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传染病
铃铃铃——
清脆的电话铃声响彻了整个村委办公室，墨遥正打算将桌上的稿纸摊开。他连忙制止打算接听的牧森，自己提起了话筒。
耳边传来了欧阳顺的声音，墨遥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阿顺吗？怎么了。”
对方顿了顿，墨遥似乎隐约的听到一声叹气，随后听到欧阳顺一句简短的回答。
“邓莲婆婆死了。”
墨遥愣得说不出话来，脑海中浮现出“自杀”两个字。年迈的老太太在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内失去了两个亲人，这样的悲剧实在是让人很难接受。
白天的时候虽然是酷热难受，可到了傍晚却是令人孤独寂寥。在这种如此哀伤的氛围之下，邓莲婆婆会因此轻生也并不奇怪。
仿佛是猜到自己的好友说不出话来，欧阳顺又继续说道。
“不过应该不是自杀，而是因为尿毒症致死的。”
“尿毒症？”
“嗯，最初发现的是谢望弟婆婆，就在今天一大早的时候把我叫了过去。”
“邓莲婆婆什么时候走的？”
“应该在昨天晚上吧。”
墨遥低着头，喉咙的深处仿佛被一团物体卡住了一样说不出话来。站在一旁的牧森皱着眉头不停的打量着墨遥，似乎也意识到出了什么事情。
“好了，先挂了。”
挂上电话的欧阳顺让墨遥感到十分冷漠，他说话的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可墨遥知道欧阳顺是在生气，只是不知道他是在生邓莲婆婆的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知道邓莲婆婆去世的消息后，相对于欧阳顺的愤怒，墨遥却觉得自己有种奇怪的感觉。老实说他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也没有再像以往那般悲伤，只是内心一直非常不安。
看到墨遥无奈的放下了话筒，牧森急忙上前。
“副书记，发生什么事了？”
“邓莲婆婆在昨晚去世了，今天一大早被别人发现。”
“什么？”
牧森在一瞬间显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是自杀吗？”
墨遥摇了摇头。
“不是，听阿顺说可能是尿毒症。”
看到牧森稍稍松了口气，墨遥才知道原来邓莲婆婆是自杀的这个想法不只有自己一个人想到。
没过多久，欧阳宽和阿财二人也同时走进村委处，看到两人奇怪的表情也忍不住开口询问。
当他们听到邓莲婆婆去世的消息后，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一声惊讶，可墨遥从他们脸上发现更多的是理所当然。
“是自杀吗？”
“不是。”
阿财眉头大皱。“怎么又来了，这个月都第几个人了？”
忽然间的沉默令人感到窒息，众人的内心似乎都浮现出同样的念头。今年的夏天实在是太过反常，黄浩涛、九水的三人、徐惠、曾国图、现在又多了邓莲。
在短短的半个月之内，居然有七个人先后去世。
“我看这事情定是有蹊跷，恐怕还没结束。”
墨遥看着一脸严肃的阿财，心中顿时犹如洪水翻腾一般。
“还没结束？”
......
似乎已经完全熟练了，邓莲婆婆的葬礼很快的就举办完。村民们心里似乎都怀着一股莫名奇妙的想法，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来。
邓莲葬礼结束的当天晚上，墨遥独自穿过墓园再一次来到了小衫医院。休息室的灯光早已熄灭，不过在一旁欧阳大宅的深处一楼的那扇窗户却一直亮着灯光。
墨遥知道那里是欧阳顺结婚之前的卧室，也是他如今思考人生问题时的独立空间。
悄悄的绕过茂盛的灌木丛，墨遥朝着欧阳大宅的深处走去。窗帘后欧阳顺的卧室是墨遥非常熟悉的情景，这里拥有着两人许多童年的回忆。
在今天这个幽静的夜晚，墨遥还是像以前那样伸手轻敲那玻璃窗。坐在床边听着音乐的欧阳顺立马抬起头来，挥手示意墨遥进来。
几十年养成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掉，而且墨遥和欧阳顺两人也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只不过若是此刻有人在远处看到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从一楼的窗户爬进欧阳大宅，肯定都会以为村子里招贼了。
“嗨。”
“你来啦。”
“嗯。”
欧阳顺的房间依旧十年如一日的杂乱，可是墨遥却能从这里的一切看到欧阳顺的过去。
从小学开始就不曾移动过的单人床还有书桌，从下往上看的书架一共有三层。最底层的是童话书，再上来是教科书，顶部则堆满了医学书籍。
旁边一箱箱的玩具和啤酒瓶堆在一起，却一点也不感到突兀。墨遥无奈的摇了摇头，此时发现欧阳顺一直在盯着自己。
“怎么了？”
