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渔舟唱晚

陈烬离开之后没有返回外宾馆，而是只身一人游走在了望京市区，他来望京已经很久了，都快半个月了，却一直没能真正的在望京城留下自己的足迹。

这一阵子以来陈烬就像是一个焦虑的陀螺一般，不停的旋转着，想要努力朝着自己的目标移去，知道自己快筋疲力竭了才发现一直都在原地转圈，自以为掌握全局，却发现自己的格局还是太小了，能到看的事情依然只是自己眼前和周围那么一点点而已，杨度的那一番话，点醒了迷茫中的陈烬。

陈烬挽起了衣袖，敞开了西装外套上的扣子，松开了领带，手中拿着一颗买来的新鲜椰子，悠闲的散步在望京街头。

不得不承认望京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城市，到处都是很有年头的华风建筑，飞檐斗拱，亭台舞榭鳞次栉比，街道上也是车水马龙，时不时有一群群身穿着白色短袖举着宣传牌的示威人群走过，但他们却对陈烬视而不见，有几个热心的示威民众甚至还上前给陈烬发了传单，陈烬也欣然接过了，看着传单上那个肥胖不看一脸狰狞的军火贩子形象，陈烬微微发笑，情不自禁的摸了摸下巴，想找个镜子照照自己了。

陈烬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游人一般，尽情享受着热带的阳光和海面吹来的清新海风。

此刻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了，陈烬不知不觉的走到了海边的一处渔村，这里的房屋大多都是紧靠海边而建，沙滩边上的海域被勤劳的渔民用竹竿和渔网围了起来用以养殖海产，房屋边上还有很多简易的木质码头，码头边上停泊着一艘艘小小的渔船，一群群调皮的小孩们在沙滩上肆意欢笑追逐着，旁边的大人们都在忙着手中的事情，织网的织网补船的补船，村落里面也升起了一阵阵袅袅炊烟，远远闻上去能够清晰闻到一股带着海腥味的柴禾燃烧香气。

陈烬脱掉了自己的皮鞋和袜子，光着脚踩在了沙滩上，外套也脱了下来夹在了腋下，悠闲的走上了沙滩。

玩疯了的野孩子们看见有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也不感觉害怕或是害羞，纷纷围了上来，围着陈烬喊喊叫叫的，说都是陈烬听不懂的方言，应该是一些广东话或者是客家话。

陈烬也微笑着摸了摸那些孩子的脸颊，他有些抱怨自己为什么没有出门带点糖果在身上。

“小家伙们，知道哪里有小卖部吗？”陈烬笑问道。

“叔叔我知道，我们渔村里面就有，那里面卖的东西的可贵了。”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屁孩用带着一口闽浙口音的话回答道。

“走，带我去！”陈烬豪爽的挥了挥手，他很清楚最能吸引这些小孩的地方是什么，儿童幼时最向往的地方无非就是没有大人管的地方以及小卖部了，前者代表自由，后者代表糖果和玩具。

一群小屁孩们围着陈烬就像是一群小喽啰围着山大王回山寨一般，拉着陈烬走进了渔村，一旁时不时关注着这边的大人们看见陈烬一脸和善而且还被孩子们拉进渔村了，也就松了一口气，安下心继续干着手中的活儿了。

来到了小卖部，陈烬给自己买了一包烟，给小屁孩们买了一大堆花花绿绿包装的糖果，小屁孩们拿到了糖果就不再去理会陈烬了，反而为了瓜分糖果而开始吵吵闹闹了。

陈烬开心了大笑了两声，点上了一根，重新回到了海滩上，陈烬来到这里已经用行动表达出了自己的善意，海滩上的其他渔民也就不再时不时的用警惕的目光去看陈烬了，任由陈烬闲逛在这片海滩上了。

远方天空上的斜阳已经渐渐的西陲了，一缕缕淡金色的阳关洒落在了海边的渔村之上，将一所所简陋的房屋映出闪耀的金芒，一条条安静停靠在岸边小渔船也在柔和的夕阳渐渐变得深沉起来了，沧桑的船舷似乎再向陈烬诉说着大海的广阔无垠。

渐渐的渔村之内想起了一声声柔和叫骂，各家孩子的母亲做好了饭纷纷跑出家门，大声叫着自家孩子的名字，喊着他们回家吃饭，但得到了糖果孩子们却纷纷不想再回家，生怕母亲收走了自己的糖果，果不其然，被母亲拎住的孩子们纷纷失去的手中吃剩下的糖果，母亲一边问糖果是哪来的，一边说收起来留下次再吃，一脸不情愿的孩子们只能收起玩兴，老老实实的跟着母亲回家了。

陈烬一边看着一边微笑，转头望向了那海天一线的落日余晖，看着安静祥和的日落，陈烬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顿时感觉更加轻松了。

