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甲骑具装

义熙五年六月十二日，经过一个月的急行军，刘裕的北伐军毫发无伤地越过了“齐南天险”大岘山。望着田地上一望无垠的麦浪，刘裕连连拱手谢天，喜形于色。

“大哥，还没见到敌人呢，为何如此高兴啊？”萧正峰受到刘裕情绪的感染，乐呵呵地问道。

“现在我军过了险地，士卒们必有拼死奋战的决心，田地里的麦子就是我们的粮食，我们无须担心后勤补给。广固城中几个鲜卑小儿，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了。哈哈哈......”

“大都督，燕国鲜卑小儿虽然是异族丑类，但是胡族打小就在马背上生活，而且据臣所知，他们的‘甲骑具装’却不容小视啊！”刘敬宣并没有刘裕般的好心情，其实自打他踏上燕土，他心情就没有好过。

“哦，‘甲骑具装’？”刘裕疑惑地看着身旁的萧正峰。

萧正峰被问住了，他也疑惑地望着刘敬宣，刘敬宣尴尬地挠了挠头，“说实话，微臣也是前几日才得知燕国有这么个大杀器。三天前，就在我们打算一鼓作气地通过大岘山的时候，曾经伺候过我的一名燕国奴婢找到微臣，她说现在燕国还有将近三万骑兵，而除了两万的普通骑兵外，另外还有大约一万的‘甲骑具装’。”

“哎呀，到底什么是‘甲骑具装’啊？”萧正峰有点急着问道。

“道成，别急，让敬宣慢慢说。”刘裕面沉似水，凝眉说道。

看到刘裕这么重视‘甲骑具装’，萧正峰赶紧闭了嘴巴，等着刘敬宣的解释。

“嗯，说到底，‘甲骑具装’就是一种重骑兵，战士全都使用一丈长槊，骑士与战马皆披着厚甲，这种骑兵冲击力惊人，它可以碾压一般步兵......”

“不可能！”没等刘敬宣说完，萧正峰就打断了他的话头，“北方的蒙古马负重有限，它们顶多能够负重六七百斤，然而一人加一槊最起码也有二百五十斤，加上骑士身上的百来斤的铠甲，再加上全副武装的马铠，一套马铠起码也有三百斤，这样的话，这马即使不动，就光它的将近七百斤的负重就应经达到它的极限了。这样的一匹‘甲骑具装’，又怎么可能冲击敌人，碾压对手呢？”萧正峰按照常识，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道成，我只是实事求是地说明情况，至于燕国是否有这样的重骑兵，说来惭愧，我在燕国待了几年也不曾见过，也许是慕容超这几年临时建立的骑兵吧，也未可知。”刘敬宣有些尬尴地说道。

“敬宣我并不是怀疑你，而是怀疑那个给你燕国情报的那个人。”萧正峰连忙解释道。

“不会的，那人的故里并不是燕国，而且她说出的消息，也是为了那人。”刘敬宣的眼色幽幽，显得落寞无比。

“敬宣，难为你了，让你们跟我们一起北伐。”刘裕十分诚恳地说道。

“大都督说哪里话，敬宣是晋国人，为国效力自是本分。”刘敬宣有点诚惶诚恐。

萧正峰知道刘敬宣嘴中的那人指的就是燕国琼华公主慕容熙，但是他搞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为了慕容熙而出卖燕国。慕容熙是燕国的公主，如果为了慕容熙，不是应该努力地保住燕国吗？

“道成、道成----”

“哦，大哥，”萧正峰回过神来，“什么事？”

“想什么呢？”刘裕有点不悦，突然知道了燕国还有这么个杀手锏，而身为北伐军“耳目”----京口卫，它的执掌者萧正峰居然没有提前得知，这让他心中有点不痛快。

“哦，大哥，我是在想，如果真如敬宣所说，燕国有‘甲骑具装’这样的大杀器，但我认为燕国的这种重骑兵也威力有限，因为他们不可能搞到一万头像汗血宝马那样的大宛名马，终汉武一世，官家马匹嘴鼎盛时，也就千余匹汗血马。所以他一个蕞尔小国，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汗血马呢！没有那样的名马，根本不能在负重七百斤的情况下，还能够自如冲杀，碾杀敌人。除非他们对自家的重骑兵进行阉割，并不全副武装铠甲，而是在骑士与战马的要害部位套上重铠，这样的重骑兵比一般的轻骑兵多了一层防护，但是同时他冲杀的威力也就减半了。”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但是既然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们还是不得不防啊。”刘裕面色沉重地说道。

