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谈心
听到李元硕这样说,聂承焕刚才还十分愉悦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他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语气无奈至极:“有什么进展,她跟防狼一样防着我,惆怅!”
“哈哈哈~”李元硕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周围的人的目光瞬间都聚集到了他俩身上,聂承焕彻底黑了脸,在桌下的脚狠狠踩了一脚李元硕的脚背,闷着头不说话。
“嗷呜……”李元硕先是因为疼痛大叫一声,而后又歉意地对所有人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他愤愤地瞪着聂承焕,却没勇气踩回去,聂承焕的脾气,他太了解,因为了解,所以知道自己的每一个动作会得到什么后果。
他咬牙切齿了半天,目光不经意就扫到正在给宁芙夹菜的宁江月,嘿嘿笑了两声,又贱兮兮地凑到了聂承焕身边,小声地说道:“你这么对我,就不怕我让雪华去宁江月面前说你坏话?”
聂承焕手里捏着酒盏,不屑地扫了一眼贱笑着的李元硕:“你大可以试试。”说完将酒盏中的酒一饮而尽,眼神锁定着背对着他们的杨雪华,“你可以试试最后是我娶不到宁江月,还是你娶不到杨雪华!”
聂承焕的神色里是满满的志在必得,让李元硕不禁抖了一下,他敛起了脸色,缩回了身子,淡定地斟酒,喝酒,须臾,他偏过头,看着嘴角带着一抹冷笑的聂承焕,兀自摇了摇头:“也许宁大小姐看上宇文妄迟了呢?”
“宇文妄迟?呵呵,不过是个质子罢了,当朝丞相嫡女,岂是他能娶的?”
聂承焕再次喝光酒盏里的透明酒水,对李元硕的话全然不赞同,“她是个掂得清轻重是非的女子,更何况,就算宇文最后能回到漠北顺利登基,那也只能说明,他们更没有可能。”
“你就这么确定?”李元硕有些不明白,聂承焕的这种自信到底是哪里来的。
“泱泱中原,幅员辽阔,国富民强,哪里需要我朝丞相府的嫡长女下嫁漠北?”
聂承焕说的话不清不楚,看似并没有回答李元硕的问题,李元硕却是明白了。宁江月喜欢谁不喜欢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人必须得配得上宁江月身后的宁纪中的身份,而且不能与中原有利益冲突。
最关键的,是后一点。而宇文妄迟最大的不可能就在于,无论他能不能回到漠北,他都不符合这个特点。
送走所有宾客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宁江月站在前厅门外,身上裹着厚厚的裘皮披风,天色有些暗沉,看起来已经消停了几天的大雪,又将铺天盖地而来。
宁纪中已经回了自己院子,下人们在忙着收拾前厅的狼藉,宁芙喝了太多酒,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最后被方宛和丫鬟们一起架回了院子。
宁荷本来也想跟着回去,却被宁江月拦了下来。
“荷儿,跟长姐去走走吧。”
宁江月并没有看宁荷,她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目眼睛注视着遥远的绯红色天际,那里有落下了三分之二的红色夕阳也有漫天的绚丽红霞。
宁荷不明所以,却也看得出,宁江月是有事情和她说,她想了一下,乖乖地站在了宁江月的身边,等着宁江月的下一步行动。
宁江月看了许久,直到那三分之一的夕阳以缓慢的速度彻底沉到了地平线以下,她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不轻不重地叹息一声,她微微偏着头,看着愣愣的宁荷莞尔一笑。
“我们走吧。”
丞相府里的各处防风灯已经点亮,在黑沉沉的夜幕里,散发出暖黄|色的柔弱光芒,照亮着自己周身的方寸之地。这个季节并没有什么花草,有的只是没了叶子的光秃秃的树干,宁江月握着宁荷的手,一步一步走在曲折蜿蜒的方砖路上。
宁江月的行为让宁荷越发摸不着头脑,她不明白宁江月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在天黑之后带着她来到小花园里散步。
在这冷得要死的天气里,散步简直不正常。宁江月并没有卖太久的关子,她站在花园里唯一盛开着的梅林旁,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着宁荷。
“荷儿,你对聂世子,怎么看?”
宁江月其实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对聂承焕抱有了不该有的期待与渴望,可她又觉得这样的话太过直白,会伤害到宁荷的自尊心,又显得自己好像太高高在上了。
“聂世子?很潇洒的人,又很有才华,身世也是数一数二的,是很难得的人啊!”
