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交错博弈
酒桌上谈事情的惯例自古有之，也算是华人社会的一项传统吧。
“来来，干了这杯！”
“来来，再干一杯！”
“陈先生果然好酒量！”
一帮子南清大臣们几乎都是军队出身的老油子，酒桌上一个个生龙活虎的，一个比一个生猛，也就只有杨度这个文臣还算是有个雅士的样子，独自端着一杯小酒自饮自酌，笑眯眯的看着陈烬陷入一阵接着一阵的连番轰炸之中。
荀二和唐潇潇作为陈烬带来的随从人员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吃饭去了，只余下陈烬一个人独自承受着所有的火力，陈烬也不绝不是什么易与之辈，一杯杯酒下肚脸色只是微微发红，丝毫不见其他反应，反而更加豪迈的举起了酒杯：“来，我也敬诸位大人一杯。”
几位大臣见到陈烬如此豪迈，便也就十分给面子的举起了酒杯，一饮而尽了。
这只一场私宴，并不是什么正式宴会，几位南清高官们也都放得很开，对于陈烬也是视为平等相交，因为陈烬有这个实力，不是每一个商人都可以拿出一批数以十万计武器装备的。
而陈烬也很清楚这帮子老油条这么热情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把自己灌得云里雾里的，然后好趁机谈个好条件而已，但知道归知道，该上的还是得上，没办法，人家占着主场优势。
酒过三循菜过五味，吃吃喝喝也都差不多了，坐在正中间的杨度朝着身旁的袁克定打了一个眼色，袁克定立刻会意了，便放下了酒杯：“陈先生，本王思索良久，终究还是觉得陈先生的价钱实在是高了点呐！”
“亲王阁下，我的价钱已经是良心价了，您在别的地方据对不会再找到任何比这更廉价更实惠的军火了，这是我可以拿名誉保证的！”原本晕晕乎乎的陈烬一听到袁克定谈正事了，立刻头脑便清醒了，一旁原本使劲灌酒的几个人顿时脸色一僵，感到了一股前功尽弃的感觉。
“不过，看在我和贵国如此投缘的情况下，我可以在交易谈定之后拿出百分之三的交易金额，作为回扣反馈给诸位。”陈烬也知道凡事不能太尽，人家如此颇费心机想要还点价，你若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那就没得谈了：“这笔钱我会通过不记名支票转账，绝对安全利落。”
“百分之三，太少了吧？”王世珍摸着颌下的白须喃喃道：“至少也得百分之十！”
“不行，百分之十那我就没赚头了！”陈烬醉醺的摇了摇脑袋，果断的否决了。
“陈先生说笑了，如此巨大的一批军火，怎么可能没有赚头呢？”杨度再次端起了酒杯，细细的品了一口，神补刀的说道：“这些日式军械都是战场缴获的，成本接近于零，最多只能算上一些运输费用和海关税费，剩下的都是赚头，陈先生怎么能说自己没得赚了呢？”
“杨大人有所不知呐，我的军火都是从那些赴日参战的远征军手中高价收购过来的，国内也还有一大批人需要打点疏通，买军火的钱也都是贷款，利息更是不菲，交易成功之后，我上面也还有人得分上一杯羹。”陈烬脸色微醺，开始了大吐苦水：“不然你们以为这钱是那么好赚的吗？赚到的钱也是大家分账，少的太多了，上面的人是绝对不会放过我的！”
陈烬说完之后还煞有其事的用手指指了指头上的穹顶，这番话也算是半假半真，假的是那高昂的利息和收购成本，真的是的确有人会在事后和陈烬分账，而且那些人都是大人物，都是陈烬绝对惹不起的人，他们可以毫不费力的知道陈烬这次到底收获了多少，甚至清清楚楚的了解到具体的交易内容，陈烬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够瞒过郭松龄那只老狐狸和他头上的人，但可以知道的是，那帮大人物的胃口绝对不会小。
“百分之七，这个数是本王最低的要求了，否则本王没必要冒着财政枯竭的危险买下你这批军火。”袁克定面色坚定的吐出了一个数，而后缓缓说道：“而且，本王还有一个条件。”
“哦？”陈烬面露出好奇之色，问道：“不知亲王阁下还有什么条件？”
“交易成功之后，你不能再将任何武器出售给帝国的敌人！”袁克定一字一顿的说道。
“南岸共和国吗？亲王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但就算是我做出了承诺，您能够相信一个军火贩子的承诺吗？更何况我也不是什么一言九鼎的人，真正说了算的人，还在我上头呢。”陈烬微微摇了摇头，转而用一种略带蛊惑的语气说道：“其实亲王阁下还有一个更加好的选择。”
“本王洗耳恭听！”袁克定做出了一副倾听状。
陈烬淡淡的说道：“那就是买光我手中的所有货物，一个没有货物的商人是不会再去做任何交易的。”
“哈哈，陈先生的建议还真是有趣，不过这个建议能否被本王采纳，还得看陈先生的诚意了。”袁克定也意有所指的说道。
“亲王阁下百分之七的要价实在是太高了，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生意！”陈烬摆了摆头，手指点了点桌子：“不如我们各退一步，百分之五如何？”
谈判就这样僵持在了百分之五和百分之七的分歧上面，双方都不愿意再退步了，任何一桩生意的交易上到了成千上万的地步之时，任何一个百分点都会成为一处必争之地了。
