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归程（二）

“你趴着不就行了？”

聂承焕抱着两只兔子靠在旁边的一棵树上，说着风凉话，“快点，再不回去其他人都该吃饱了！”

“你行你来！”

李元硕又抬头瞪了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聂承焕。话虽然是这么说，李元硕还是听了聂承焕的意见，惆怅地看了两眼地上厚厚的积雪，义无反顾地趴了下去。

他往前爬行了两步，几乎抵在了洞口处。树洞里黑漆漆的，伴随着一股并不算浓烈的意味，李元硕将脑袋偏到了一边，深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又憋着气将头转了回来。

李元硕将手伸了进去，贴着洞口的最上边，身上的汗毛根根立起，他胡乱地在树洞里毫无头绪地移动着，在即将伸不进去的时候，手上摸到了一团带着温度的毛茸茸。李元硕开心地笑了笑，又在毛茸茸的旁边摸索起来，很快又摸到了两团。他抓住其中一团迅速抽了出来，手里果然多了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小兔子。

“喏！”李元硕爬起来顾不上拍打自己衣服上的雪花，兴冲冲地跑到聂承焕眼前献宝，“怎么样，我厉害吧？好好拿着，回去送给你的心上人，姑娘家最喜欢这些弱小的玩物了。”

聂承焕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地接过了兔子，“里边还有几只？”

“我估计还有两只，我再去摸摸。”

李元硕思考了一下，觉得不应该只有三只，只有三只的话，犯不上两只兔子都出来觅食，虽说今年冬天是下雪下得多了些，可这雪却是比往年晚了些，兔子不应该这么快就吃完了存粮才对。

很快，李元硕就从树洞里接二连三地掏出了五只兔子，除了三只灰兔子，还有两只白兔子，浑身雪白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浑然一体的白兔子，很明显不是这两只兔子的孩子。

两个人对这个结果都有些接受无能，不是说动物最排斥别人的孩子么，怎么还会有兔子主动替别人养兔子？两个人抿着唇，一人三只一人四只地抱着顺着来的脚印往回走。

小兔子经不起外边的寒冷，在俩人怀里瑟瑟发抖。

聂承焕眯了眯眼，将手里的大兔子递给李元硕，又小心翼翼地将三只小兔子塞进了胸口，又整理了一下外边的披风。李元硕见状也学着他的样子想把小兔子塞进自己怀里，可他刚才在地上趴了那么久，胸|前早已是一片濡湿，根本没有保暖效果。聂承焕翻了个白眼，从他手里拿过小兔子，又将披风给摘了下来，铺在地上，将刚塞进怀里的小兔子拿了出来，一一放在披风中央，将披风小心地围了起来，一手提着上边一手撑着下边。

“你把那两只大兔子处理一下，在这边用雪洗干净了再拿回去，那边有几个女眷，见到了血腥不好，我去马上等你。”

俩人又走了几步，聂承焕停了步子，对李元硕说道。

李元硕略一思索便同意了。

即便不在乎丫鬟的感受，他们也该顾忌一下宁江月的想法和感受。祭祀的路上杀生本就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在让她见了血腥，恐要病得更重。

宁江月在车厢里等得昏昏欲睡，宁维已经在外边带着人架好了火堆，将带来的锅子和已经凉透的汤水放在火上加热着。小九领了三个小厮从最后边的马车上取了干草料拿在手里一人一匹马地喂着。

这里到处都是雪，若是放在地上，马吃了要拉肚子，只能让人拿着喂。

索性现在都在等着聂承焕和李元硕回来，也没人开饭，四个人也不觉得喂马有什么不好。

一阵马蹄哒哒的声响由远至近，聂承焕一只手里提着个类似包袱的东西放在马背上，一手牵着缰绳，跑在前边，李元硕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提着两只剥皮破肚里里外外都处理了个干净的兔子紧跟着聂承焕。

“聂世子，李少爷，两位回来了。”

宁维早在听到马蹄声时就已经遣了个丫鬟去通知宁江月，等聂承焕和李元硕俩人到了跟前下马，宁江月也被雨儿扶着下马车。宁维先上前接过了李元硕手里的兔子，不解地看着聂承焕。

聂承焕冷着脸，冷淡地解释：“正好一窝，五只小的两只大的，大的杀了，小的就送给宁大小姐拿回去当个玩物吧，以后养肥了炖汤还是烤了，都不错。”

走到他们俩身后的宁江月，听到他的这番话，脚步顿了顿，脸色也白了一些。她看着聂承焕紧紧握着的那个披风做成的包裹，又看了看宁维手里拿着的两团红得仿佛要滴血似的肉团，默默念叨了几句“阿弥陀佛”。

