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重心北移

在等待郑志浩前来的这段时间里，林语有些心思沉重。她觉得自己已经不敢再轻易去相信别人，她不知道外面的那些人，哪句话说的是真的，哪句话说的是假的，她对人性开始充满了怀疑。

杜建国曾经是她最敬重、最爱戴的一个人，曾经一度她甚至认为他们之间彼此了解，相互欣赏，但现在看起来，这一切不过是她自己一厢情愿的看法而已。

她明白自己和杜建国之间做朋友的缘分已尽，她现在只想着找个机会，把自己住院期间他帮她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他，而目前当务之急则是尽快从这套房子里搬出去。但是，她嫂子和侄儿住在她原来买的那套房子里，想要搬家，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办到的。

可怜的人生，心为形役。

林语胡思乱想着，在她快要睡着了的时候，郑志浩才匆匆赶到。

他打开车门，让林语坐进去。

“我刚才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杂志社的人打电话给我说，这一期的杂志在印刷的时候，已经印了一半才发现封三的房地产广告的套色有问题，拼片的人把蓝片和红片对调了，杂志印刷出来严重偏色，他们问我怎么办，为了这个事情就耽搁了很多时间，出不了门。”郑志浩帮林语捂着冻得冰凉的双手，一阵暖意透过他宽大厚实的手掌，传递到林语的全身。

“那后来怎么办？”林语看着郑志浩被北方的风沙，刮得已经略显粗糙的脸颊。

“还能怎么办？只有全部重新开机再印。”郑志浩苦笑着说。

“那损失岂不是很严重？”

“没有办法，总比影响杂志社声誉要好。现在办任何媒体都全靠广告才能够养得活那么多人，如果把客户的关系搞砸了，杂志社受到的损失又岂止这些。”郑志浩皱着眉头，转过脸来看着林语，“小语，我一直想不明白，你那次到西北来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我当时感冒发高烧躺在医院里，周巍巍说她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再回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不见了，她到处找你找不到，后来她告诉我以后，我们都担心死了。”

林语摇了摇头，没有言语，对于自己当初所看到的一切，她又怎么说得出口。

“难道是周巍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你生气了？”郑志浩试探着问。

“没有。”林语闷闷地说。

“那是为什么？”郑志浩准备刨根问底。

林语迟疑了很久，看来如果自己不把真相说出来，这将会是她和郑志浩心底永远的一道阴影。

“我在你房里看见了一些只有女人才用的东西。”这话让林语很难启齿。

“什么东西？”郑志浩不解。

“女人的拖鞋，女人的睡衣，女人用的洗面奶。”林语不明白郑志浩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只好一股脑儿给他说出来。

“你说的就是这些东西啊？” 林语话音刚落，就惹得郑志浩哈哈大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原来你是为这些东西生气，那你也气得太不值了。”郑志浩又气恼又好笑。

林语圆瞪着双眼。

郑志浩一副气都要笑岔了的样子，林语见他笑个不停，真的生气了。郑志浩这才强忍着笑说：“你忘了，我叫你过来看我的时候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只要人到就可以了。你的日常用品，我在那边都帮你买齐了，我不想你过来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带那么多东西。至于你说的洗面奶的问题，只要你在西北生活过两天你就知道，即使是再不讲究的男人，也需要那玩意儿，你是不知道那里的风沙之大，每天晚上我回到住的地方，刷牙的时候都感觉满嘴的沙子，更别说露在外面的脸了。刚开始的时候，我用香皂洗脸，洗了没两天，脸就开始掉皮，杂志社的女同事才给我介绍用什么含保湿成分的洗面奶。你以为我喜欢用这些女人的东西啊，那是没办法。”

也许真的是自己神经过敏，有被迫害妄想症，林语心里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你对我要有信心，听见没有？”郑志浩深深地看着林语。

林语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语，有一句话我一直很想问你，但是不准为了这个生气。”郑志浩看向林语的眼睛。

“什么话你说吧。”林语支了支身子。

“杜建国没有对你怎么样吧？”郑志浩的声音中明显的有些底气不足。

林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果你没有对周巍巍怎么样，杜建国就没有对我怎么样。”林语想报复郑志浩，就故意说这话来气他。

“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郑志浩轻轻地把林语拉过去，紧靠着他宽阔的胸膛。

林语的心里有一丝不悦，她忍不住反问郑志浩，“如果我和杜建国真的有什么，你就不爱我了吗？”

