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西楚奸细
河东冯家，家族以绸缎庄、当铺、钱庄等生意为业，黔州新贵氏族之一，家主冯昶中，五年前继任家主之位，年近四十，膝下有一子二女。
“松儿，前几日让你去拜访郑家，你去了吗？”书房内， 冯昶中慢悠悠地坐在松木桌旁喝茶，桌前立着一个身着一袭松柏绿锦衣的年轻男子，男子抬眸犹豫地看了冯昶中一眼，一垂眸，薄唇微抿。
被唤“松儿”的年轻男子正是冯家现下唯一的少爷冯俊松，今年刚过双十，刚从帝京求学归家。
“父、父亲，上一次孩儿代父亲去黔州赴宴的时候，已经去过郑家了······”冯俊松垂着眸子，默了半晌，抬眸细细地盯着自己的父亲低低问：“父亲，孩儿真的要娶郑家的小姐吗？”
“松儿，你今年二十了，早就该成家了，”冯昶中幽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抬盏抿了口清茶，“你与郑家小姐早有婚约，之前因为你出外求学，一直耽搁了与郑家的婚事，这一次好不容易回来，是该把婚事办了。”
冯俊松心一急：“可是······”
“没有可是——”冯俊松话一脱口便被冯昶中冷冷打断，“与郑家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改天选个日子，你带上完聘之礼就去郑家提亲！”
冯俊松额冒细汗，“嘭”的一下子往前一跪：“父亲，可是孩儿早有心爱女子，若是娶了郑家小姐······”
瓷盏重重落于木桌上发出清晰的碰撞声，冯昶中眸中掠过一抹幽暗，冷冷道：“刚才我已经说过了，这是之前订下的婚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此时出尔反尔，你想让我们冯氏一族颜面尽扫不成?”
“父亲，请三思，”冯俊松面色一白，重重磕了个头，“若是娶了郑家小姐，孩儿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够了！”冯昶中厉声打断他，“不要在说这些了，冯郑结亲之事是势在必行！”面色阴沉，眸色冷而厉，“你可不要给我搞出什么幺蛾子来，若是让冯家声名受损，我便惟你是问！”
“父亲——”
“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
语毕，冯昶中神色漠然地起身，扫了眼地上跪着乞怜的他唯一的儿子冯俊松，面上掠过一丝阴霾，接着一刻不停地往外走去，步至门槛前，脚步微一顿，脚尖在门槛某处轻轻一拨，再走了出去，轻轻合上身后松木雕花的书房门，发出轻轻“咔”的一声脆响。
此时，身后有沉重的脚步声愈来愈近，冯昶中心下微一动动，一转身，冯家的下人惊慌失措地奔过来，一见冯昶中便如见到救星一般地冲上去，伏在地上结结巴巴道：“家、家主！外、外头来了一大群郡首府的府兵，他、他们包围了咱们冯家······”
冯昶中眸中即时掠过一抹犀利，冷声道：“慌什么慌——咱们冯家做的是正当买卖，一不杀人二不放火的，犯得着那么一惊一乍的吗？”
下人一遇冯昶中阴沉的眸，脖子即时一缩，怯怯道：“那、那家主是要出去，看看吗？”
冯昶中负手冷冷一笑，抬步便从那伏低的下人身旁走过，“既然都被包围了，自然是要出去，好好见识一番······”
最后一段话压得极低，伏在地面的下人听得隐隐约约，小心翼翼地抬眸瞅了眼冯昶中步履沉稳迈出的背影，家主刚才说的是······见识一下什么······人吗？
冯家府门大开，河东郡府兵围拱之中，有一名容颜俊雅的锦衣男子负手立于门前，嘴角笑意清雅淡淡，气质温润如玉，风度如清风霁月，让人一见忘俗。
东翎皇九子，东翎湛。
冯昶中微怔的情绪一闪，神色有些复杂地打量着眼前人，这人通身的温润气息，哪里像是一个被打压多年的东陵皇子？
“请问你可是——冯氏家主？”
心思复杂闪掠之下，冯昶中转瞬已恢复平静，垂眸拱手成礼：“在下正是冯氏家主冯昶中，敢问阁下是何人？为何无缘无故地带着这么多河东郡府兵包围冯府？不知我冯家所犯何罪？”