“我们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了，陪我喝一杯吧。”
欧阳顺拿起酒杯，打开床边的小冰箱，这个小冰箱是十几年来欧阳顺卧室里唯一增加的电器。也没等墨遥回答，欧阳顺就将酒倒进杯里面，还添了些冰块。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吗？”
欧阳顺将酒杯递到墨遥面前，说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懒散。墨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一直打量着从欧阳顺手中接过来的酒杯。
看到墨遥没说话，欧阳顺耸了耸肩，于是也从裤袋里抽出一根香烟点燃，眼睛直盯着电视屏幕上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
“阿顺。”
欧阳顺歪着头看着墨遥。
“村子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指的是哪方面？”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墨遥神情严肃的看着欧阳顺。“村子居然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有七个人先后去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欧阳顺对墨遥的问题有些不以为然。
“去年的夏天村子里不也有人去世吗？而且今年的气温还比上一年高出这么多，老人家身体受不了了很正常。”
“我问的不是这个。”
确实不仅仅是去年，可以说村子里每一年都会有老人家过世，可是却不像今年这般的反常。
“村子里的确有不少老人家都身患隐疾，也有久病缠身的高危病人，大家或许也都能理解。可黄浩涛呢？一个好端端的中年男子怎么会死？”
不等欧阳顺回答，墨遥又继续追问道。
“还有徐惠，她今年连二十岁都不到，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你真的觉得很正常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今年夏天去世的每一个村民的确切死因，阿顺你都不知道对吧。”
墨遥凝视着欧阳顺，却只看见他依旧若无其事的躺在床上看电视。
“还有九水的三位老人家，阿顺你应该没忘记吧。当初你敷衍解释出来的理由，我后来又反复思考了很多遍，认为实在是太过牵强，根本就不可能成立。”
刺鼻的烟熏味弥漫着整个房间，两人都似乎在这严肃的话题中变得有些烦躁。
“若是将他们逐个研究，或许看不出什么。我承认老人家去世很正常，年轻人也是有猝死的可能。可现在村子里死的人不是一两个，而是在半个月内死了七个。”
“你到底想说什么？”
“村子里是不是有传染病？”
墨遥的质疑让欧阳顺不由自主的将视线移动到他的身上，香烟只烧到一半就被欧阳顺丢掉了。
“传染病？”
欧阳顺叹了口气，调低了电视剧的音量，然后从桌子下掏出一叠资料。
“今年的夏天的确死了很多人。”
欧阳顺晃了晃手中的资料。
“其中以老人居多，我知道把他们的死因归咎于天气炎热这个理由的确是太过牵强。”
随后欧阳顺将这七份资料整齐的摊在桌面上。
“在半个月的时间内，小衫村的七名村民接连的死去。其中四名村民严格来说是属于同个家族，另外三名则不是。他们的死因从名单上看似乎有关系，除了徐惠之外，另外的六名死者在生活上都似乎有所关联。”
话音刚落，欧阳顺的手指在七份资料上面划过，墨遥严肃的点了点头。
“再说说上一年，据我所知上一年小衫村在一整年的时间内去世的人共有八个，其中有六个的死亡证明还是由我来开的。另外的两个则是在山下小镇的大医院去世的，我没说错吧。”
“嗯。”
“与上一年相比较，今年夏季八月份死亡人数几乎逼近去年的总和，这个现象确实不正常。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死因竟同样不得而知，可以说是莫名其妙的就死了。”
墨遥深深的叹了口气，不明的情况固然令人感到不安。可若是知道了真相，对于村子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真的是传染病吗？”
整个小衫村就像被一张庞大的蜘蛛网覆盖着一般，将各家各户都连接起来。
目前大部分村民都习惯直接抽取村子那条小河流的水来饮用，还有少部分的家庭直接将废水排放到河流的下游，墨遥甚至还经常见到有小孩子到河边洗澡。
另外一点就是小衫村里还保留着土葬的传统，村民的尸体可以说是遍布整个杉木林。如果真的爆发出传染病的话，传播途径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
墨遥的声音有些颤抖。
“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