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相思叶开花了

一路上，沐珞跟在那个方脸宫女身后走着，长长的巷子两旁是高高的宫殿台阁，闲来无事，她有一下没一下地和那个方脸的宫女搭着话，

“姐姐，我叫沐珞，你叫什么？”

“姑娘叫我小茹便可以了。”

“小茹，真是个好名字，”清澈恍若琉璃珠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染上点点笑意，沐珞精致粉嫩的小脸泛着甜甜的笑容，“对了，雪妃娘娘找我什么事情？”被她突然这么一夸，小茹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红晕，略有些腼腆地回道：“皇上下了早朝就要到雪柳殿了，娘娘让我来找姑娘在内殿候着。”沐珞嘴角微微抽了抽，这丫的曲雪柳还真的把她当成宫女使唤了，“皇上对你们娘娘，还挺好的。”姑且不论先前听到的凌昊天如何宠爱曲雪柳的事情，光是现在曲雪柳的脸变成了这副模样，凌昊天依然没有冷落她还一下了早朝就到雪柳殿的行径，都不知道让这深宫里其他无缘面圣的妃子艳羡和嫉妒呢。

“是啊，皇上真的很宠爱雪妃娘娘，在这世间上，女子的容貌何其重要，倘若毁了一个女子的容貌，无异于是要了她的性命。”小茹叹息道。微微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沐珞淡淡笑了笑，这或许便是她钟情于越云瑾的其中一个原因吧，在面对面目狰狞的她时，他不仅没有一丝嫌弃之意，反而对她极好，不管是出于怜悯抑或是其他，面对尚是幼童的她时他的眼眸中总是带着宠溺的笑意。风拂过，枝头的花瓣轻轻打了个旋，落在了沐珞的衣袖上，恍惚间，她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云衍宫的时候，越云瑾扶着她单薄的肩头，微微在她小小的身子面前俯下身子的模样，

“不知为何，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这疤痕丑陋。”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疤痕，眉眼泛起浅浅的笑意，他如是说道。一转眼，已经过去了数月。

“拜见皇后娘娘。”小茹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沐珞的出神。长长的睫毛微微抬起，一抹素雅端庄的身影落入了沐珞湛蓝色的眼眸中。那女子约莫三十多岁，眉目秀美端庄，也是一个素雅如花的美人儿，颇有牡丹之姿韵，母仪天下之范。沐珞喜欢看美人儿，有些美人儿的美丽很浅表，像是沈碧颜的，只一眼便看见了她的惊人美貌，可是有的美人儿第一眼也许不觉得她的美足以倾国倾城，可是细看之下，总会看见越来越多的美丽，那种感觉是叠加的，你看多几眼，她在你眼中便越美丽，沐珞觉得，元皇后尹姝彤便是这种耐看型的美人儿，加上了岁月的打磨，她的面容透着一些像曲雪柳那样年轻的面孔所没有的韵味。

“平身吧。”尹姝彤由宫女搀扶着停下，对着行礼的小茹淡淡地笑了笑，缓缓说道，半分皇后的架子也没有。清澈恍若流水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泛着澄澄湛湛的光泽，沐珞直勾勾地看着尹姝彤的面容，直到小茹暗暗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意识到自己也应该跟着行礼，于是微微弯腰作了个揖，“拜见皇后娘娘。”许是她的礼节过于奇怪，扶着尹姝彤手肘的那个粉色夹藕宫装的宫女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礼节啊？雪妃就是这么教你礼数的啊。”这话要是别人听了去，兴许会觉得是讽刺之意，可是沐珞看见那个笑得一脸明朗的宫女，着实不像是在讥讽她什么。

“遇萤，不可无礼。”尹姝彤却是皱起了眉头，低声训斥道。遇萤悻悻地吐了吐舌头，“是，娘娘，遇萤错了。”

“皇后娘娘，”湛蓝色的眼眸浮动着清浅的光泽，沐珞精致恍如花瓣般的粉嫩的小脸扬着灵动的笑容，“遇萤说得没错，我是不懂礼节，我是跟着江太医学医的，他派我去照看雪妃娘娘罢了。”“如此，”看着沐珞漂亮精致的眉眼，尹姝彤神色微微一怔，淡淡地笑了笑，“近日是听闻雪妃身体抱恙，你需得用心照料才好，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长安殿找我便可。”

“沐珞遵旨，”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一下，沐珞的目光落到了尹姝彤身后跟着的小太监身上，方才她的注意力都在尹姝彤身上，没有看见她身后的三两个小太监都搬着花盆站着，“皇后娘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她眨巴着湛蓝色的大眼睛，一副颇为好奇的模样。

“御花园里的相思叶开花了，娘娘看着喜欢，就叫人搬了三盆回长安殿里。”被沐珞这么一说，遇萤连忙说道：“娘娘，我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三皇子一会儿便要到长安殿与娘娘共进午膳了。”小茹适时地在一旁跪下送行，沐珞见状，也跟着福了福身子，“恭送皇后娘娘。”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遇萤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笑道：“你这个不知礼数的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有空要来长安殿找我玩啊。”沐珞嘴角扬着浅浅的笑容，点了一下头，目送尹姝彤一行人离去，这个元皇后与她想象的，倒是很不一样。

