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 老少长谈
146.扑朔迷离
作为一个初入军火界的新人，陈烬远远没有预料自己会遇到如此棘手的麻烦，以至于现在束手无策，陈烬扪心自问，自己行事算不上老谋深算滴水不漏，但至少也算是周全有度，没有乱来，更加没有刻意去声张什么或者得罪什么人，自己努力交好每一个参与，并且毫不吝啬的分出去足够多的利益，可为什么还是有人来刻意找自己的麻烦？
陈烬绝不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发生，一切都是必然，自己肯定忽略了什么。
军售事件开始越来越升温了，更多的人将目光投到了原本不起眼的南清帝国和远东防务公司身上，有心人也开始研究起了远东防务公司的背景和来历，最后却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家成立刚刚不久的公司，经营的方面也很奇特，说法非常新鲜，但实质上还是一家臭名昭著的军火贸易公司，但让人感到最为惊奇的却是这样一家犹如粉嫩新人一般的公司是如何有能力筹措数量如此巨大的一批军火，并且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军火运到了南清帝国？
甚至当整个事件曝光之时，这场交易似乎已经即将达成了，如此令人惊叹的业绩不得不让人对这家刚出炉的防务公司刮目相看。
南洋各国纷纷开始严重关切此事进展了，澳洲也表示不愿意看见南洋地区出现军事力量失衡，并且派出外交特使前往各国访问，访问重点就是南清帝国的死对头南岸共和国，吕宋也不甘落后，派出了全权特使访问霍洛共和国以及宋王国两个毗邻争议地区的小国，兰芳共和国没有派出任何外交使节，但却不声不响的派遣了由一个装甲师和两个步兵师组成的摩托化集团军驻扎在了靠近南清帝国的海峡附近，兰芳海军也抽除了精锐力量组成的舰队前往南清帝国领海西南方向的海域举行军演，一时之间整个南洋地区陷入了紧张之中。
而最大的BOSS——共和国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没有对此此事件发表任何态度，仅仅只是外交部的发言人发表了一通不痛不痒表示会继续关注的讲话，其他动作完全没有，或许是因为元首大寿在即的原因，共和国无暇关注其他的事务，整个官方的经历几乎全部都投注在了元首大寿这次非常重要的政治事件之上。
继中日战争结束之后，军售事件这一热点新闻再次浮现在了亚洲乃至世界的头版，似乎是被某些有心人蓄意推动，各国报纸频频披露出关于此次军售事件的新进展和详细内容，甚至连军火的来历和售价都被登上了报纸，陈烬当天几乎崩溃欲狂，狠狠的撕掉了房间内的所有报纸。
这些内容披露者无一不是佚名人士，但却都在文章内容透漏出了一股浓浓的民主联盟气息，文章的主题思想大多都是讴歌和平共存与民主繁荣，批判脏脏的军火商人以及热衷于战争的无良政客只为自己一己之利便妄动干戈，民盟组织的影响力也在此次的事件之中逐渐扩散开了，南洋各国的民众受其影响甚为深刻，许多接受过一定教育程度的民众对于民盟组织的宗旨和行为颇为认同，并且对于民盟组织抱有同情及支持态度。
除南清政府之外的南洋各国官方出于民盟组织反对此次军售的立场，也纷纷默许了民盟组织此次的行动，并且没有对民盟组织在本国的游行及示威采取限制，本就是南洋民主大本营的南岸共和国更是大力支持这种反帝反封建的民主运动，虽然并没有人打出反帝反封建的旗号仅仅只是反对军售而已，但并不妨碍南岸共和国的人宣传他们的民主制度。
民盟组织也借着这次东风迎来了一次民主运动之春，史称“军售风波”。
此刻的望京市官方外宾馆外已经是人山人海了，一群群游行示威的群众在来自各国的民盟组织成员的指挥下将整座外宾馆围得水泄不通了，一个被南清帝国军方调来的步兵连正如一叶扁舟一般在人群和外宾馆之间建立起了一条简陋的警戒线，苦苦支撑着不让示威的民众涌入外宾馆造成伤亡事件。
民盟组织的成员还算是比较理性的，并没有采取什么过激行动，示威人群中也没有出现什么类似于燃烧瓶砖块之类危险投掷品，大多数民众都在静坐抗议，外围的人则举着宣传牌呼喊着口号：“肮脏的军火商！滚出我们的国家！我们不要战争！”
南清帝国政府的官僚们一像是迟缓的，他们只看见了民众抗议此次军售，而没有看见更加深层次的东西，他们并不明白此刻这些激愤而又勇敢的群众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次是抗议军售，下次也许就会是抗议政府独裁了，在下次恐怕就会是武装政变了！
“一群鼠目寸光的家伙！”陈烬拉开了一角窗帘，俯视着楼下汹涌的民众和苦苦支撑的南清帝国士兵们，狠狠的骂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些被煽动的群众还是骂南清政府的无所作为。