一连三问，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看似礼仪周全温文有礼，却难掩气息犀利，言辞寸步不让，言语咄咄逼人。
东翎湛眸色微闪，嘴角温和笑意半丝不减，此时，一个身穿沉棕色官服的中年男子从东翎湛身后慢慢走出，正是河东郡郡首大人童征远。童征远面色有些不善，看了冯昶中半晌，沉声道：“冯家主好大的架子，你可知道，你眼前的这一位是——当朝的九皇子殿下。”
闻言，冯昶中惊讶地“啊”的一声，喃喃重复了几声后，似是刚一反应过来，俯首便跪：“草民参见九皇子殿下，草民有眼无珠，不知尊驾莅临我府，还请九皇子殿下赎罪。”
一举一动滴水不漏，几乎毫无破绽。
东翎湛唇角笑意微深：“不知者无罪，冯家主起来吧。”
“谢九皇子殿下。”
冯昶中似是微一顿，之后才缓缓起身。
“冯家主，想必你也知道，今日咱们河东郡城之内正全城搜捕恶贼······”
冯昶中微一愣，点头道：“郡首大人，在下确实知道郡首大人今晨发的搜查令，不过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童征远面色微沉，目不转睛地盯着冯昶中面上神情，慢慢道：“事实上，今晨有一批刺客潜入驿馆，意欲刺杀九皇子殿下······眼下刺客在外潜逃，而刚才我们收到举报，今晨刺客恰巧经过冯家，停留了许久······”
冯昶中怔愣了片刻，回神即时俯首辩解道：“郡首大人明察，我们冯家在河东郡城里头是什么地位？无知宵小冒犯皇子——其罪当诛！而我们冯家哪里敢窝藏刺客啊······”
“冯家主先别着急，本郡首可没说你们冯家窝藏刺客，”童征远意味深长地一笑，“不过只是有人举报，本郡首这才领人至此，你说刺客为何会在冯家停留？这着实奇怪啊······”
冯昶中垂着的眸子中掠过一丝阴霾，抬起头面色沉静，道：“敢问郡首大人，我们冯家与河东驿馆相隔约莫有半个郡城之遥，这刺客好端端地跑到我们冯家来干嘛？这种说辞明显就有漏洞，恐怕是有心之人意欲造谣生事。”
东翎湛笑意微一敛，童征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却道：“凡事皆有因果，既然是有人举报，又事关皇族威严，郡首府自然应该前来查探一番，好给九皇子殿下一个交代。”
说着，童征远朝东翎湛恭敬地弓身一揖，起身对冯昶中轻道了一声“得罪”之后，一挥手，身后河东郡首府成群的府兵一下子一涌而上，朝冯府里头跑去。
“官府搜查——官府搜查——”
成群的、装备最精良的郡首府府兵，气势汹汹地涌进了冯府的各个院落，惊得冯家下人一个个背后冷汗淋淋，心下胆怯不已，冯昶中僵硬地立在一旁，看着一大群府兵忙来忙去的全府上下的折腾，面色阴沉了许久，一扭身却即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东翎湛见冯昶中回身，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地收回探究的视线。
子卿那边，应该是准备好了吧。
来往人群密密麻麻的街区一个大拐角，深巷口，是一家周围极其安静的店面，一个身穿蓝色锦衫的漂亮公子在周围打量了许久，半晌之后，默默地绕了进来。
店里头一直沉默着埋头写东西的店长抬眸看他，漂亮公子往店里的四处扫了眼，一回眸便吊儿郎当道：“老板，今日可有生意做？”
那店主暗色的眸里闪过明显的惊艳神色，手中的毫笔在纸上轻轻一转，旋即不知想起什么，眯起眼，上下打量着眼前的漂亮公子，半响之后，沉声问：“我这棺材小店里，哪里有公子你的生意做？”
漂亮公子悠闲地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挑眉，忽地，见他低头微微笑了笑，店主手中的动作一顿，出乎意料地，漂亮公子毫无预兆的出手——
店主挥手便挡开眼前的凌厉攻势，眸色微一利。
“真是巧啊——没想到本公子随意这么逛一圈，一家小店之中都可以遇到，五皇女殿下——”
