我瞪大了眼睛，Mik居然没有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为什么不推开她告诉大家自己有女朋友！我已经在心中和Mik吵得天翻地覆。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团火焰，随时都能把那些张狂的人包括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烧成焦炭。然而，正当我准备冲上去破坏这一切时，一只手突然按住了我的肩膀，我奋力挣扎，一扭头，Nico正眼眶泛红地看着我，指甲嵌进了我肩膀上的肉里。
“放开我，让我过去！”我只感觉鼻子一酸，眼泪便像失去了阀门的水管，倾泻而出，心里的愤怒火焰才燃烧了不到一分钟，便烧尽了我所有的力气。那种痛到无力的感觉难受得我想吐，就像心被挖去一块肉，你知道它残缺了，失去了，却可悲到感受不出痛楚。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旅馆的，我只知道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诧异地看向我，连看破红尘的老板都慌乱地给我们让路。
Nico一言不发地把我甩到床上，我看着天花板渗水长霉的纹路，哭到失声。
“这点打击就受不了啦？”Nico默默地坐在我的床前陪我，终于在我睁眼后说出第一句话。我看到窗外已经漆黑一片。
“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演出一结束就飞过来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我把头转向她，看着她闪躲的眼睛。
“什、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你不想让我来，是不愿意让我看到吧，”我的嘴不受控制，一直压抑在心里的话喷涌了出来，“为什么不让我去质问他？为什么要拉我走？为什么不帮我！”
“……你有一个‘灯儿’，对吧？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吗？因为我能看见它！”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抓起手下的枕头就朝她扔了过去，枕头并没有砸到她。
她难过地低着头，我最见不得别人向我示弱，尤其是在我怒火中烧的时候。
“你说话啊，说话！你说说，难道我和Mik的爱情就这么经不起时间的考验吗……”
我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冰冷的床传递着死亡的讯息，所见的一切都使我发抖。
突然，史密斯婆婆奸笑的脸浮现在我眼前，此刻的她变得无比丑恶难堪，“什么鬼义工，全他妈打着贞节牌坊的婊子！”我骂出了声，Nico迅速冲到我面前捂住了我的嘴，把我的头搂进她怀里，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滴到我的嘴唇上，又咸又涩。
“Shine，不要想了，把今天看到的场景统统忘掉，那些都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Nico像念经一样絮叨，“Mik只是来做义工，还有十天他就回去了，我们明天就回加州，好好休息一下好不好，啊？”
我无声哭泣，在她怀里抽泣得厉害，听着她的心跳声睡着了。
也许是因为饥饿，我猛地从噩梦中惊醒，浑身都是冷汗。从早上坐上火车开始我就没吃饭，只吃了几块饼干，饥饿和悲伤把我整个人都掏空了。
Nico也被我弄醒了。她和衣而睡的，看到我醒了立刻起床给我泡方便面，我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灵魂出窍，觉得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当Nico把热气腾腾的方便面端到我面前时，我立刻不顾形象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不知为何，我又想哭了，连美味的方便面都变得很咸，难以下咽。
“慢点吃，不着急。”Nico温柔的声音敲击着我的耳膜，想到之前对她发火，我惭愧地不敢看她。
清醒之后的我追悔莫及，她对我那么好，就算我跑到Mik面前扇他两耳光也不应该把怒气发泄在Nico身上，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啊。
“我想明天去找Mik谈清楚。”我放下纸碗，有气无力地说。
Nico握住我的手，“还是别去了，史密斯婆婆的朋友就在义工社团里。”
“可是……”想到白天看到的那一幕，我的心又疼起来。
可是，我不甘心啊，就算Mik出轨，我也要他当面告诉我，我要干脆地和他断绝关系，我要告诉那个女孩，她成了别人的小三，我要潇洒地离开而不是现在这样悄无声息，好像我才是那个做了错事不敢见人的第三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