陈烬绝对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他绝不愿彷徨无助的呆在房间里等待着最后的命运，相反他已经对这次突如其来的事件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并且再次找到了事件的关键节点了，陈烬能够感觉到这次事件爆发的背后隐藏着数股深沉的力量的在推动着，虽然不知道这些力量到底是敌是友，但陈烬知道如果自己一味的苦等下去，最后的下场一定是会被当成牺牲品，也许第二天报纸上就会登出“远东防务公司军火商神秘死于外宾馆内，军售贸易被迫取消”的消息了。
陈烬拿起了自己外套披上，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把自己连日长出来满腮胡渣子全部刮掉了，头发也整理了一下，整个人重新变得精神起来了，穿戴整齐的陈烬拿起了公文包，看了看手表，而后走出了房门。
守卫在房门口的南清帝国步兵连长看见陈烬走出了房门，而且还是穿戴整齐精神奕奕，顿时急道：“陈先生，你打算出门吗？”
陈烬点了点头：“对，请给我准备一辆汽车，最好要结实一点的，如果能有装甲车就最好了！”
“先生，外面示威的人群太多了，我手下的士兵数量严重不足。”连长露出了一脸急色，连忙说道：“如果您待在房间内，我们完全可以保障您的安全，可如果去了外面，我们就无法保证不出现意外了！”
“放心吧，我现在还是有点用处的，他们不会让我死的。”陈烬信心满满的说道。
“他们？您是指那些已经快发疯的民众吗？”连长很不解。
“连长先生，你不必知道太多了，只要给我去准备车就行了！”陈烬重复了一遍要求。
“明白了，陈先生。”
“对了，荀二和唐小姐呢？他们去哪了？怎么一整天没看见人影？”
“哦，荀先生和唐小姐今天早上就已经出门了，没说去干什么。”
“荀二这个家伙，都什么时候了，还只顾着和唐潇潇卿卿我我的，怎么就没点事业心呢？”陈烬喃喃道。
很快陈烬就在车库内坐上了一辆南清帝国从共和国进口的特制防弹轿车，这辆车是专供重要外宾乘坐，以陈烬此时的热议程度来说，陈烬绝对够得上重要外宾的程度了。
轿车开出了车库缓缓的驶向被示威人群占据的马路，车开得非常缓慢，仅仅就是松了离合在那里溜着，警卫的士兵们一个个拼了命的组织人群接近车辆，想要为轿车开出一条路来，最后却因为人太少，只能是放弃了轿车四周，集合人手专心在车头前方腾出一条可供行驶的道路出来。
一个个激动的群众纷纷涌到了汽车周围，疯狂的家伙们甚至想要徒手拉住汽车，但共和国出产的汽车，哪怕马力再低也不是一帮子老百姓就能够赤手空拳拖住的，见到车子拉不住，有些人就开始愤怒的用石块和宣传牌使劲砸着车窗玻璃和车身，车身上厚达7mm的装甲钢板被愤怒的人群砸的砰砰作响，车窗上的防弹玻璃也被敲得震动不已，一个手劲很大一看就是工人的家伙拿着一块板砖狠狠的砸向了车窗，嘭的一声，防弹玻璃竟然被砸出了数条浅浅的裂痕，其他人一看攻击有效顿时就更加卖力的砸了起来。
“快点开，离开这里，否则我们都会被这群失去理智的家伙撕成碎片的！”陈烬看着车窗防弹玻璃上裂痕吓了一跳，同坐在车内的步兵连长以及司机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司机赶紧加大力气踩了一脚油门。
轿车险死还生的开出了示威人群的范围，驶上了马路，劫后余生的司机玩了命的加速，一路杀到了望京紫禁城门口，陈烬一看紫禁城门口也被示威民众给堵上了，顿时感到一阵头疼。
所幸的是一位机灵的卫兵引着轿车从一处偏僻的侧门驶入了紫禁城，避开了激动的示威人群。
刚刚一下车，陈烬迫不及待的喊道：“快带我去见杨大人，立刻！”
一路上陈烬直接赶到了上次与杨度会见时的那间客厅之内，陈烬一进门就看见了杨度此时正慢条斯理的品着茶，神情淡定动作优雅，一举一动之间充满着一股从容不迫的感觉，放佛宫殿之外的一切乱事都与其无关一般。
“杨大人还真是好雅兴，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还能有如此的闲情雅致，在下佩服。”陈烬见到杨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顿时气得都快笑了，他都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了，明明是别人的国家闹翻了天，自己这个异国人急得冒泡了，本国的高官却还有兴致品茶，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陈先生何必如此着急呢？”杨度慢悠悠的捏着茶杯盖撇了撇茶末，而后缓缓吹散了冒起的热气，不急不缓的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细细的回味着：“这杯好茶才刚刚煮沸，喝茶的人自然得有耐心嘛。”