“我知道你不会。”郑志浩用手捂着林语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不是什么地方把你哥给得罪了？你上次生病他也不告诉我，而且你换手机号码、搬家的事，他都没有给我说，我问他什么，他都说不知道。”郑志浩转移开话题，皱着眉头问林语。

“谁叫你欺负我了？”林语不想和他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她伸出手去摸着他已经有些岁月风霜的面颊，郑志浩感动的把林语紧紧地搂在怀里。

隔着厚厚的衣服，林语聆听着郑志浩微弱的心跳。

林语知道，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个人的几率很大，爱上一个人的可能太小，他们之间已经经历过很多世事变迁，而仍旧选择彼此相守，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珍惜他人，也就是珍惜自己。林语紧紧地抱着郑志浩，不管不顾时光在他俩身旁悄悄的流逝。

第二天，林语依依不舍地送走了郑志浩。她知道在他的生命中，还有比两相厮守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回去处理，那就是他的工作。

爱一个人，有的时候也得爱他生活的那种环境，这在林语过去的字典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的字眼。

中午，林语正在办公室里吃盒饭，罗鹏打电话给她，说下午建平集团里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杜总说要她去做旁听。

林语问什么事，罗鹏很神秘地说：“你到了不就知道了吗？我现在说出来就叫商业泄密。”

林语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罗鹏还在为前一段时间发生的那件事情生气。

前两天，林语和罗鹏坐在龙泉那个项目的售楼部现场，和坐镇在那里的营销总监，商量这批房子的尾盘销售，该用什么样的策划方案。

一位售楼小姐跑进来，请求营销总监去见一位很难缠的客户，她说那个人坚持声称要买他们的房子，但是在折扣方面又要坚决压价。这位小姐已经把自己手中所有能够放出去的点子，全部放出去了，还是不能令他满意，无奈之下，她只有过来请示他。

林语知道杜建国最近的想法，他已不想再在这个项目上浪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了，只要有钱可赚，资金能够尽快回笼，尾盘的扣点，他稍微就给得要高一些。

今天他们仨开会的主要目的，就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让这些房子尽快出手。

林语和罗鹏对这个买家很好奇，就和那位营销总监一起出去，见识一下这个刁钻的家伙。

罗鹏和这人谈得颇为投机，看得出来，这人是个行家。罗鹏和林语光顾着和那人聊得高兴，没有留意到他多次在他们的沙盘和模型前，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把他手中的公文包紧抱在胸前。最后，这个人还是没有和售楼小姐签定认购协议就走了。

等那人一走出门，罗鹏才猛然醒悟，“这家伙可别是一个探子，到我们这里来踩盘的？”

果不出他所料，这件事没过多久，林语和罗鹏就在报纸上赫然发现，一个和建平房产龙泉那个项目处于同一档次的楼盘的开盘广告上，用了很多那天和他俩一起聊天的话语，并且园区的效果图做得和他们的也极其相似，但是布局更为合理。

罗鹏拿着这张报纸，脸都气青了，他思前想后，觉得那个人包里很有可能装有微型摄像机，否则那人再好的记忆，也不可能把他们所有的情况一点不漏地带回去。

林语嘲笑他，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怨别人。

罗鹏气得咬牙切齿，“可别让我再逮着他，否则我会让他好看。”

过了几天，罗鹏神神秘秘地找到林语，把她拉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打开公文包来，掏出一样东西，像小孩子现宝似的举在她的面前。林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架非常小巧的针孔摄像机。

林语连忙问他哪儿来的。

罗鹏很是得意，“这玩意儿电脑市场到处都有，只是他们不敢明目张胆的卖，只能偷偷地卖给他们看起来真正想买的人。不过，我这个可是我托朋友从深圳带回来的，是现在市面上最好的暗访摄像机，有了这东西，谁还怕谁？”

“这东西好像是国家明令禁止私人拥有的吧？”林语问罗鹏。

“现在谁还管这些，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混江湖，谁能没有一点杀手锏？”罗鹏嘲笑林语太过幼稚。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个东西你也别到处乱用，当心别人告你。”林语警告他。

“知道，我又不会用它来拍别人的隐私，我不过用来防身而已。”

大概是罗鹏听了林语的话，到后来她倒真的从来没有见他用过这东西。

闲话休提，先说正事。那天下午，林语到建平集团的时候，一走进会议室，就发现不少人的脸上是少有的凝重，弄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

那天的会议由章军主持，在会上，章军向大家通报了前一段时间建平房产参加市里土地公开拍卖的情况，说他们所看中的那块地，本来是志在必得，但最后对手却以每亩比他们多一万块钱的价格拿下。

