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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生辰(六)
这一次,换宁江月失了神,她还带着那抹妩媚的笑意,一双美目却像是着了魔似的黏在聂承焕身上,眼皮子一眨也不肯眨一下。
“宁小姐方才说我的话,不知道我能否,还给宁小姐?”看到宁江月的反应,聂承焕满意极了,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揶揄地看着宁江月,等待着宁江月会怎样回复自己。聂承焕对自己的相貌向来是极有自信的,好歹是京城里多少名门闺秀争着吵着想嫁的人,无论是家世或者样貌,又或是文韬武略,聂承焕都自信自己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存在。
然而这些傲人的自信,在遇到宁江月之后,便彻底被打击到怀疑人生。宁江月并不在意他的家世,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对他刻意讨好,曲意逢迎,她对待他时,更像是对待一个自己不是很待见的同窗,碍于同窗之谊不得不与他打个招呼。可很多时候,宁江月需要他帮忙,又会不客气地直接找来他帮忙,没有小心谨慎地询问讨好,没有软磨硬泡,甚至没有通知,只是平静地把他拉出来挡一下,事后也懒得和他串个口供,仿佛宁江月就是有这样的自信,他会帮她。
事实上,他的确每次都帮了她,两人似是心有灵犀,即便没有商量过,即便没有对过口供,甚至两个人都没有见过面,却总能默契地将事情完满解决,不露出一丝一毫让人怀疑的破绽。可是聂承焕还是很郁结,他之前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特别地对待她。宁江月就是宁江月,一个颇有姿色,才情过人的大家闺秀,与那些追逐他的莺莺燕燕,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不会追逐于他。也许正是因为宁江月的这份独一无二,才让聂承焕对她与其他人区别对待起来。
而那时,聂承焕也只是以为自己是觉得她与众不同,才会对她高看一眼。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两个人越来越多的接触,聂承焕发现,他对宁江月的特别已经不再只是对一个值得相交的普通朋友那般,反而多了些他自己理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愫。直到那一日,李元硕状似开玩笑地问他,他是不是看上宁江月了,聂承焕才恍然明白,原来这叫一心相许。
宁江月这个人,看起来温温柔柔,善解人意,和和气气,可聂承焕却总是觉得,宁江月的世界里,有着明确的对人的态度的划分,她若是喜欢这个人,那她对这个人无论怎么样都是温暖和气的,即便生气起来,也只是佯装怒火罢了。可若是宁江月不喜欢一个人,哪怕这人将金山银山、世间万物都堆到她眼前,她也不会对这个人有半分改观。
聂承焕想起宁江月对宁素心与宁荷的区别,哑然失笑,他看上的小女人,宠溺一个人便是掏心掏肺不顾一起,憎恶一个人,也是心狠手辣不惜被人冠上蛇蝎美人的名号。此生若是能得此女相伴一生,必然是乐趣无穷的。
聂承焕还在想着关于宁江月的事情,宁江月却是再懒得搭理他。自己难以自控的失态,已经让宁江月懊恼不已,若是再继续在这无人的花园子里与聂承焕无聊地扯皮下去,那她就不仅仅是在聂承焕一个人眼前失礼失态了。此时的宁江月并不知道聂承焕已经在盘算着如何与她安稳共度一生,若是知道,恐怕也只会是嗤之以鼻。
在宁江月的心里,她注定是不会与任何人共结连理的,她一心想着的,只是处理好丞相府里的一切,一个人带着银子逍遥快活去,至于路途上会遇到些什么,她也不曾想过。她只是觉得,在京城里,在这里的每一座高墙大院里,处理那些争风吃醋的后院阴私,让她觉得恶心与心力交瘁,经过前世种种,宁江月对于自由,对于未来,要求变得不再是简单的,有个疼她爱她的夫君,有孝顺可爱的儿女就足够了。
宁江月曾经无数次地想,她的夫君,应该是宁纪中那样的人,会许诺她正妻之位只她一人,哪怕她死了,她也会是唯一的正室,是会和夫君共葬一墓的唯一的妻子,即便他还会有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后来宁江月明白了,若一个人真的爱另一个人,是断然不会出现什么无谓的妾室,当妾室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对那些美好诺言的背叛。然而从古至今,男人向来是三妻四妾的,所谓的一生一人,宛如一个美好梦想,灿烂夺目,遥不可及、