“没办法，盯着这杯茶的人有点多了，不着急一点，到了最后恐怕茶没有喝到，反倒是烫了一嘴的泡。”陈烬不待杨度发话，自己就大大咧咧的找了一处位置坐下了。
“能够品出这杯茶的真味之人，哪有那么多？多的都只是一些旁观之徒而已，陈先生真是当局者迷呐。”杨度一脸笑咪咪的表情，一张老脸上的褶子笑得都快揉成一团了。
“贵国首都局势如此混乱，杨大人身为大臣为何却却是食君之禄不为君分忧？”陈烬一着急连自己不该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搞得自己跟皇帝的说客似的。
“陈先生，我都说你太急了，这第一道茶哪有那么好喝，第二道三道茶才是回味无穷。”杨度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了手边，吩咐吓人替陈烬也端了一杯滚烫的茶上来，陈烬一路匆匆赶到这里早就口渴了，端起茶一口就喝下去了，结果却被烫的一口又吐出来了。
吐出一口茶的陈烬感受着口腔及咽喉内那一股弄弄苦涩顿时清醒多了，明明被烫了，陈烬却丝毫不觉，反而微微笑了出来：“杨大人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是在下太过着道了。”
陈烬站了起来，弯腰拱手，毕恭毕敬的向杨度施了一礼：“多谢杨大人指点迷津了。”
“陈先生，不愧是明白人，一点就透。”杨度笑着说道。
“杨大人，在下还有一事不明。”陈烬转而疑问道：“局势如此混乱，明显是有人在刻意推动，为何贵国政府却不闻不问任其发展，如此下去，终究会酿成苦果。”
如此大规模的游行示威，民众参与广泛，混杂在其中的异己分子目的极其明显，换作任何一个政府都绝不会如此无动于衷的，哪怕是南清帝国这种腐朽的官僚主义政府也应该明白，毕竟偌大的一个帝国政府不可能连一个聪明人都没有吧？
“时代在变化，人也在变化，一切的一切都在变得复杂，哪怕能压得这一时，但谁又能压得了一世呢，该来的终究会来，与其两败俱伤还不如留存余力稳坐钓鱼台，到时候无论世事如何变化，我们这些老家伙终归还是照旧如此。”杨度说出了一番让陈烬犹如醍醐灌顶的话，那一张苍老的脸庞原本在陈烬眼中满是狡猾和老辣，此刻陈烬看上去却只看到了一个老人的睿智通透以及沧桑无奈。
杨度说得很对，这个世界一直都在变化着，自从进入二十世纪以来，这个星球每天都在发生着剧烈的变化，这是一个新的时代，一切陈旧事物都将会在这个时代接受前所未有的洗礼。
杨度作为一个历经两朝的元老大臣从前清时代开始就一直跟随袁世凯走到了如今的南清时代，袁世凯去世了他也仍然屹立不倒，在新朝新统治者的复杂环境里依旧保持着超然的地位和影响力，他已经不是一个政客了而是一个政治家，以他多年的沧桑经历，他能够看明白发生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事情，直接透过表象就能看清其本质。
杨度明白这个世界有着一种怎样的趋势，他很清楚自己无法阻挡这种趋势，只能是静静的留存力量旁观，无论政局如何变化，他始终能够保持自己最具权利的那一批人之一，没有人能够忽视掉一个德高望重老大臣的影响力，除非杨度自己作死走错了棋，而杨度现在将棋子留在手中就是最明智的办法。
“杨大人果然是慧眼独具，在下自叹不如。”陈烬彻彻底底的服透了眼前这位老人，自己两世为人却连一个老人的眼光都比不过，这种直视本质的眼光让陈烬明白了自己到底缺少什么了。
“走吧，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只想送你一句话：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杨度眼光和蔼的看向了陈烬，仿佛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后辈一般：“我一生阅人无数，但你却是我唯一看不懂的，你身上有很多矛盾的气质，但我能感觉到你很迷惘，希望你能记住这句话。”
陈烬面色一凛，脑子里顿时一片混乱，表情变幻不已，这一刻陈烬忽然间想通了很多的事情，明白了很多自己从不曾明白过的道理，看着老人一脸睿智的神情，陈烬深深的鞠了一躬：“杨老先生的话，陈烬铭记在心！”
“很好，看来你已经通透了，你这个年纪能够如此豁达，实属难得。”杨度笑眯眯的轻抚着颌下的长须，喃喃道：“疾风扫过之后，就能知晓到底哪些是劲草，哪些又是浮萍了，希望下次谈判的时候，老夫还能看见你的身影。”
“在下尽力而为吧，毕竟这阵疾风是朝我而来的。”陈烬再次施了一礼，转身缓缓的离开了。
来时匆匆忙忙心神不定，离开却是从容不迫释然而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