就是这一万块钱看出了他们企业的诸多问题，他们的资金流动太慢，在需要大量资金的情况下，总是不能及时到位，这些都是公司发展过程中的瓶颈。

这次拍卖的失败，虽然已经发现公司中存在的诸多问题，但是解决它却需要一定的时日。

章军说那个地块最后被一家在成都新注册的房地产公司拍得，杜建国立马就让章军去了解一下跟他们争那块地的那家公司的背景。章军说，他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那家公司的总部在北京，董事长的名字叫刘西，这是他们公司进军西部城市的第一个项目。

杜建国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些沉默。坐在他旁边的关海峰脸上却略微有些尴尬。

在成都，建平房产的土地储备不足，目前暂时已经没有可供开发的地块了。但是，前一段时间，公司在北方的几个城市倒是拿了好几块地，因此公司领导层经研究决定，将未来两年的工作重心移回北方，成都将作为分公司，一切组织机构不变，只是公司的主要领导人将会北移。

林语没有想到这次的会议，竟然对公司未来的走向，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在会议行将结束的时候，杜建国的秘书张娴雅悄悄地走到林语身边，小声对她说：“杜总请你会议结束以后，到他的办公室去一下，他有话对你说。”

林语点了点头。

由于林语坐的位置是在门边，会议结束的时候，她最先离开会场。

她坐在杜建国办公室会客区的沙发上，抬头仰望着天花板，照章军的说法，杜建国很有可能会跟公司里的其他高管一起，离开成都回北京，林语心里有些失落。

大概等了有一刻钟的样子，杜建国才回到办公室，林语看见他进来，忙从沙发上站起来。

杜建国摆了摆手，示意林语重新坐下。

今天外面出了太阳，有些升温。林语穿的外套又偏厚了点，她不知道杜建国要和自己谈多久，就不好把外套脱下来。就这样坐着坐着，她的鼻尖就有些微微的冒汗。

杜建国走到办公桌前放下手中刚才开会用的文件，然后脚步沉稳地走到林语的面前坐下。

她不知道杜建国在这个时候找她，是想给她说什么事情，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杜建国看着林语脸上的表情，在任何时候，他在心理上都有绝对的优势，林语在他的面前始终感到局促不安。

“我看过你那边这几个月的财务报表，前几个月还行，但这两个月就要略微差点。”

林语点了点头。

“这个公司你还想继续做下去吗？”杜建国目不转睛地看着林语的脸。

林语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敢贸然回答，但是又不得不回答。她想了想说：“我不想为公司的业绩不好找任何借口，确实我这一段时间在公司的经营管理上有些疏漏，我会尽力弥补，这个公司我做了这么久，我不想轻易把它放弃。”

“如果是这样，那你就接着做吧。”杜建国停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下一步该说什么，过了片刻，他说道，“本来我是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北京的，但是如果你坚持要留在成都也可以，这家公司仍然是你的，一切和过去一样，只是集团公司这里的人事会有一些变动。”

“怎么变？”林语心里有些忐忑。

“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心会放在北方，小军是管销售的，这里没有房子可卖了，他当然会和我一起回北京，但是小鹏会留在这里。本来如果这次拍卖我们拿下那块地的话，公司的战略决策可能会和现在不同，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杜建国的脸上露出些微的疲惫。

杜建国并不知道林语和郑志浩已经复合，她想在这个时候和他谈论他们三个人之间的私人问题也不太妥当，干脆就什么也没有对杜建国说。

关海峰在开完这次会议的第二天要走，林语提出给他饯行。

那天晚上，他俩开了一瓶红酒，林语因为要开车，就一口酒都没有喝。关海峰虽然只喝了一点点，但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太好，酒一下肚，就觉得有些上头，后来也喝得很少。

两人都不想谈工作，就开始聊起了生活。关海峰问林语，“你跟大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现在回成都以后就呆在家里，都没有再去你那里？”

“是的，关于陈晓平和方茗慧车祸的事情，我们俩闹得不太愉快。”林语想了想以后，跟关海峰说了实话。

“其实你们俩也真是，一码归一码，怎么跟自己的私人感情搅合在一起。”关海峰说出这话来时，心情非常的复杂。他既希望能够有一个强有力的男人，代替自己去照顾林语，但是心里隐隐的，对林语，他又有些舍不得放手。

“他的那个性格很难让人亲近，我都有些怕他。”林语不敢去看关海峰的脸，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大哥是那样的，从小到大就是那个性格，谁也改变不了他。”关海峰也禁不住轻声叹了一口气。

林语觉得心里有些郁闷，就拿起酒瓶来，想给自己倒一点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