直到酒桌散去之时双方都还是没有达成共识，最好只能够约定改日再谈，这也是正常情况，一笔大生意绝对不是一天就能够谈妥的。
坐在陈烬他们不远处就餐的荀二和唐潇潇就那么静静的听着陈烬和那一帮子大臣们谈笑风生的讨论着一批代表着死亡和杀戮的武器去处，两人都感觉很不是滋味，唐潇潇也趁着大好时机向荀二继续灌输着自己的观念。
荀二原本一张白纸的头脑也渐渐开始被唐潇潇涂上了斑斓的色彩，一个原本懵懵懂懂的小伙子开始变得有了自己的思想，也开始对陈烬的所作所为有了自己的看法。
唐潇潇身后还有着一层不为人知的背景，她在大学时期就已经参加了民盟组织了（国际民主联盟），这个组织是一个自发形成的国际组织，广泛活动在世界各地，其主要目的和组织宗旨就是组织战争和推进民主。
唐潇潇认为荀二是一个很值得自己信赖和依靠的人，所以就想方设法的向荀二灌输着自己的理念，并且很成功的改变了荀二。
对此一无所知的陈烬醉醺醺被满腹心事的荀二扶到了南清政府安排的外宾馆去就住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陈烬都在不断的和南清政府展开交易谈判，但双方都对对方的要价感到不满，南清帝国也不是什么蠢货，如此大的一笔钱不还上一点价是绝对不可能的，而陈烬也不愿意再次退步了。
南清帝国提出了要求允许欠款，并且加大以货易货的贸易额度，陈烬果断的拒绝了，开什么玩笑，自己区区一个军火贩子怎么敢让你们一帮大臣和一个帝国政府欠自己的钱，而且还是这么一大笔钱，欠下了自己怎么敢拿出勇气来找你们讨钱呢？
陈烬在几天的谈判过程中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提出以南清帝国北部领土的一片油田的永久开采权作为这批货款的抵偿，抵偿额度最多为百分之三十，但却被南清帝国拒绝了，哪怕陈烬把永久开采权降为为期三十年的开采权，南清帝国也表示没得谈，南清帝国土地上一切有价值的矿产均属国有，保守而又贪婪的官僚们是绝不允许异国商人把手伸到自己的地盘上的。
最后双方只能是搁置这些争议，开始对军械种类和数量以及单价展开讨论和谈判，每一项都是寸土必争的争论，陈烬独一一人鏖战群雄，荀二心不在焉，唐潇潇则是幸灾乐祸，恨不得交易当场谈崩。
谈判展开一个星期之后，原本秘密进行的交易内容不知为何被泄露出去了，一批来自各国的民盟组织成员来到了望京街头开始组织抗议示威行动了，这些民盟组织成员来自哪的都有，欧美各国甚至共和国的人都有不少，南清帝国官方也无从下手，只能是排除军警监视这批人，并不敢采取强制手段，生怕引起严重的外交纠纷。
其他南洋各国政府也纷纷开始对此事表示关注，尤其是南岸共和国反应尤为激烈，其外交部多次表示了对此次军火交易的抗议和不满，而且宣布将远东防务公司列为本国贸易的黑名单之内，所幸的是泄露出去的情况并不多 参与这场谈判的具体人员外界并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家叫做远东防务公司的军火商在和南清帝国进行交易，交易的具体内容也无从知晓。
此事顿时搞的陈烬焦头烂额，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南清帝国官方将这次交易故意透漏出去了，为的就是给陈烬施压，让陈烬继续让步。
而南清帝国也怀疑是陈烬故意透漏消息出去，目的就是为了向他们施压，来自各国的抗议和关注让南清帝国的承受了极大的压力，那批如烫手山芋的民盟组织成员更是搞的南清帝国里外不是人，纠结无比。
谈判开始彻底进入了僵局，双方原本互相信任的谈判基础也在各自的猜疑中不复存在了，原本达成在望的交易也开始渐渐滑向了破裂边缘。
陈烬整日都在外宾馆的房中抽烟思考，整个人陷入了不断的思考和纠结之中，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陡然走到这一步，他回头一想却发现这次泄漏事件应该不是南清帝国官方所为，因为陈烬从焦头烂额完全无法在注意这场交易的南清政府身上完全看不出他们能够得到哪一点好处，但陈烬想破脑袋都想不出到底是谁故意泄露了这场交易的内容。
陷入焦炉和难题的陈烬丝毫没有注意到，荀二和唐潇潇整日不在外宾馆内，两人每天都是成天在外不知道忙些什么，但每次回来的事后都跟陈烬说是去外面观光游览去了，陈烬对于荀二也还是充分信任的，并没有怀疑其他。
第二天，泄漏事件再次升温了，澳洲发行的《南洋邮报》上突然刊登了一篇佚名人士发表的文章，文章中详细披露了此次军火贸易的详细内容，甚至连步枪数量都精确到了个位数，此举顿时造成了整个南洋地区形势的动荡，如此大的一批军火竟然悄无声息的即将达成交易，如果交易谈成，那么整个南洋地区将再无宁日。
事件升温之后，就连事不关己的兰芳共和国和澳洲也开始表示强烈关注了，两国都是南洋地区极具影响力的地区大国，他们态度尤为重要。
得知此事之后的陈烬开始感到绝望了，对于这次的交易陈烬开始不抱希望了，他只盼望自己能够及早从这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及早抽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