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邓莲之死

自从黄浩涛去世之后，谢望弟去拜访邓莲的次数开始逐渐增加。黄昏将近，村道上看不见半个人影，此时谢望弟独自一人正快速的赶往邓莲的家。

站在大门外，谢望弟能听到屋里传来电视机的声音。

“阿莲。”

谢望弟喊了几声，却得不到回应，想来邓莲又在客厅睡着了。脑海中浮现儿子与兄长刚去世的老人空虚的背影，和独自待在空无一人的客厅中的孤独情景。

谢望弟有些不忍，与电视剧中的欢乐相比，邓莲实在太过凄凉。

“阿莲。”

谢望弟站在屋外频频大声呼唤，在叫了两三次之后，邓莲终于缓缓走了出来。

“阿弟，你来啦。”

“我今晚煮菜又不小心煮多啦，所以拿了些过来分给你。”

邓莲微微点了点头，迟缓的动作让谢望弟突然觉得她又老了不少。这几天她都给谢望弟一种像是泄气皮球一样的感觉，想来是亲人的离开对她打击太大了。

“真不好意思。”

心中暗叹一声，谢望弟笑着摇摇头。

“别客气，反正我自己一个也吃不完，倒掉就太浪费了。”

二人一同走进客厅，邓莲则走进厨房去泡茶。厨房里一丝油烟味都没有，邓莲似乎根本就没有要准备晚餐的样子。

“要你每次都这样跑来跑去，真是辛苦啦。”

“哪里的话，曼妮还经常叫我多做运动呢。”谢望弟捂嘴轻笑。

看着邓莲身子摇摇晃晃的走进客厅，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好不精神。谢望弟不由得有些疑惑。

“阿莲，你不舒服吗？”

“没有啊。”

“都有按时吃饭吗？”

邓莲露出一丝苦笑。

“最近天气这么热，连饭都懒得煮了。”

“啊？”谢望弟忍不住皱了皱眉，脸色浮现出担忧的表情。“这样怎么能行呢？”

微微叹了口气，邓莲打开饭盒，用筷子拨动了几下。

“好香啊，阿弟，你的手艺真不错。”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可邓莲却仿佛没什么胃口一般，只吃了两小口就把筷子放了下来。

“阿莲，有没有考虑过离开村子，和你大儿子一起住？”

黄浩涛对上还有两个哥哥。

“我大儿子也和我提过，不过...”

从邓莲的眼神明显可以看出她对此事不感兴趣。

“那好吧。”

既然邓莲不愿意，而谢望弟作为一个外人也实在不好说些什么。

“阿莲，我总感觉你这两天的气色不是太好。”

“不会吧。”

邓莲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苍白的面庞。

“看上去就像生病了一样。”

“或许只是最近太累了。”

谢望弟点了点头，她或许还不能完全理解邓莲的心情。可自从黄浩涛走了之后，邓莲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苦，这一点谢望弟还是能看出来的。

邓莲低头不语，一直盯着茶杯。过了几秒钟之后，又开口说话，声音细若蚊呐。

“阿弟。”

“怎么了？”

“我...我昨晚梦到浩涛回来了。”

谢望弟看着露出微笑的邓莲，脸上净是难以言喻的讶异表情。

“阿莲，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我知道，虽然只是一个梦，可梦境真的很真实。”邓莲陶醉在那个梦境中。“如果离开了村子我怕以后不能再梦见我儿子了。”

“阿莲，你要振作起来。如果浩涛在下面知道你这个样子，他肯定也不会开心的。”

听到谢望弟的话，邓莲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一丝苦笑。

“你说得对，只是那个梦...”

随即邓莲有气无力的叹了口气，客厅里的两人都没再说话。

......

八月二十五日的清晨，欧阳顺又被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睡眼惺忪的欧阳顺勉强自己爬起来接电话，刺耳的铃声让他感到十分不快，他不明白村民们为什么连自己休息的时间都要剥夺。

可拿起话筒的瞬间，欧阳顺有种熟悉的感觉。记得前阵子也在差不多的时间里被电话铃声吵醒，直觉告诉欧阳顺今天这通电话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院长，欧阳院长。”

话筒的另一端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紧张又急迫的话语让欧阳顺听着十分熟悉。

“请问是哪位？”

“是我，季曼妮。在村口开小餐馆的季曼妮。”

欧阳顺恍然大悟，难怪这声音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欧阳顺坐起上半身，从枕边拿了根香烟。身子突然一僵，忍不住看了看床边。随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妻子纪西宜在昨天就已经开车离开了小衫村。