几个渔村的小伙子们拎着几条鱼和一捆捆柴禾，有的人还拎了几罐子酒，小伙子们走到了陈烬身边热情的招呼陈烬参加他们的烧烤晚宴，陈烬欣然答应了，其中还有一个小伙子神秘兮兮的和陈烬说道，渔村里的姑娘们一会也会过来的。

陈烬听完之后一笑置之，搞的小伙子们纷纷以为陈烬是不好意思了。

夕阳西下，几个渔村的小伙子们很快就挖好了一个坑，搭起了一堆篝火，当天色已经渐渐发黑之时，篝火也燃了起来，一群人又搭起了烤架，将一串串新鲜的海鱼架在了篝火之上，细心的在上面撒上一粒粒海盐。

果不其然，一群群老老少少的渔民们也纷纷赶过来了，里面却是有不少的姑娘们，更多的却还是那些喧闹的小屁孩们。

小伙子们一见姑娘过来了，顿时更加卖力的又搭了一处篝火，烤上了更多的鱼。

小屁孩们走了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再次缠着陈烬，想让陈烬再带他们走一次小卖部，但却被自家大人纷纷拎着耳朵纠回了自己身边。

一堆堆篝火被点燃起来了，围着篝火的渔民们纷纷坐在了海滩上，相互之间静静的交谈着，姑娘们含蓄的坐在了一块，眼光时不时的瞟过陈烬，偷偷的看上陈烬一眼，对于陈烬这样的外来人，而且还是穿着一身西装一看就是城里面的外来人，渔村里面的姑娘们纷纷都感到十分的好奇，但却又害羞不敢去搭讪。

陈烬也独自一人默默的坐在火堆边上，微笑着，静静的看着周围。

火堆上的烤鱼开始散发出了阵阵诱人香气，新鲜的海鱼再搭配着纯净的海盐，架在篝火之上没烤多久就开始变得酥脆焦黄了。

这时这场烧烤晚宴最后的主角——几位老人也在后辈的搀扶下走了过来，他们不到场，其他年轻人是不敢自己就开始吃开玩开的，渔村里面的每一位老人都是德高望重的，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和阅历，经历过海上或者人生中的各种情况和波折，他们就是一本本活着的历史书，也是渔村里面的精神支柱。

老人们走到了篝火堆边，一旁的小伙子就开始倒酒了，一罐罐酒被倒在了每个人的碗中，陈烬也分了一碗，这些都是渔村里面自酿的果子酒，度数并不高，闻起来还有一股独特的香甜味。

老人们端上了酒开始用晦涩难懂的方言吟唱起来了，似乎是在歌唱着什么，有似乎是在祭祀着什么，老人们纷纷闭着眼睛吟唱，那股沧桑的吟唱声带着一股神圣而又深远的意味，听上去让人感觉十分舒服和宁静，许久，老人们唱完了，端起了酒碗朝向了陈烬，说了几句。

一旁的人怕陈烬听不懂，就转述着，说是老人们对于陈烬的到来表示欢迎，他们感觉到了陈烬是一个带着善意的迷茫过客，老人们希望陈烬能够尽兴。

说完之后，众人纷纷笑着的看向陈烬，大声的说着欢迎的话语，举起了酒碗一饮而尽，陈烬笑而不语，同样喝完了碗中的果酒。

喝完酒之后的年轻人开始放开的围着火堆跳起了舞，那似乎是渔村特有的一种舞蹈，看上去非常灵活并且洒脱，就像是一条海中的鱼一般，在火光之下肆意的伸展着自己的身躯。

一个渔村的少女，脸色微红的捧着一罐子酒走到了陈烬身前，鼓足了勇气说道：“阿叔，倒酒！”

“阿叔？”陈烬自嘲的笑了笑，伸出了碗任由少女给自己道上了满满的一碗酒，到晚酒之后，陈烬又在少女期待的眼光之下，端起碗一饮而尽，好爽无比的擦了擦嘴巴，哪知道少女接着又添上了一碗，陈烬敌不过少女期待的眼光，只能又是一饮而尽，知道第五碗的时候，陈烬终于感到吃不消了，连忙收起了碗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喝了，少女也反应过了，这才发觉自己已经倒了五碗酒了，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坐在了陈烬身旁。

果子酒度数虽然不高，但也禁不住喝的这么急这么多，陈烬哪怕是酒量不错，此刻也感到了一阵微醺，看着柔和的火光傻傻的笑着。

身旁的少女起身拉住了陈烬，拉到了篝火堆旁边跳起了舞，陈烬本来不会跳，但借着酒劲也像模像样的跳了起来，但陈烬的舞却像是在和敌人近身搏斗一般，不堪入目。

渔民们丝毫不介意，反而很热情的为陈烬的舞蹈喝起了彩，高声叫着好。

陈烬脑子里想什么，嘴里也就开始吼着什么了：

“披绣闼，俯雕甍，

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

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

舸舰迷津，青雀黄龙之舳。

云销雨霁，彩彻区明。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一段滕王阁序吼完，陈烬再无任何力气，就像一个筋疲力竭的旅人一般，醉倒在了异国的海滩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