“嗯，大哥可以将带来的三万车兵分布在两翼，阻挡燕国轻骑兵的袭扰，再将步兵组成长形阵，每位军士配备长矛与长戈，长戈用来投射远来奔袭的燕国‘甲骑具装’的重骑兵，长戈阻挡敌方重骑兵深入。我们再尽量加大防御纵深，如果真的阻挡不住，大可放敌人进来，敌人的‘甲骑具装’负重大，定然不能持久，一旦他们的重骑兵在我们步兵的包围中失去速度，可以说他们就是我们的活靶子了。”萧正峰侃侃谈道，虽然步兵对上骑兵处于劣势，但是历史上也有步兵方阵对上骑兵胜利的例子。

刘敬宣傻愣愣地望着萧正峰，一旁的王镇恶也是投来佩服的眼光，刘裕笑而不语，其他人也是表情怪异。

萧正峰面对周边人不正常的表现，心下很是奇怪，他渐渐地生出一种不安。就在萧正峰不安到极处的时候，刘裕却是哈哈大笑，“道成，没想到，你一介武夫，没成想这一段时日，你倒成了吴下阿蒙，当刮目相看了。哈哈哈......”

见刘裕笑了起来，众将心领神会，也都笑了起来。

萧正峰有点哭笑不得，也不知道刘裕这是真表扬自己，还是打趣自己。

“道成，不管怎样，对于燕国的军事实力，我们也是打着灯笼走夜路，你的京口卫就是我们的灯笼，有关燕国的‘甲骑具装’的具体情形，你还是要多费心啊。”刘裕正了正神色，严肃地说道。

“诺！”萧正峰大喝了一声，同时他心里也是惴惴的，这‘甲骑具装’的燕军杀手锏，自己没有了解，真是自己的失职，京口卫的疏忽了。这要在大哥刘裕的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自己和京口卫以后可就难混了。

萧正峰暗自警告自己，这战事凶险，在获得情报方面，还得是事无巨细啊！为了能获得准确的情报，萧正峰午食过后，来到了刘敬宣的营帐中。

“哈哈，敬宣，近来心情怎么样？我这里有一瓶花雕，怎么样，饮否？”

听着萧正峰那稀奇古怪的语言，刘敬宣尴尬地笑了，“道成，你来找我，恐怕不是找我饮花雕酒的吧。当地的风俗，女儿出嫁，要将埋在地底下十八年的美酒取出饮用，名为‘女儿红’。如果女儿生长的过程中，不幸夭折了，也将美酒取出，不过就不叫‘女儿红’了，而叫‘花雕’，取其花叶凋零之意。”

“嗨，我说刘大公子，就找你饮个酒，你看你这酸的。”萧正峰嘿嘿笑道。

“说吧，找我什么事？”刘敬宣摇了摇头，正色说道。

“嘿嘿，知我者，莫过敬宣也。”

“你少来吧，你我相交多年，我的为人你是清楚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好，痛快。”萧正峰举着酒罐饮了一口，他递给刘敬宣，刘敬宣拒绝了，“军中不可饮酒，这是大都督再三叮嘱的。”

萧正峰讪讪地缩了手，“嗨，敬宣，你现在倒拘谨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我拘谨了。时移世易，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府都督家的大公子了，而你也不是初到京城的黄门侍郎了。”刘敬宣的话中透着一股苍凉的意味，这让萧正峰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是呀，都变了，可是----敬宣，我跟你的交情没变，你还是我的朋友啊！”萧正峰索性坐了下来。

“我也当你是朋友，而且你还救过我。”刘敬宣惨然而笑，他现在也不知道随着萧正峰回到大晋是对是错，就那样离开了慕容熙是对是错，然而一切都不可能回头了。

“敬宣，你还在想着琼华公主吗？”

刘敬宣没有回道，他的眼神幽幽地望向了北边。

“你爱她吗?”

刘敬宣依旧没有回答。

“那你是不是还和她----藕断丝连，其实还有联系？”萧正峰继续问道。

“你不用套我话了，我知道你想要问什么。你是不是想了解清楚‘甲骑具装’的具体情况，但是说实话，我也是前几日才得知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别呀，你不清楚，和你说这情报的人可是清楚啊，能不能……”萧正峰放下酒罐，搓着双手，倒像个羞涩的小男孩。

“不能！”刘敬宣坚定地说道。

“嘿，我话还没有说完呢，你就拒绝我了？”萧正峰眉梢一狞，接着又平复了。

“大都督拉着我来北伐，我没有理由拒绝，可是你是我的朋友，我可以拒绝你。”

“你----你欺负我！”萧正峰竟然“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不要在我这耍无赖，我知道你的。”刘敬宣没好气地说道。

“我----我真的是伤心嘛。”萧正峰叉着腰，跺着脚说道，“你知道，这一次大都督势在必取，燕国的覆灭是迟早的事，即使没有燕国的内部信息，我们覆灭燕国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我担心的是，我们大晋内部不稳啊，你知道这次大都督为了灭了燕国，连刘穆之都带了出来吗。本来他是应该坐镇京城，控制局势的。一旦我们覆灭燕国的时间过久，那么结果就不可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