“院长，黄家的邓莲婆婆好像死了。”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欧阳顺拿着打火机准备点燃香烟的手停在半空中，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

“你说什么？”

“我妈妈每天一大早就会出去晨练，然后经过邓莲婆婆的家都会找和她聊几句的，可今天却怎么喊邓莲婆婆也没反应。后来我妈妈发现门没锁，于是就走进屋子看到邓莲婆婆的情况不太对，我妈妈就立刻跑了回来告诉我。”

“然后呢？”

季曼妮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

“我和妈妈去到邓莲婆婆家的时候，才发现邓莲婆婆已经全身冰冷，而且也没有呼吸和心跳。”

“你们现在还在邓莲婆婆家吗？”

“嗯。”

“我现在立马过去。”欧阳顺站了起来将还没点着的香烟丢进烟灰缸内。“你们记得别到处乱跑，也别乱碰邓莲婆婆家的东西。”

挂了电话之后欧阳顺忍不住皱了皱眉，他心中不禁浮现出“怎么又来了”的奇怪念头。因为在最近这种奇怪的现象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在黄浩涛去世的时候，和现在的情况简直一模一样。

欧阳顺很快就赶到了小衫村的最北部，邓莲婆婆的家中。季曼妮和她的母亲谢望弟都早早在门口处守候。

“院长。”在欧阳顺提着公事包下车时谢望弟立马跑前去。“你可总算来了。”

欧阳顺点点头，看着面前这位一脸担忧的老人家，又看了看她身后的季曼妮。

“邓莲婆婆呢？”

谢望弟指着屋内。

“阿莲她就在房间里呢。”

随即谢望弟立刻领着欧阳顺进入屋内，三人经过客厅。欧阳顺看到厅里多了一个神台，上面摆放着黄浩涛的遗照。两边还有蜡烛和香，不过都在烧到一半时熄灭了。

邓莲的房间就在客厅的隔壁，欧阳顺看着这间昏暗的房间。里面的家具摆设十分简洁，而邓莲则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

床铺四周没什么异样，身上睡衣的衣摆微微掀起，衣着还算完整，薄薄的被子整齐的盖满整个身子。

现场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而邓莲也没有挣扎的迹象。欧阳顺还以为邓莲是因为忍受不住丧子之痛而自杀，可是在床铺附近却找不到任何药物。

蹲在床边的欧阳顺打开了公事包，而一旁的母子俩则担忧的在看着。

“院长，阿莲她这是...”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邓莲婆婆变成这个样子的？”

“这个...我是六点半左右出门的，过来这边也就十多分钟左右。”

欧阳顺沉吟了好一会，又继续提问。

“你是在外面喊邓莲婆婆没反应，然后自己进屋的吗？”

“对，我看到门没锁，就直接进去了。其实阿莲她在星期二那天脸色似乎就不太好。”

“星期二？二十三号吗？”

谢望弟点了点头，欧阳顺将听诊器挂在脖子上转过头看着谢望弟。

“除了脸色不太好之外，还有没有别的？”

“怎么说了，总之给人感觉很奇怪。脸色有点苍白，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懒洋洋的，也没什么食欲。”

欧阳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只听见谢望弟继续说道。

“后来我有些担心，所以第二天也来了一趟。”

“怎么样？”

“她几乎一整天都躺在床，我怎么叫她都没反应。后来好不容易叫醒她，却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我问她要不要叫医生，她却立马表示不用，还说只是普通的感冒而已。当时我还被她吓了一跳，别的话没说好，就这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哦？”

“而且当时已经过了看诊的时间了，我也不好意思叫院长你过来，打算等今天看看情况再说，可没想阿莲她...”

欧阳顺忽然间心里有些怒火，但是看到谢望弟一脸悲伤的表情又无奈的摇了摇头。

“那么今天早上你移动过房间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

谢望弟摇了摇头，身后的季曼妮看到母亲伤心的样子，忍不住上前轻轻的抱住她。

“我看到阿莲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怎么叫她都没醒，而且还没有呼吸，全身发冷。我也不敢随便去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只好又跑回家找我女儿。”

欧阳顺无奈叹了口气，他的内心已经是咒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为什么昨天不带邓莲婆婆来看病？为什么发现她意识模糊的时候，不立刻叫救护车？为什么当时不立刻联络医院？

欧阳顺很想狠狠的骂谢望弟一顿，可是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一旁的季曼妮低声问道。

“欧阳院长，那邓莲婆婆她...”

“她死了。”

听着欧阳顺冷漠的语气，季曼妮无奈的摇了摇头。谢望弟捂住嘴巴，忍不住开始抽泣。

“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