“多谢聂世子。”宁江月快步上前向聂承焕福了福身子，对身边的雨儿使了个眼色，雨儿便往前走了两步，接过了聂承焕手里的披风包裹，行了个礼，“奴婢先将兔子送回马车安置好，再将披风送给世子爷，免得世子爷被风吹着了！”

“嗯。”聂承焕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始终围着宁江月，“这荒郊野地的，只有野兔子，不知道能不能入宁大小姐的口？”

“多谢聂世子与李公子，江月并不挑剔。”

宁江月压下胃部一阵一阵翻涌着的恶心，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两团红肉。

宁维似有所查，识趣地拎着兔子去了火堆旁。离火堆不远的地方堆了几口空木箱子，是来时装祭祀用品的箱子，绕着火堆堆了一小圈。

宁江月盈盈一礼，便客气地请两个人去箱子旁边坐。

聂承焕不推辞，李元硕更是求之不得，他衣服湿了大半，迫切地需要烤个火暖和一下。

宁维已经找了干枯树枝将兔肉串好架在了火堆上，聂承焕难得敏锐地发现了宁江月对兔肉的不适，主动地坐在了靠近火堆的一边，替宁江月挡住了视线。宁江月楞了一下，随后对着聂承焕发自心底地笑了笑，再次道谢：“多谢聂世子体谅。”

“没什么，毕竟我们是同窗。”

聂承焕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他以为自己已经很自然了，没想到还是被宁江月看了出来。

同窗不同窗的，宁江月并没有兴趣和他讨论，她将话题转过，和他们二人聊些有的没的，偶尔会提一两句杨雪华和韩蓉歌。每每提起杨雪华时，李元硕的两眼就有些放光，整个人也激动些。

宁江月心中有了计较，还好雪华喜欢的人，也正好喜欢着她。

只是蓉歌……宁江月想到韩蓉歌每次看到宇文妄迟就丢了魂似的，心底有些黯然，她对宇文妄迟一片冰心，可宇文妄迟对她却无半点好感，怕是只能痴心错付了。

“你在想什么？”

聂承焕和宁江月说了几句话却没得到回应，抬头看向她才发现她在走神。他暗自皱眉，问出口的话里有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微小醋意。

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走了神的宁江月自然更不会察觉了，她被聂承焕惊醒，有些赧然，“还请世子恕罪，是江月失礼了，江月只是想到了一些朋友的事情，不自觉地就走了神。”

“朋友？韩蓉歌？”

聂承焕想了想刚才宁江月提起的人名，试探地问，“韩小姐似乎对宇文皇子芳心暗许？”

“……”宁江月没说话，反而用一种你一个世子怎么这么八卦的眼神看着聂承焕。

“咳咳……”

聂承焕读懂了宁江月的表情， 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小声解释着，“就是在书院的时候，看她每次看见宇文都……”后边的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就不说了，他相信宁江月是懂的。

宁江月的确是懂的，不过也因此看着聂承焕的表情更奇怪了。聂承焕以为自己脸上有东西，皱着眉头在脸上摸了摸，“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

宁江月果断摇头。她只是突然觉得，如此关注韩蓉歌的聂承焕，该不会也对韩蓉歌有意思吧？想到没事就爱冷着脸的聂承焕将来和火爆脾气的韩蓉歌成了亲，每天过着鸡飞狗跳的日子，宁江月忽然很想笑，可想笑之余，又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不明白这种不舒服来源于何处，最后只能归结于，她觉得韩蓉歌与聂承焕并不合适，所以担忧着韩蓉歌以后的日子会不会好过而已。

“你又走神了！”

这一次，聂承焕说得有些无力，他就这么没有吸引力，让眼前的这个小丫头和他说话，时不时就要走个神发个呆排解一下？聂承焕有些挫败，为什么他堂堂一个世子，要在这里哄一个大小姐？人家还并不领情的样子？聂承焕气闷，多年的高傲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冷着脸翻身上马离开，可是对宁江月的关心让他走不掉，只好继续闷坐着，看着宁江月一次一次地走神。

兔子很快烤好，宁江月在聂承焕的殷切注视下，只能硬着头皮接过一只兔腿，小口小口地啃着。兔子烤的时候，宁维从马车里找了些不知道谁放进食盒里的调味料撒了上去，因而烤出来的兔肉除了有基本的咸鲜，还有淡淡的香料味。

宁江月吃下第一口发现没有预想中的血腥味，后边吃起来也就安心了许多，她生怕自己因为血腥味而吐出来，到时候扫了聂承焕和李元硕的面子，以后不好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