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焕花月录> 章节目录> 第52章 祭祀(三)
第52章 祭祀(三)
宁江月因寝食难安而导致的精神萎靡到了聂承焕眼里,反而变成了印证杨雪华搪塞的理由地直接证据。
聂承焕只是觉得看见她没精神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是不明白的。聂承焕虽已经开了荤有了通房,可他并不明白,他对宁江月这种牵肠挂肚的感觉,叫心疼。
聂承焕不过是遵从了心底的感觉,因而才会特地要求跟过来。
他也知道,有宁维在,宁江月多半是会好好地去,好好地回,不会少了半根头发丝,可他就是不放心。
聂承焕自己纠结不清,作为旁观者又明白他心思的李元硕却是门清,只是他想到自己和杨雪华还毫无进展,便也恶趣味地闭了嘴。若是我们俩不成你们俩成了,我岂不是要受你们摧残?绝对不行!李元硕在心里将臆想出来的惨烈场景画了个重重的叉,拍开了。
一行人在路上走了快三个时辰,才总算到达了目的地。既然是宁家家墓,非宁家人的聂承焕与李元硕就不好进去了。两个人坐在马上,在界碑处来回徘徊着。
宁维敲了敲身后的门,朗声道:“雨儿姑娘,我们已经到了,你叫大小姐起来吧。”
一阵窸窣之后,雨儿应了一声。雨儿轻轻拍打着宁江月的肩膀,将她叫醒。宁江月睁开有些茫然的眼,不解地打量着雨儿,“什么事?”
“大小姐,我们已经到了,该下车了。”雨儿见宁江月醒了,柔柔地解释着,一边不忘从茶壶里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宁江月,“大小姐先喝杯茶缓缓精神。”
“嗯,我睡了多久?”
宁江月接过茶水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估摸着有三个时辰了,雨儿没有出去,不敢确认。”
雨儿坐在小凳子上,浅笑着看着宁江月,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告诉宁江月,聂承焕和李元硕也跟来了的消息。想了想,雨儿叹息一声,就算她不说,等下宁江月出去了也会看到的吧,虽然离着有些距离,可到底在这茫茫如雪原的地方,两个身着深色衣服的人,着实眨眼了些。
“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宁江月捧着茶碗,好笑地看着雨儿微微垂着头,一会皱眉一会叹气。
雨儿撇了撇嘴,委屈地看着宁江月:“那雨儿说了,大小姐可别生气。”见宁江月摇了摇头,雨儿也算鼓足了勇气,“也没什么啦,就是,聂世子爷和李少爷都跟来了,说是要护送大小姐往返,免得在这荒郊野岭的遇到什么不要命的歹人,维先生应付不来。”
宁江月闻言扯了扯嘴角,这种哄傻子的话,说给谁听呢?她堂堂相府嫡长女,出门连个应付山莽野匪的侍卫都带不起,需要两位京城里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保驾护航?可转念一想,若不是为了这个,那他们俩这一路跟来再跟回去又为了什么?宁家家墓虽说是在京城郊外,但这一来一往,也要是七个时辰,一日里也才十二个时辰,图什么呢?
宁江月第一次觉得有些头疼,她并不记得上一世她和这两个人有过什么往来,这一世似乎也只是在宁素心那件事上被聂承焕帮了一把,中秋船舫上一起赢了猜灯谜罢了。
怎么这两个人反而一副和她很熟要好好保护她的样子?大家真的不熟好吗!想不明白他们二人的意图,宁江月也就懒得想了,左右他们不会半路把她的人杀个干净对她做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就是了。对于宁维的功夫,宁江月十分信任的。
至于聂承焕的功夫,宁江月选择性地遗忘了。在马车里休息了片刻,让雨儿给自己整理好衣帽,宁江月披上了银灰色貂绒披风,扶着雨儿的手出了马车。
被宁维搀扶着下了马车,宁江月下意识地看向了后边聂承焕的方向。聂承焕和李元硕俩人还坐在马上,马匹不安地在四周打着转,他们便也跟着转。注意到宁江月的视线,两个人都儒雅地笑了笑。
宁江月回了他们一个恬淡的笑容,再看向宁维时,笑容已经淡去,“维先生,我想自己一个人过去,你让人把东西给我送过去就退出来吧。”
她说完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又看了一眼聂承焕的方向,抿了抿唇,“外边天寒地冻的,世子爷和李少爷都是高门大户的宝贝,我进去以后就让他们到马车里暖暖吧,没得让人家送了我来,再冻病了,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宁维明白。”宁维抱拳行礼后,去后边的马车吩咐了。宁江月转过去对着聂承焕的方向,遥遥行了个半礼,便扶着雨儿的手,顺着小厮们刚打理出来的小路,往方雪兰的墓碑走去。