“小茹，那个遇萤是什么来头？”沐珞继续和小茹闲聊着，“为什么她在元皇后面前这么，”沐珞思索着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才好，小茹已经明白了她的疑惑，回答道：“遇萤与我一样，都是寻常的宫女，只是皇后娘娘性子一向很好，待人也很和善，所以身侧的宫女都不会过于拘谨。”沐珞了然地点点头，交谈间，二人已经到了雪柳殿的殿门前。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皇上已经到了。”一到偏殿门前，苑青便急急迎了上来，小茹立刻惶恐地跪下认错，“对不起苑青姐姐，是我误了时辰。”

“小茹，娘娘的性子你不是不清楚，怎么会还会犯这样的错误？”苑青的神色一冷，闻言，小茹抖得更加厉害了，沐珞朝苑青摆了摆手，“好了，苑青，不能全怪小茹，这么急着叫我什么事啊，这雪柳殿就这么缺人吗？”粉雕玉琢的小脸泛着无害的笑容，沐珞调笑道。被沐珞这么一说，苑青又不好怪罪，只好作罢让小茹去做其他的事情了，她看了看厨房，接过小茹递来的羹汤，和沐珞说道：“姑娘，你把那莲子羹端上去吧。”靠，这丫的曲雪柳还真的真的把她当成宫女使唤了，叫她回来就为了给她端个羹汤上去，沐珞抑制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端着羹汤和其他宫女一起往前殿走去。

窗外阳光普照，殿内一片寂静，身着绿色宫装的少女有条不紊地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偌大的圆形梨花木桌上便摆满了精致的佳肴。

曲雪柳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深紫色的织锦流云编绣裙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一方同样颜色的淡紫色面纱，面纱上绣着一株空谷幽兰，更衬托得整个人越发地美艳动人。在她的身侧，身子颀长挺拔的男子一袭明黄色锦袍，神色木然，恍若天神般俊美无双的面容透着一股天然的王者气息，沐珞依稀记得紫依曾经说过，凌昊天与尹姝彤是青梅竹马，他尚大尹姝彤几岁，尹姝彤今年应该是三十多岁快四十，那么凌昊天应该是四十多岁了，可是岁月仿佛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很淡，四十多岁的人面容年轻得依旧如三十多岁岁一般，倒是比他的实际年龄看着要小一些，沐珞原以为他和二十多岁的曲雪柳站在一起，会有一种老夫少妻的感觉，没想到画面倒是意外地和谐。沐珞学着其他宫女的样子，将手上的莲子羹放到桌子上正欲退下去，不料曲雪柳却张口叫住了她：

“你留下来，陪我和皇上用膳吧。”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看着曲雪柳平静的眉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侧的宫女已经迅速地为她摆了一副碗筷，就在凌昊天的旁边，这个？到底是闹哪样？沐珞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是，雪妃娘娘。”她不卑不亢地应了一声，依她之言坐了下来。凌昊天神色依旧木然地继续夹着菜吃饭，仿佛没有看到身侧的沐珞一般。沐珞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精致佳肴吸引了去，这天下之大，皇宫里的美味未必是最好的，但是一定是不差，先前赶路在茶栈歇息的时候，沐珞便听过一些江湖中人在闲聊，说是有馋嘴的江湖侠士夜闯皇宫，就是为了一尝这皇城御厨的手艺，沐珞正欲抬手夹菜，曲雪柳的声音忽然传来了，

“回来得这么晚，是做什么了吗？”清澈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微微一转，沐珞想了想：“回娘娘，没什么，只是在路上看到了皇后娘娘，所以耽搁了一些时辰。”

“哦？”听见皇后娘娘四个字，曲雪柳的眼眸里忽然生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皇后娘娘在做什么？”做什么？“她，好像是说见了御花园里的相思叶开花了，命人搬了几盆回去长安殿。”沐珞记得，尹姝彤身侧的那个遇萤是这么说的。“原来是相思叶开花了，怪不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皇后也出来溜达了，”眼眸仍旧带着笑意，曲雪柳的语气却淡了几分，她忽然拉了拉凌昊天的衣袖，撒娇一般道：“皇上，雪柳也喜欢相思叶，你让皇后把她宫里的相思叶搬到雪柳殿来吧。”

“好，”没有丝毫犹豫之情，凌昊天微微抬手，身后恭候的太监立刻上前听命，“常德，按照雪妃说的去做吧。”

“是。”常德低头领了命，便退了下去。席间又恢复了一片沉默，沐珞抿了抿粉嫩嫩的小嘴，正欲再度抬手去夹菜，曲雪柳忽然开口又打断了她的动作，

“皇上，她的面容，你喜欢吗？”闻言，沐珞长长的睫毛微微眨了眨，恰好迎上了凌昊天投来的目光，很好看的一双眼眸，只是，沐珞的眉头微微蹙起，那眼眸中没有半丝感情起伏，在与他对视的这片刻功夫，沐珞心头有一种格外奇异的感觉，就像是，看了死人一眼，“雪妃娘娘，我身体突然不适，先告退了。”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沐珞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急急忙忙找了个借口要离开，曲雪柳也不阻拦，淡淡地朝沐珞挥了挥手，“去吧。”离开前殿大门的时候，沐珞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凌昊天的声音，

“不喜欢，此生，我只喜欢你一人。”木然的声音，仿佛是爬满了铁锈的断剑，带着一股生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