所以宁江月不再奢求这种美好的爱情,也不奢求什么只会忠于她一人的夫君。与其说是对未来生活对不曾谋面过的夫君的失望,倒不如说是对她身处的时代失望。她所活着的时代,若是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只有一个正妻,在外大多是要抬不起头来的呢。宁江月也曾幻想过,会有那么一个人,为她不惧流言纷争,可是看多了宁纪中,宁江月越发对此不抱希望。在宁江月看来,宁纪中能为方雪兰做到的,已经是一个男人的极致了。
宁江月抬手将鬓角落下的碎发拢了拢,对着聂承焕微微欠身:“聂世子若是想寻个清静,就在花园子里继续逛逛吧,江月身为一家主事,不能离开太久,就先告辞回去了。”
“嗯?”聂承焕疑惑地应了一声,他还以为,宁江月是受不了那么多人敬酒所以偷溜出来不打算回去的。很显然,他想错了,宁江月的确是受不了敬酒跑出来的,只是她还打算回去,并不打算就此消失在席间。聂承焕轻笑了两声,若是他没记错,宁江月的酒量实在是一般,再看一眼此刻宁江月还有红晕的小脸,聂承焕笑得越发灿烂,他向前走了两步,嬉笑地看着宁江月,语带调笑:“宁小姐酒量不佳还如此义无反顾地回去被人灌酒,倒不像是以往的宁小姐了。”
“不劳世子爷惦记。”宁江月紧紧握着雨儿的手,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两步。她自以为无人察觉的小动作,在聂承焕眼里却是清晰无比,聂承焕被她的样子逗笑,双手举起无奈地往后退了两步,“宁小姐不必如此害怕,承焕虽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承焕还是知道的。”
“何况……”
聂承焕耸了耸肩膀,有些勉强地笑了笑:“何况,这里可是丞相府,若是承焕真的对宁小姐做些什么,怕是相爷就算拼着不做这个丞相了,也要和承焕讨个说法。”
对于聂承焕的说辞,宁江月不置可否。她并不认为,她对于宁纪中来说,如此重要。她相信今天聂承焕如果对她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宁纪中的确会恼火,但顶天了,也只是豁出去一张老脸,向当今圣上讨道旨意,让聂承焕明媒正娶了她。可这有什么意义呢,她又不想嫁给聂承焕。
“世子爷多虑了,若无其他事情,江月就先回去了。”宁江月微微屈身,再次和聂承焕行过礼之后,带着雨儿,步履匆匆地往前厅走去,路过聂承焕身边的时候,更是像在躲着什么传染的瘟疫似的,加快了脚步。
看着宁江月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树木掩映间,聂承焕好气又好笑,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他就这么吓人?好你个宁江月,亏他之前一而再地帮她,就换来她对他如此的避如蛇蝎。宁江月走了,聂承焕自己一个人在花园里也没了意思,他在原地随便转了两圈,约摸着宁江月已经回去了,才缓缓踱着步子,悠悠闲闲地往前厅走去。
宁江月回来的时候,前厅里依然热闹无比,众人你来我往地敬酒聊天,丝毫看不出一些人之间其实是有过节的,倒像是个个都是多年知交好友,借此机会欢聚一堂,谁要不喝个酩酊大醉,谁就不是他们的朋友似的。
宁江月在门外顿了顿,让雨儿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便带着清浅温婉的笑意,缓缓走了进去。布帘子掀起的一刹那,屋子里的热浪山呼海啸般迎面而来,让宁江月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只不过那寒颤只是一瞬间的事,并没有人在意。李元硕见到她进来之后,灿烂地笑着,看着她,又不时,看向她的身后,目光变得深邃。
宁江月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就知道,李元硕这个聂承焕的尾巴没有跟着过去,定然是知道些什么的,果不其然。一时间,宁江月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种有生气又无奈的感觉,哭笑不得。宁江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没多久,聂承焕也掀了布帘子走了进来,他冷着一张脸,步伐儒雅,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生人勿近的冷漠气息。
宁江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就这么一直看着聂承焕从门口一直走到了位子上去。聂承焕眼神余光扫到一直看着他的宁江月,唇角微微上扬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别人看不出来,李元硕却是看得出来的,等聂承焕坐到了位子上,李元硕揶揄地凑了上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笑得不怀好意:“这是进展不错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