方雪兰的墓碑修得十分华丽,除了宁纪中亲笔题写的墓志铭外,更有当朝大家留下的画作装饰。即便如此,因着长时间无人打理,墓的四周也显得有些破败。
宁江月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住了直接跪在雪地上的冲动,却没能忍住眼眶里打转了许久的眼泪。
宁江月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打湿了披风上的绒毛,浸湿了厚重的披风外层衣料。
雨儿深知此刻的宁江月劝不得,她只能叹息一声,将蒲团放好又从小厮堆放在一侧的香烛纸钱里拿出一炷香点燃送到宁江月的手边,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跪上蒲团。
宁江月此刻仿佛没了魂似的,什么反应都没有,雨儿递给她香火,她便结果,碎碎念地说些祭拜的话,再还给雨儿,雨儿再替她上前上香。
雨儿将纸钱递给她,她便紧紧攥着,等雨儿将瓷盆放到她伸手可及的地方,扔些纸钱进去点着了火,她也就开始跟着不停往里边扔着纸钱。
雨儿蹲在一边重重叹了口气,她将四周打量了一遍,确定即便宁江月整个人都失魂落魄无心环境也不会惹出什么殃及自身安全的大麻烦之后,便悄悄退了出去。
雨儿并没有离开多远,左不过是几十步的距离,她紧了紧身上的野兔毛披风,搓着手在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
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四周白茫茫的一大片在视觉上也冷冰冰的。雨儿不时看两眼哭得不能自已的宁江月,不时低头跺跺冰冰凉凉快要失去知觉的双脚。
宁江月看着方雪兰的名字,心中的悲戚难以言说,她嚎啕大哭了许久,才哽咽着将眼泪擦干。纸钱已经烧了大半,上过的香已经换了三次,每次都是雨儿过来替她换上,再悄悄退出去。宁江月看着那刚换上的燃烧了小半的香,抿了抿唇,声音颤|抖:“娘,您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柳芸芳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宁素心也算是毁了。可女儿依然不甘心。凭什么柳芸芳做下那么多孽,却生出了宁家唯一的男丁?”
“娘,女儿好恨,恨自己不能生为男儿,不能替爹分忧,不能为宁家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可是女儿更不愿意让那个女人的儿子继承宁家家业!娘,您能不能告诉女儿,女儿应该要怎么做,才能两全其美?”
“娘,您会保佑女儿的是不是?娘,女儿已经无心府上事物,可芙儿荷儿性子软糯天真,若是女儿离开,她们该如何是好?”
“娘,您在天有灵,保佑姨娘再怀上一胎男儿可好?”
从家墓回来,宁江月的精神依然不太好,她靠在马车车厢里间的软塌上的软垫上,神色忧郁,目光涣散。
雨儿坐在她身旁,手里拿着浸湿的绢帕轻柔地擦拭着她满是泪痕的脸,红肿的眼。
因为来时而踩出的凌乱小路,回程的路程变得固定,宁维赶车的速度也快了些,不需要担心走错路或是迷失方向,他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聂承焕依然和李元硕并肩骑马走在马车的右侧,两个人因着要照顾宁江月的心情,也没有怎么说话,沉默地跟随着马车的速度,缓慢地行走在寂静的雪地上。
此时不过刚过了晌午,正是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热烈的阳光在明朗的天空上照耀着茫茫雪原。
小路两旁光秃秃的笔挺的树,枝桠间堆积着的厚厚雪层以迟缓的速度融化着,不时传来因难以受重而大块掉落在地上的“噗噗”声。几匹马跑了一上午也没有被喂过草料,早已是辘辘饥肠,即便宁维挥了一次又一次的鞭子,依然走得不紧不慢。
宁维正无奈,身边不远处就传来了两声咕噜的声音,宁维循声望去,聂承焕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唯有耳后有些可疑的红晕,李元硕本来笑意盈盈地看着聂承焕,察觉到宁维的打量,立即变成了尴尬的神色,他歉意地看着宁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抱歉,早上起来的太早了,忙着练剑背书,竟忘了吃早膳,让维先生见笑了。”
闻言宁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他又看了聂承焕两眼,眯着眼睛心下有了计较。
“既如此,我们便停下休整一下。因知晓此行路途遥远,特让家里的厨房备了些简单的吃食带在身边,还希望李少爷与聂世子不要嫌弃粗茶淡饭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