宁荷楞了一下,她偷偷觑着宁江月的神色,却因为月光清淡而看不真切。
宁荷抿了抿唇,将大众的普遍评价,一一说了出来,小心掩盖着自己的小心思。
“那……”
宁江月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宁荷,“荷儿想嫁给他吗?”
“哈哈哈……长姐在说什么傻话,京城女子,还有不想嫁给他的吗?”
宁荷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只是越说到后边,底气越弱,她怯怯地看着宁江月,死死咬着下唇,慢慢地垂下了头,声音也变得细若蚊蝇,“长姐不必担忧的,荷儿有分寸,不会与长姐抢的……”
“嗯?”
宁江月听了前边还在紧皱着眉头,想着怎么开导宁荷,让她不要做这种没有意义的梦,听到后边,反而笑了起来,她无奈又好笑地揉了揉宁荷的发心,“你想什么呢?长姐并不喜欢他啊!”
“怎么会?世子明明一直都只和长姐说话,也只对长姐温柔的笑,长姐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本来还垂着脑袋委屈得不行的宁荷,听了宁江月无可奈何的话,倏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宁江月,“如果长姐不喜欢世子,那为什么……?”
“你说的,长姐并没有感受到,至于为什么要和你谈他……”
宁江月怜爱地看着宁荷,苦笑了一下,“他那样的人,终究是会妻妾成群的,你虽是相府小姐,却只是庶出,即便姨娘以后抬了正妻,你也只是继嫡女,长姐说的话很不好听,但长姐希望你能听进去,以你的身份,连他的侧室都轮不上,你明白长姐的意思吗?”
“长姐……”
宁荷不是很明白,宁江月的话,为什么她作为丞相府的小姐,却连个侧室都做不到。而且,如果可以和聂承焕在一起,就算只能做个妾室,也是好的。
她不过只是想和聂承焕在一起,每天能看到他,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就好了呢。
看着宁荷懵懂不认同的神色,宁江月就知道,她刚才的话,宁荷并没有听进去,她想了想,抿了抿唇,又细细地和宁荷解释着:“姨娘是爹的妾室,你觉得姨娘过得好吗?”
“娘过得很好啊,而且还有我和姐姐陪着娘,虽然爹并不经常来……”
宁荷说着忽然有些说不下去,那些寂寂深夜里无意间看到的,长吁短叹的方宛,不停流泪的方宛,做了许多鞋子衣服却从来不曾送出去的方宛,其实,方宛也只是有了她和宁芙而已。
“你还小,很多事情,你只看到了表面。没有哪个正妻,会愿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不要说,让其他人为自己的丈夫生下孩子。”
宁江月沉沉叹了一口气,“若你进门之后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就像姨娘一样,再稍稍讨好一下正妻,她或许会在孕期安排你侍寝,可是荷儿,你是相府小姐,你愿意去巴结另一个人么?届时你也只是比正妻输在了家中排行罢了,她又如何会放心让你生下一儿半女呢?”
“长姐……”
宁荷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江月,弱弱地唤了一声宁江月,“那……若是长姐嫁过去呢?”说到底,宁荷还是不服气,她知道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可她还是想知道,如果是从一出生就是嫡长女的宁江月嫁过去,是不是也只有这样凄凉的下场。
“我?”
宁江月疑问了一声,有些失神,她从来没想过要嫁进镇疆王府,打定了主意孤身一人,所以也就不去在意谁是何合适自己的人,哪家是与自己门当户对的人家,忽然被宁荷这样一问,宁江月才细细思量了起来。
良久,宁江月笑了笑,她无辜地看着宁荷,带了些调皮娇俏:“虽然说起来很打击你,但,既然你问了,长姐还是实话实说了,若是长姐嫁过去,世子也如你所说,对长姐有意,那正妻的位子,便非长姐莫属了。”
宁江月的话印证了宁荷心底某个不愿承认的差距,她以为自己会愤怒会生气,可对上宁江月毫不掩饰的淡然笑脸,宁荷发现自己什么负面情绪都没有,反而有种果然如此,长姐嫁过去是绝对不会被人欺负了去的感觉。
宁荷不明白自己这种奇怪的心态转变是因为什么,可她知道,从小到大都讨厌宁江月的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宁江月彻底放下了心防,她会因为宁江月过得好而开心,也会因为宁江月受了委屈,而心生不平,这也许就是娘常说的,姐妹天性,血浓于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